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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辛夷正想着，李迪悠开口了：“你晚上睡哪里啊？”
“嗯？哦，女值班室。”
“新的床单被罩在柜子里，你自己拿，旧的扔在地上就行，明天早上保洁阿姨会收的。”她往病区大门口看了一样，嘀咕了一句，“赵远志怎么还不回来。”这时，楼道里突然想起了铃声，李迪悠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屋顶上的电子屏，关掉了铃声，快步去了。
夏辛夷打开刚才李迪悠说的柜子，白色的床单被罩，整齐的码放在里面，一股洗衣粉的清香味道袭来，满满的幸福感。她取了一套，关好柜子，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向值班室走去。
换下了干净的床单被罩，夏辛夷洗漱完毕，坐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
值班室狭小的空间里，有些霉味，双层架子床的上层有些箱子，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床头的漆皮有点脱落，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夏辛夷此时，心里莫名的有些慌张。她把手搭在碗上，心律正常，没什么特别。
赵远志还没回来。这可能是心慌的原因吧。
电话响起。
“马上去监护室，准备收病人。”赵远志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夏辛夷抓起白大衣迅速穿上，抄起听诊器，快步走出值班室。
监护室的护士已经在忙，显然已经有人下了口头医嘱。
“快去，把心电图准备好。”一个护士匆匆说了一句话，又去忙了。
“好的。”夏辛夷有些心虚，她在门诊的时间太长，从没经历过大抢救。
这时，楼道里床来嘈杂的声音，哭声、脚步声、说话声，混杂在一起。大门打开，一群人拥着一张床，出现在监护室。
“快来帮忙！”赵远志大声的下着指令，让夏辛夷有些慌乱。她快速冲到床边，帮着众人，把床推倒了正确的位置。
床上的病人，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的男人，已经意识不清了，睁大双眼，四肢不停地挥舞，嘴里发出大声的怪叫。夏辛夷的胳膊被病人打了一下，皮肤泛了红，好疼。
夏辛夷回过头，发现在人群的后面跟着主任和主治，他们看上去严肃但并不紧张，跟家属们的表情产生了强烈的对比。两人看着护士飞快的贴好心电监护，然后盯着显示屏上的心电图。
“同学，把心电图拉了去。”主任说道，“十八导联。”
夏辛夷这时正盯着病人的脸，那张惊恐的脸让人心绪不宁，哀嚎声充斥着整间监护室。
十八导联心电图，心肌梗死。
昨天这还是书上的文字，可现在，却是面前的生命。
她转身推过心电图机，掀开病人的被子。其实，被子不需要“掀开”的，因为根本没有盖好。他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把被子弄得一团糟。他胸前的皮肤已经有点发黑，想必是在急诊室除颤的结果吧。
在他不停地扭动的身体面前，夏辛夷突然恐惧起来。病人睁大的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四肢发疯似的拍打着空气。她捏着几个酒精棉球，酒精顺着手指向下流，她求助似的看了看周围，可是完全没有人理她，那一瞬间，她下定决心象征性的勇敢一点。
夏辛夷努力的与他的双手做着对抗，这时站在那里盯着监护屏幕的老薛发现了她的尴尬，转过身，接过棉球，迅速的做好了一切。夏辛夷在一旁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助手，这让她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主治的速度真的很快，以至于当机器开始往外吐出那张心电图的时候，她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定好位，这种事情能搞定吧？”老薛撕下心电图，微微一笑，对已经有些傻了的夏辛夷说。
“能。”她急忙答道。为了表现自己很熟练，她故作镇定的拿起龙胆紫，控制自己有些发抖的手，往棉签上倒。
老薛拿着心电图，走到高主任身边，两人耳语了几句，便一同转身走向护士台。赵远志一直在那里跟家属谈话，家属男男女女一大帮，男人都皱着眉，而女人都在哭。
“前壁心梗，我们建议做介入治疗。”主任解释道，“就是把导丝从动脉伸进心脏，让梗死的血管从新开通。”
“医生，肯定能好么？百分之百能好么？”一个男家属皱着眉，好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百分之百的保证没人能做。”主任很镇定，“但是我建议现在就介入。病人的状态你们看到了，很危险。当然，最终决定还是要由家属来做。”
高主任和老薛带着家属们去了办公室，监护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正文 第十八章 抢救
“夏辛夷，给麻醉科打电话，催会诊！”赵远志眼睛看着电脑屏幕，手里飞快的录入医嘱。
夏辛夷正不知所措的站在病人床边，听到这话，突然像有了着落，快步走到护士站，刚拿起电话，门开了。一个穿着手术内穿衣的女医生，提着工具箱，飞快的走来。
“哎呦喂，我的娜娜，你可来了。”赵远志抬头看了一眼，“六床。”说完他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
“今天真是邪门了，我刚从呼吸科出来。”娜娜打开工具箱，组装着设备。
“填化验单。”赵远志面无表情的下着指令。
夏辛夷还没见过插管，很想去看，但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无意太过分了。
她拿起笔，对照着临时医嘱单，开始填单子，刚写好三张，就听娜娜说：“插好了，祝你们好运。”然后便飞一样的走了。
夏辛夷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有些抖。她控制着身体，努力的加快写字的速度。
她填好一叠单子，交到护士手上，那护士结果单子，微微皱了皱眉，低声说：“过来帮忙。”
夏辛夷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赵远志，他正在电脑上查看什么东西，没有抬头。于是，她便跟着护士去了床边。
为了防止病人伤到自己，他的双手已经被绑了约束带。
“帮我按住。”护士说。
夏辛夷努力的按住病人的胳膊，但是，病人仍在奋力的挣脱。
那护士将压脉带绑好，拿着针，一下就刺进了病人的静脉，暗黑色的液体充满了试管。护士迅速的换上另一个试管，很快，又被血液充满了。
当护士熟练的做完一切操作离开的时候，夏辛夷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她环视一下监护室，只剩下一些神志不清的病人，和忙碌的护士。大家应该都在办公室吧，夏辛夷心想，于是，她跟护士打了招呼，向办公室走去。
推开房门，里面全是人。赵远志被家属们团团围住。
“医生，我们需要的百分之百的肯定，你们到底有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个年龄稍大的家属说。
“我没有百方之百的方案，只有成功率最高的方案。我必须告诉你的是，这是争分夺秒的事。”
家属们陷入了恐怖的沉默。
“现在，你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既然已经放弃了介入，你们也不要在纠结这件事了。我们用别的方法来溶栓。保持手机畅通吧。”赵远志说。
家属们交换了眼神，那个年龄稍大的家属说：“谢谢医生。”然后带着众人离开了。
“坐会儿吧。”赵远志在电脑上刷新着，希望快点看到病人的化验回报。
夏辛夷坐下来，只坐了椅子的前三分之一，她的双手扣在一起，放在腿上，耳边回响着病人的哀嚎。
过了几分钟，赵远志瞥了一眼沉默的夏辛夷，说：“你先去睡觉吧。”
“好，谢谢赵老师。”夏辛夷还有点恍惚。
离开办公室，她便看到家属们都坐在楼梯间里，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他们疲惫的眼睛一瞬间都向夏辛夷看来，她忙低下头，匆匆的走了。
再次走进值班室，夏辛夷觉得这个狭小的空间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息。连霉味都好闻起来。
她再次洗手，洗脸，脱下白大褂。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她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很担心半夜被人叫起来，于是花了很长时间来犹豫要不要关灯，把灯开开关关好几次，最终把开关停在了“on”的位置上。
夏辛夷躺在床上，有了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过了好一会儿，她又站起来，确认了一遍鞋子、眼镜和白大褂的位置，暗自设计了起床穿衣的路线，才又安心的躺下。
夏辛夷闭着眼，却丝毫没有睡意。耳边回响着病人哀嚎声，别病人打过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她觉得自己没有睡着，可是，也许她已经睡着，这种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同学！！！起来抢救！！！！”
有人用力的拍打着值班室的门，把夏辛夷吓得一下坐了起来，头一阵眩晕，针刺样的疼。她把脸埋在两只手里。她回响着自己被惊醒的原因，好像失忆了……
“赵远志！！！抢救！！！！”
“天！抢救！”当走廊里又传来叫喊的时候，她才真正意义上清醒了。她按照刚才设计的路线，飞快的穿好衣服，冲出值班室。
冲出门口的时候，她正遇到一边快步一边往身上套白大褂的赵远志，前面，一个护士也在飞快的走着。家属们围在监护室门口，隔着磨砂玻璃毫无意义的向里张望，女人们的哭声更大了，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夏辛夷扶正眼镜，和赵远志挤在员工通道小小的空间里。她穿鞋套的手在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大脑依旧空白。
赵远志大踏步的走向病人，夏辛夷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
病人已经不再挣扎，软绵绵的躺在床上，牙齿呲在外面，舌头歪在一旁。护士已经在给气垫床放气，看上去很熟练，显然经常经历这样的事情。可是对于夏辛夷来说，这一切曾经不过是书本上的文字而已。她望着心电监护，即使她对心电图十分不精通，她也看懂了——室颤，危险的室颤。
“准备除颤！”赵远志的似乎音量放大了很多。
随着点击，病人的身体毫无意义的颤动了一下，夏辛夷又看到了那已经有些发黑的皮肤。
“嘀……”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一组心三联！快！”赵远志喊着，迅速的开始胸外按压。护士熟练的敲开安培瓶，瓶盖摔在抢救车里，发出让人烦躁的声音。
夏辛夷站在那里，周围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过来的。
赵远志在做胸外按压，眼睛死死地盯着心电监护的屏幕，一边在不停地下医嘱。
“胸外按压会吧？”赵远志的手没有停，眼睛像长在了屏幕上。
“会。”夏辛夷在那个瞬间竟然有了迟疑。会么？当然会，开什么玩笑。真的会么？她的心里突然有很多很多的念头，像流星一样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出现了什么表情，但是，一定很难看。
正文 第十九章 病人，再见
“来，换我。”赵远志闪到一边，夏辛夷迅速的站到位置。
这下，眼睛长到监视屏上的人多了一个。夏辛夷机械的按压着胸部，眼睛不经意的撇到病人死灰一样的脸。他的眼睛只比起来了一半，这让夏辛夷可以看到他的眼球。她莫名的觉得，这个病人在盯着自己，在审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手心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