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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东亮又是尴尬,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缴费完要把单子拿到十七楼的住院部。”
“好的。”倪青点了下头,“别的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
话完了,付东亮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在原地又站了会,有点不知所措的模样。
这两父子的联系方式彼此都有,只是用到的次数极少,倪青印象中也就每年年底时付言风才会给这人打个电话,说不上两句也就结束了,改用另外一种更直接更简便的方式问候——汇款。
至于人,是怎么都见不到的。
倪青隐约知道付东亮跟他那个二老婆过的并不好,女人似乎还跑走过一次。
“您先上去吧,这边我来。”
付东亮狼狈的搓了搓手,“哎”了一声,转身走了。
付完款,按着刚才说的到十七楼递交单子,之后就在这一层等着。
手术室在十三楼,除了病人和医护工作者,其他人都不能下去。
倪青靠墙站着,等待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她不知道付言风具体的受伤程度,也不知道这次事件的涉及面,在一个各方面都未知的情况下,提心吊胆的程度更是加倍的。
“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一下子就没了啊。”付东亮突然叹了口气,这么说道。
他坐在休息椅上,背靠着墙,旁边还有其他等待着的家属。
这话一出来,也不知道是纯粹的感慨,还是在心疼那些本就不显眼的基业。
不论哪一种,倪青都不抱好感。
她说:“人最重要。”
付东亮点点头,没说话。
有电梯开门的动静,旁边坐着的两个人快速起身跟上去。
倪青走到电子屏前,付言风那一栏依旧显示正在手术中。
烧伤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如果面积大,深度深痊愈起来就更慢,中间受的苦也更多,很可能还要进行几次植皮手术。
倪青摸了摸自己耳后那块创面不大的疤痕,单单是这么点曾经都让她很受罪了。
大半个小时后付言风被推了出来,他昏昏沉沉的还没有彻底清醒,不过伤势没有预想中的严重。
推手术病床的是护工,也不了解具体情况,主刀医生可能要晚些过来,倪青想要知道的问题都要延后才能得到答案。
进的是个三人间,中间拉着一道帘布。
护士在登记信息时,倪青询问能否换成单人间,对方表示现在医院病房紧缺,完全没有调度空间。
“没事,就这么住着吧,挺好的。”付东亮说。
倪青扭过头,对方已经蹲身在收拾边上的床头柜了,她又看了眼床上的人,没说什么。
附近有二十四小时便利超市,倪青出去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回来时又不死心的去住院登记区登记了一下信息,争取尽早换病房。
烧伤最忌感染,更需要良好的休息质量,这么成群结队的住一起不是个事。
进病房时付言风已经醒了,由于创面在背部,他只能趴着,脸被挤得有些变形,看过去非常狼狈。
“你爸呢?”倪青将买来的东西收进柜子,问他。
“出去接电话了。”他略显艰难的基础这几个字。
倪青拖过椅子坐下,陪着他。
病房里的味道很不好闻,帘子外面还有各种杂音,哪怕对方已经将音量降到最低。
没多久主刀医生过来了,主要说了一下注意事项,以及后续可能碰到的情况,比如说二次清创。
倪青:“医生,这样的可能性大吗?”
“还是看个人情况的,可能性这个东西不好说,要想恢复的快一点可以植皮,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你要想再观察一下也是可以的。”
医生永远不会把话说太死,这是职业问题,倪青也能理解,只是理解是一回事,心里着急是另外一回事了。
“慢慢养吧。”医生走后,付言风说。
麻醉慢慢过去了,背上烧灼的疼痛开始发散,他的额头布满了细小的汗水。
倪青拧毛巾给他擦了一把,付言风单手攀着床沿,只剩喘气的份了。
天晚了,付东亮很久才进来了一趟,手上拎着快餐盒,倪青随意扒了点,随后看着付东亮给付言风喂食。
当晚付东亮守夜,倪青回去休息。
来的急促,没有带任何行李,她又去超市买了份自己的生活用品,然后在医院附近开了一间房。
刚洗完澡出来,她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倪青擦着头发看了时间,不算特别晚,房间位置又紧挨着楼梯,安全方面倒是不用太担心。
过去开了门,抬头看到的是意料之外的人。
“我以为你会在医院。”白墨说。
“你怎么找过来的?”倪青脸色不好的看着他。
“不是小新闻,我会知道很正常,想着你会过来,所以跟着来碰碰运气。”说完他笑了下,依旧是那副礼貌得体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总让倪青觉得怪怪的。
她揽在门口没有要让人进门的意思,白墨也没有要硬闯的想法,只是视线紧紧的凝在倪青身上,看的过于直白。
“你有什么事?”倪青扛不住,率先开口问。
“聊聊付言风怎么样?”
“他的事跟你没关系。”
“我知道,”白墨点头,“跟我是没关系,但跟银行,跟他旁边的单位有关系。”
倪青警惕的看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吗?付言风已经亏本亏的在转卖资产了,刚跟人银货两讫,结果又借着最后的时限干私活,才导致了这次事故的发生,他这是非法动用他人财产,可是要坐牢的。”
白墨说的慢条斯理,成功看到了倪青慌乱的眼神,这个反应明明在意料之内,却依旧让人感到不爽快。
“你了解的可真清楚。”她说。
白墨冷淡的扯了下嘴角。
“你想看他坐牢吗?”
“你滚!”倪青说完,就要甩手关门。
白墨轻轻一撑,制止了。
“我在好好跟你商量。”
倪青:“我跟你没什么好商量的,这一切原本也就是你挖的坑,现在来这充什么好人,白墨,你别以为我真傻!”
“你当然不傻,我也不是在充好人,我只是在跟你谈条件。”
倪青真是被他弄得恶心坏了,当一个人不再特意伪装,赤、裸、裸将最阴暗的一面表露出来时,真的是让人会怀疑世界。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成长环境,造就了白墨如此扭曲的性格。
倪青不懂,并且觉得白墨更加陌生了。
她完全没有要跟他沟通的欲、望,只想转身走人,不要让她再对着这张无害的与内里不符的脸。
“我叫你滚!”
白墨:“不听听我的条件吗?”
“滚!”
白墨皱眉,被倪青明确抗拒排斥的做法弄得也有些烦躁,并且无法接受,可能是他们这三年过的太平和了,产生的巨大落差是他始料未及的。
“我可以保他,免受牢狱之灾。”
倪青瞪眼:“你听不懂人话?”
白墨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我说了,我可以保他。”
“我稀罕?我告诉你,你的一切要求我都拒绝。”
第71章
倪青把话说的很死; 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
她知道眼下情况有多糟糕,也急迫的想要寻出解决办法; 但这个办法绝对不是被威胁着去妥协什么,她说服不了自己; 想来也说服不了付言风。
他们在宾馆走廊僵持着; 有两个房客经过; 朝这好奇的望了两眼。
倪青的不耐烦在不断升级; 白墨能感觉到,他谨慎的观察着倪青的反应,知道今天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终于往后退了步。
“好; 我不说了,时间也晚了; 你好好休息,我们下次找时间再聊。”
回应他的是倪青一记用力的摔门声。
白墨在紧闭的房门前又站了会,才转身走出这家宾馆。
这边离医院不远; 出了大门就能看到住院区,白墨跟着也过去了一趟; 直接上到十七楼,看着病房号,熟门熟路的走到了付言风的病房前。
从小窗口望进去; 每张床都拉着布帘,看不到什么。
护士推车过来,喊了白墨一声。
白墨退后给她让路。
门缝隙中传出细微的说话声; 紧跟着出来一个男人,很瘦,年纪偏大,手上拎着一袋垃圾,灰白的头发乱到要打结,满脸褶子不知道几天没洗了。
他看到白墨后愣了一下,很快转身朝另一头走去。
白墨跟在他身后。
尽头转角的地方是公共垃圾区,边上的窗户打开着。
对方扔完垃圾,便靠在窗户上抽烟,夜风掺杂着刺鼻的烟味飘进来。
“付东亮?”白墨在他身后半米处停下脚步。
付东亮转头看他,一脸狐疑的表情:“你是?”
“二婚,有个上幼儿园的孩子,老婆嫌你赚不来钱,跟领导牵扯不清。”
付东亮脸色大变,惊于对方对自己生活的了若指掌,听到最后又因着男人最后的骄傲而恼羞成怒。
“你到底是谁?!”他涨红着一张脸,大声吼道。
白墨:“想要钱,还是想要你儿子?”
…
付言风的伤口恢复的并不理想,每天的换药是最痛苦的时候,单人病房又始终没着落。
现下最是度日如年,又最缺人手的时候。
时间是上午,付东亮打来热水给付言风做清洁,长期驻扎工地的男人,要说有多细心完全不可能,力道往往拿捏不好,稍微拉扯到伤处的皮肤都能让付言风出一身冷汗。
他正好能忍,将就着也就过来了。
“我等会可能得回去一趟。”付东亮洗毛巾时低声说。
付言风趴在床上,头朝另一边转着,没看到他心虚的表情:“好。”
“我尽可能到傍晚时赶过来。”
“嗯。”
付东亮将水倒了,又收拾了收拾,离开了这间病房。
坐电梯下去,开门时跟赶来的倪青碰个正着。
倪青手上拎着早餐:“我这刚……”
话没说完,付东亮僵硬的扯了下嘴角,先一步匆匆跑了出去。
年过半百,将本就没怎么管过的儿子给卖了。
付东亮埋头冲出医院,在大马路边上又蓦地停下脚步,看着周围行色匆匆的行人车辆,感受着早晨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气息,一个大老爷们突然就泪流满面。
没人知道他心中真正的想法,没人能体会他现下真正的感受。
被卖的人也还不知道自己被卖了茜。
付言风咬着被口,死鱼一样让护士给自己伤药。
倪青站在边上都不敢正眼瞧上一眼,拎着早餐的手隐隐的有些发抖。
付言风盯着她的手好一会,陡然伸过去拽住她的。
倪青低头,两人视线一撞,她能看到的是付言风额角暴起的青筋,以及脸部扭曲的肌肉。
就凭着这模样,就知道他忍受着非人的痛苦。
倪青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任何语言在极度的痛苦下都显得异常的苍白和无力。
但就算如此,也总得有所表示才是。
护士官方的说着让他忍一忍。
倪青往地上一蹲,视线与付言风齐平。
“我等你好为止。”她小声说了句。
付言风缓慢的闭了闭眼,好似给了她回应。
上完药,护士做完记录就退了出去。
倪青坐在边上,咬了两口包子,实在没什么胃口,都放在了边上。
“要不要开点窗户?空气流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