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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你,是因为你违背了对我的承诺。我们当时说好一起好好过日子的,可你却背着我跟人打架。你把对方打成重伤,也把自己送进了警察局。假如你真在纽约被关个几年,那你有想过我该怎么办么?如果你心里有我,你就不会把我们的幸福亲手葬送掉。”
他觉得自己是被伤得遍体鳞伤的那个人,她何尝不也觉得如此呢?
听陆语一鼓作气说出这番话,唐奕承垂下眼眸,他幽深的眼睛里有一丝光在闪烁,仿佛藏着秘密,又仿佛带着迟疑。
他,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包房响起敲门声,陆语没有抓住唐奕承眼中那瞬微妙的情绪变化,她扭头看向门口。只见侍应生端着一个小巧的景泰蓝汤盅进来,放在她面前。
“这是唐先生特别吩咐厨房为您准备的菠菜猪肝汤。”侍应生说完就躬身退下了。
看着眼前的补血汤,陆语心中立马一紧,此前因为唐奕承那个电话号码触发的猜测,在这个瞬间似乎得到了证实。
“在h市的时候,你去医院看过我?”陆语跳转了话题,声线依旧紧绷绷的。
“嗯。”唐奕承没有否认。
如果那晚不是因为梁梓行,他一定会等她醒过来,可梁梓行突然杀到医院,让一切都变了味儿。如果陆语睁开眼,看到这两位水火不容的男人,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会跟他们中的谁一起走?唐奕承不知道是自己不屑与梁梓行相争,还是他潜意识里对那个答案心里没底,让他成了不战而退的那个。
时间真是一把利斧,曾经他对她的笃定,变成如今的不确定,仿佛就在一念之间。
见陆语一直没有拿起汤勺,唐奕承敛去眸中凝重,微微向她倾身,他把汤盅的盖子掀开,“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医生说你身子太虚了,应该补补气血。”
他很轻很轻的声音落在陆语耳畔,带着熟悉的旧日气息,她却觉得讽刺得紧,那点隐隐作祟的自尊心迫使她反问:“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可怜我?”
唐奕承眉一皱,嗓音不由得沉了:“陆语,你说话能不能别带刺?”
她怎么可能不带刺,刺猬竖起刺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
从唐奕承以那副尊贵高傲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开始,他就一次又一次地找她的麻烦,既然这样会让他感到心理平衡,那他现在又为什么突然转变了对她的态度?难道不就是因为他不小心看到了她惨兮兮的模样,所以慈悲心大发么?
陆语很难不这么想。
镂空窗柩中照进来斑斑点点细碎的夕阳,混合着淡雅的灯光铺洒在唐奕承脸上,他俊朗的,沉静的,仿佛是打着柔光的艺术雕塑。可陆语没看他,她的眸光越过唐奕承,就看到了窗外那片落日的余晖。
残阳似血。
陆语的眼睛仿佛被蛰伤了,一时酸得睁不开,脑子里蓦然跳出那个被血色染红的曼哈顿清晨……那副早已远去的画面,让她的思维迟滞了两秒。
她为那段感情付出的代价,岂是一碗补血汤就能补回来的?
陆语使劲闭了闭眼,才艰难地把视线聚焦到唐奕承脸上,这位她不知该以何种心态来面对的男人,这顿食不甘味的晚餐,让她失去了所有的耐性。
“我的身体不用你操心。我吃不下了,先告辞了。”陆语干巴巴地说。
抛出这么句话,她就要站起身,却在这时她感觉到手背上微微一热。她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就看到唐奕承握住了她的手。
“陆语……”
像是接下来的话有多难以启齿似的,他在叫了她的名字之后,便陷入短暂的沉默不语。
夕阳沉入地平线。
天边的那片赤色被抹去。
唐奕承是个情绪严谨的人,他需要把所有的记忆都过滤一遍,才能决定此时的想法。可时间那么紧迫,紧迫到他觉得自己只要一松开手,这个女人就会走掉。
他来不及细究,薄唇轻轻动了:“陆语,我们重新开始。”
第19章
19。
(第一更)
唐奕承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足以把陆语钉牢在椅子上,她眼中漫起掩饰不住的错愕。
他们……重新开始?
有那么一瞬间,陆语凝眉盯着唐奕承,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可他那双幽深清隽的眼睛里连一丁点的怀疑都不存在。
似乎只有她曾经见过的那种——笃定。
陆语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久别重逢时唐奕承对她说过的那些狠话,还犹言在耳;她撞到宁晞出现在他酒店套房里的情景,也历历在目,这让陆语不知道他此刻说出的“复合”,是否纯属心血来潮?
陆语用了点力气,默默地把手从唐奕承的掌心里抽回来。温热的触感消失,她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而脆弱。
“我们不可能了。”
时过境迁,他们的感情早已被岁月浸染得面目全非,他也不再是曾经那位落魄又桀骜的少年了,他现在的人生就像璀璨夺目的水晶球,每一面都透亮光滑。可这样的唐奕承,却只令陆语觉得遥不可及,好似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天梯,他在顶端,而她在底端。
那道天梯长长的,摇摇欲坠,她不想爬,也爬不上去。
唐奕承默然,他搁在餐桌上的那只手还保持着半握的状态,但手心里已然空了。
他的心,好像也随之空了下去。
窗边那鼎紫檀鎏金香炉里飘出袅袅轻烟,隔着那层薄薄的烟雾,他就这样看着陆语那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仓促又绝然。
那层隔开他与她的烟雾,瞬间似有千层厚。
唐奕承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他明明是想拉近跟她的距离的,可到了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是咫尺天涯。
**
离开餐厅,陆语的胸口好像被沙砾堵住了,又疼又闷,耳畔也仍然因为唐奕承那句“我们重新开始”而在嗡嗡作响。
她不得不承认,哪怕时隔多年,这个男人依旧可以轻易撩拨起她的情绪,依旧可以左右她的笑容和眼泪,甚至是可以用一句话就再次把她的世界搅合得天翻地覆,而她那丝聊以自持的理智和拒绝,此时竟显得那般脆弱。
起风了。
陆语裹紧小风衣,脚步迅疾地闷头朝餐厅的停车场走去,却不知她在中途听到什么,步子猝然顿住。
她“嚯”地转过头,就瞧见不远处停着辆黑色轿车,一个男人站在车边讲电话。陆语在h市见过此人,依稀还有点印象,好像是唐奕承的特助。
秋风瑟瑟将树叶吹得哗啦哗啦的,夹杂着宋远偏高的声音,传进陆语耳朵里。
“鱼儿胡同的房子我们老板已经委托给你们地产公司全权代理了,水管爆了你们找人工人修就是了,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
所以说……陆家老宅是唐奕承买下的?
她的房东也是唐奕承?
陆语整个人当即被宋远话里的讯息劈了个措手不及,她片刻前的复杂情绪尚未疏离清晰,内心转瞬又涌起新的狂澜。
她与老宅失之交臂时的潸然泪下,她成功租到老宅时的喜极而涕,直到此刻,那些起起落落的情绪陆语仍然清晰的记得。她无法相信唐奕承所做的这一切都在她眼皮底下发生,她却全然不知,这个男人带给她的陌生感如今又添上这么一笔,她已经快要对付不起。
然而,唐奕承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语苦苦忖度着这个问题,也不知自己僵在那儿、脑袋空白了多久。突然间,她深吸口气,调头就往回走,她要亲口跟他要个理由——这是此刻从她心里冒出来的唯一念头。
从停车场折返餐厅大概需要两分钟,在这短短的两分钟里,陆语那双平底船鞋在地面上交替得近乎慌乱。可就在她看到那抹颀长的身影从餐厅里走出来的一刹那,她竟然打起了退堂鼓。
远远的,唐奕承边翻手机边朝停车场走过来。
他微微低着头,英俊的五官隐在暗昧不明的月光里叫人看不真切,以至于陆语只能看到他眉宇间沾染着微光。那光,跌落进他湛黑的眼睛里,仿佛被吸了进去,只剩下满眼的冷寂和寒凉。
这个男人的眼睛有种诡异的逼人清醒的作用。
陆语这时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那个她早该警觉,但因为之前情绪太过起伏而忽略的问题——这个男人蛰伏了七年,不就是为了等待报复她的这一天么?
他背地里夺走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却又在她面前说出复合那样的话,不外乎是要让她知道,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眼睁睁地看着爱情溜走、却素手无策的穷小子了。现在,游戏规则由他来决定,他有能力把她捧上云端,也可以把她踩回脚下。
当真应了那句话——你若安好,那还得了。
这样想着,从未有过的恐惧感顷刻间从陆语心窝向四肢蔓延开去,让她宛如一个被正中红心的箭靶,再也无法向唐奕承迈出一步。
眼瞅着他把手机举到耳边渐行渐近,陆语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机正在风衣口袋里响个不停。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捂住口袋,拔腿就向拐角处窜过去,险险地将自己藏在了餐厅那堵外墙后面,藏在了唐奕承的视线之外。
厚厚的围墙挡住了晚风。
陆语的心口犹在咚咚跳动着,口袋里的手机也在持续鸣响着,她缓了缓心神,赶紧掏出手机,却在下一秒她像是陡然被屏幕上显示的名讳刺伤了眼似的,目光一闪,她急忙按掉电话,“嚯”地探出半个头向围墙外看去——
唐奕承似乎感应到什么,驻足,回眸。
向四周巡睃一轮,他深邃的眉宇微微蹙起,没人?他刚才隐约听见有手机铃音响起的。没多想,唐奕承很快把视线挪回屏幕,看着那通被陆语切断的电话,他无奈地扯了扯唇。
这个女人现在连理都不想理他了么?
**
黑色豪华轿车驶离餐厅停车场,朝着b市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坐在后座的唐奕承还沉浸在方才餐厅的场景中,他优雅俊美的脸孔笼着一层郁色。
立交桥上的车流平缓地流淌着,盏盏车灯点亮暮色,仿佛一条发光的银丝带盘踞在城市中央,可这光亮落在唐奕承沉湛黯淡的眼里,只剩下一道又一道闪过的光影,没有任何色彩可言。
宋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板的脸色,本想报备一下小蘑菇工作室爆水管的事儿,可转念一想,他又改口说了正事:“唐总,我已经跟航空公司确认过了,蒋先生的航班会准时抵达。”
“嗯。”唐奕承疲倦地阖上眼。
能让唐奕承亲自去机场接机的人物,显然来头不小。
从纽约飞抵的航班降落在停机坪上,某位六十来岁的男人直接由vip通道步出闸口。
此人衣着讲究,身姿英挺,低调内敛的气质中透着一股子贵气,让人无法忽视。明明上了年纪,可他却不显半点老态,所有的阅历全写在了双眼的目光如炬中。
唐奕承步履稳健朝他走过去,颔首道:“蒋先生,好久不见。”
蒋仲勋拍了拍他的肩,面色和缓:“唐,很高兴看到你。b市的生活你还适应吧?”
“……”
两人一起步出机场大楼,种种互动显示出彼此关系极为熟络。
一个小时后,唐奕承与蒋仲勋从机场返回市区,出现在某间高级会所的茶室里。会所设计的幽静雅致,单名一个字“语”,是唐奕承名下的资产之一。
蒋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