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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不苟的正装可以赋予男人一种禁欲的魅力,而稍稍的释放,则能增加一抹慵懒的性感。
陆语从专业审美角度给出的建议令唐奕承稍一怔忪,他迟疑着抬手的那个瞬间,一双白皙的手已经抢先一步触到了他的领口——
“我来吧。”坐在沙发转角处的宁晞突然站起来,笑着跑到他面前。
唐奕承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避开她的手,却在瞥见陆语脸上浮起的那抹想遮都遮不住的黯然时,他改变了主意。
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他波澜不惊地对宁晞说:“谢谢。”
“不客气。”宁晞的笑容扩大。
不知是这女孩透明干净的指尖太亮眼,还是她那双手在唐奕承脖颈处摆弄的动作太刺眼,陆语的目光像是被蛰伤了一般,她默默地别过脸不去看。
可宁晞却在这时皱了下眉,“奕承哥嘴角有伤疤,会不会影响拍摄效果?”
被“奕承哥”这个称谓一刺激,陆语的表情凝住半秒,才意识到宁晞是在跟她说话。那个疤,是她昨晚留在唐奕承唇边的,现在被宁晞这么一提醒,陆语只觉那股刚压下的酸楚又从心里往上漫。
“不会影响拍摄,后期可以修掉。”她的声音哑哑的。
宁晞帮唐奕承整理衣衫的过程,不过几秒钟,采访者周萱萱瞧得兴味盎然。
昨晚她跟宁晞聊了聊,得知这女孩是唐奕承老管家的外甥女,她读书时一直承蒙唐奕承资助,一来二去,两人关系不错。仔细看看宁晞,一身简单朴素的休闲装,即便没化妆也挺养眼,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就像邻家女孩一样乖巧可人。
周萱萱很快从宁晞身上收回目光,又不自觉地转头看了眼陆语。
相较之下,自然陆语更漂亮一些,特别是陆语那双眼睛,安静中透着几分灵气,那是一种时光赋予的空灵,不显城府,却别有韵味。不过,陆语和宁晞的打扮倒是属于同一个类型——清爽简约。
素来走性‘感妖‘娆路线的周萱萱不禁玩味暗忖:先是梁梓行,再来一个唐奕承,难道现在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都改吃素了?
言归正传。
周萱萱采访过的政商名人不在少数,也凭此跻身上流社会。可不得不承认,职业使然,她对唐奕承这个谜一样的存在格外感兴趣,关于他的传奇人生,周萱萱听过不少版本。
“唐先生,我们先来聊聊你的过去吧。你年少时曾在纽约送过快递,在餐厅洗过碗,后来却在二十二岁那年入读常青藤名校,并在同期开始创业……请问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让你走上这样一条彻底颠覆过去的路?”周萱萱嘴上说着,眼睛里不免流露出一种类似于“崇拜”的情结。
贫穷,是社会和家庭加诸在唐奕承身上的,是他曾经甩不掉的包袱和枷锁,而他的睿智和能力却是与生俱来的,那是来自他骨子里的魅力,只需牵掀开一角,便无人能比。
坐守财富的富二代没什么稀奇,能创造财富的人,才是人生赢家。
唐奕承始终面色淡然,他并不避讳自己穷过的事实,那是他人生的一部分,他从不以为耻。只不过那生命中最漫长、最难熬的几年,那段旁人根本无法想象的艰辛成功史,他只轻描淡写地归结为“运气”二字。
出于职业本能,周萱萱不难发现,有些事,这个男人不愿意提。她也不再深究,转而跳转了话题:“唐先生,对于你的成功,你有特别想要感谢的人么?”
明明只是个公式化的问题,每位成功人士身后总有那么些隐在光环背后默默付出的人,可这一刻,唐奕承想到的却偏偏不是他们,而是那个在他记忆角落长期蛰伏、偶尔反噬的人。
片刻的停顿,他坐直了身体,清透锐利的眼眸微微一黯,“有,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周萱萱来了兴致。
陆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唐奕承在说出这句话时,忽然朝镜头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的眸光在显示屏上有那么一瞬间的碰触,他幽深迫人的眼神令陆语心里没来由地微微一抖。
难道唐奕承说的是她吗?
在唐奕承启唇的那一刹,陆语的心跳陡然跃至喉咙口……
第十四章
纽约不是天堂。
阴天的纽约,晦暗,潮湿。
在纽约警局的拘留室里,有位二十一岁的少年挨着墙根坐在地上,他的头深埋在双膝间,背脊弓得像只大虾,瘦削的肩一动不动,颓废又狼狈。
少年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了。
直到那声沉重的开门声响起,他才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仰起脸。别看他萎靡不振,抬头的动作却很快,仿佛濒死的人突然间嗅到救命散的气息,带着一丝希冀,也带着一丝忐忑,他看向来者。
“陆语怎么样了?”少年唇型美好的嘴唇干裂脱皮,眼睛被门外光线照得赤红。
华裔律师手里提着公文包,没拉紧的拉链里露出卷宗的边角,他闻言皱眉,“Tang,目前的案情对你很不利,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受害人准备告你故意伤害……”
“你先告诉我,陆语怎么样了?”唐奕承只重复这句话,执拗、固执。
律师无奈地耸耸肩,声调平缓:“陆小姐请我转告你,她不会等你出来。她说你们……”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律师叹口气,才继续道:“很遗憾,她说你们的感情结束了。”
从外人口中道出的“结束”隐约透着同情,可在唐奕承听来,却仿佛是琴弦上没有经过任何过渡、猝然跳起来的那个高音,突兀又刺耳,几欲震裂他的心脏。
不,他不相信。
在年少的岁月里,爱情是一种承诺,他和她都笃定不已。
更何况,他是因为她,才落得这般境地的。
“陆语……她人呢?”唐奕承的声带微微颤抖,夹杂着前所未有的涩意和不甘:“你可以安排我们见个面么?”
律师摇头说:“陆小姐已经和梁先生回国了,说是不会再回纽约了。我只知道这么多。”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少年很久很久没有再说出话来,冰冷的墙壁,浑浊的空气,唐奕承带着老伤的左臂无力地垂着,像是坏掉的木偶被困在牢笼里,而他修长的手指却弯曲起来,握拳,他的指节绷得发白欲裂,指甲狠狠地抠进掌心的血肉里……
痛,才能让他清醒过来——
那个说好会厮守一辈子的人,在失去的时候,却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
唐奕承本以为那一瞬间的失去,换来的痛也不会太长久,总有一天会过去。可往后的数千个日日夜夜,他却发现那种痛并未因时光流逝而有所减轻,就好像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被人强行剥离,在他体内留下了又大又深的创面,牵扯着发肤神经,久久无法愈合。
有多爱,就有多痛;
有多痛,就有多恨。
采访还在进行,镜头却似乎悄然偏离了焦点,照进了唐奕承心底那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他陷入了回忆,旁人无法打断。
在这短短的沉默里,周萱萱意识到采访对象走神了,她轻唤了声:“唐先生,你说你有今天的成就,要感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唐奕承被这句话拽回现实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看向陆语。
一切昭然若揭。
那片刻间的对视,陆语被他清冷的眼睛看得发憷,她的脸色僵白一片,手里的相机似有千斤重。而接下来的那番话,唐奕承说得有多漫不经心,陆语就觉得呼吸有多困难。
“她是我的前任,第一个女朋友。”
摄影灯打在唐奕承脸上,他精致的五官都沾染着光芒,唇角的血痂红得摄人心魄。
顿了顿,他继续说:“在我人生最糟糕的时候,她抛弃了我,跟别的男人走了。后来想想,如果不是她不愿意跟着我吃苦,如果不是她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可能也不会激起我的斗志……”
“不,不是这样的!”
一道急促的嗓音就这么轰然炸响,带着几分陈年的委屈扫过每个人的耳膜,唐突至极。
陆语从不知道自己能被一个人那么简短的一句话逼到如此绝境,“背叛”这个字眼就像一卯钢钉,顺着唐奕承的话狠狠地凿进她的心脏,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反驳他。
狠狠地反驳他。
她这一嗓子喊出来,当即招来三束目光——
唐奕承的眼神幽深难辨。
宁晞的杏眼里蓄满不解。
周萱萱美眸一眯,突然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联想起唐奕承不着痕迹地让陆语加入他们的团队,她心里隐隐冒出一个疯狂的猜测。
难道……
“陆语,你怎么了?”周萱萱敛去眉目间的惊讶,嘴上若无其事地问着,她又转头看了眼唐奕承,“你们有什么问题么?”
“没……没有。”陆语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她整个人就跟被捅了针的气球似的,没爆,但飕飕地往外漏气。
她慌忙抬手指了下唐奕承身后的反光伞,那一丝心虚作祟,导致她的声音弱下去:“我刚才是说反光伞不是这样打的,我去调整一下位置。”
“……”
忽略掉这个小插曲,周萱萱探身关掉录音笔,以示接下来的对话与采访无关了。
她撩了撩垂在肩上的卷发,俨如治愈使者一样对唐奕承说:“果然啊,年轻男人就是一张没刮的彩票,那个女人一定想不到你是头奖。你应该庆幸那段感情结束了,那种虚荣又势力的女人不要也罢……”
周萱萱嘴上嘲讽着“那个女人”,眼角的余光却是一刻没离开过陆语,悄悄捕捉她的表情。
果然,陆语脸上那种受伤的表情早已无所遁形,她此刻就像是一只遽然被踩到尾巴的小猫,疼到恼怒,却又不知该如何舔舐伤口。
宁晞的目光一直黏在唐奕承脸上,隐隐泛着疼惜,她在这时也忍不住动了动嘴:“奕承哥,这世上的好女孩儿有很多。那个女人离开你,是她的损失……”
“相片拍够了。”陆语颤抖着嘴唇打断了宁晞,她无法再在此处多待一秒,利落地收起相机,往肩上一背,她抬脚就走,“我先走了,你们慢聊。”
看着她狼狈离去的身影,周萱萱仍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她真的猜对了?
唐奕承口中那个“负心女”就是陆语?
而陆语口中那个“穷小子”就是唐奕承?
就这么把两人对号入座,周萱萱若有所思。
**
唐奕承在H市三天两夜的行程,安排得紧锣密鼓。
当天下午,为配合暖阳基金会此行“资助贫困大学生”的活动主题,唐奕承受邀前往当地一所名牌大学发表演讲。
学校礼堂里座无虚席,掌声雷动。
对那些对未来寄予满满憧憬的大学生而言,唐奕承的成功史无疑是励志,又充满正能量的。这世上有很多奇迹,就算它不一定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但听听别人的传奇人生,未尝不是一种鼓励。
海明威有句名言:The world is a fine place,and worth fighting for。
这世界是个好地方,值得为之奋斗。
演讲尾声,唐奕承用这句话作为结语,赢得满堂喝彩。
可又有谁会猜到,从社会底层奋斗到顶端,一步一步支撑这个男人走过来的,并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一个女人呢?
陆语当年所谓的“结束”,恰恰是唐奕承的“开始”。
七年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