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浚
白衣公子闻言,侧过脸庞瞥视裴承秀一眼,放下手中的空酒樽,语调淡淡,语气却透出一种令人难以忽略的责备:“裴承秀,你为女子,应在室静养。”
裴承秀长这么大,见过很多个男人像他这般毫不掩饰对她的反感,却从未听过像他这般骂人不带脏字的羞辱言论。震惊于他对于她嗤之以鼻的“女子”及“在室”这四个字,裴承秀的脸色涨得通红,一时间哑口无言。
白衣公子搁下一枚碎银,起身欲离开。
裴承秀怒从心中起,下意识迈步上前并以身体挡住他:“等等!你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叫‘为女子,宜在室静养’?”
白衣公子回眸,浓眉微蹙。
其实在这一刻,裴承秀能察觉到她说话的嗓音有些细微颤抖,不是气愤,是委屈。明明知道自己应该生气,却又不能生气,因为一旦暴露出她的怒意,她就从阵势上彻彻底底败给这位只见过两回面的陌生男子。
情绪起伏者,必输无疑。
所以,裴承秀只能强压心头不爽快,深吸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似早已预料会被如此追问,白衣公子平静的看着裴承秀,不置一词。
裴承秀的拗劲也上来了:“你既知我姓氏名讳,可知我来历?”
男人在此刻勾起薄唇,似是冷淡一哂,依然不作回答,却迈开长腿重新坐回酒桌,举樽,饮酒自乐,不受干扰。
酒过三巡,白衣公子放下空酒壶,再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面上,起身离开。由始至终,他从未正眼瞧过裴承秀。
裴承秀瞠目结舌!
任她走过无数的路,喝过无数的酒,斗过无数的男人,打过无数架,却从未遇见这么一位冷若冰霜不可接近的“硬钉子”。
她不禁心生怒意。
但是,她到底出身大家,心胸与眼界亦非三六九等之徒可比,她强忍怒火,再一次大步流星追上前,以身挡住他,朝他摊开手心,理直气壮道:“自古以来,女中豪杰不在少数,如旧隋孝烈将军花木兰,代父从军,征战沙场;又如本朝平阳公主,拥兵七万镇守娘子关,抵御突厥外敌。”
白衣公子凤目微敛,视线对上裴承秀手心里一颗通体圆润的珍珠时,淡然沉稳的面庞有了一刹的意外。
半晌,他蹙眉望向裴承秀,语调冷淡:“裴姑娘竟以孝烈将军、平阳公主自比?”
见他如此回话,裴承秀立刻怒火暂歇,气息亦顺畅不少,朝他一挑眉,百无禁忌道:“你怎知我这一生无法达成孝烈将军、平阳公主之功绩?如今天下虽定,北方疆域却并不太平,万一发生战事,我裴承秀虽为女子,却无惧于生死,愿赴战场,上阵杀敌。”
白衣公子不语。
裴承秀觉得自己胜了,心高气傲道:“见你一表人才,举止之间傲然自得,颇有魏晋风骨,想不到你竟然瞧不起女人,真是可惜……”
“在下并不曾瞧不起裴姑娘。”白衣公子淡淡的打断她,薄唇抿起,“倒是裴姑娘手中的明珠,能否归还在下?”
裴承秀乌黑的瞳眸转了一圈,杏眼扬起,嘻嘻一笑:“先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再考虑要不要还给你。”
方才,她只是想捉弄珠履客,才顺手摘下对方鞋履上的一颗珍珠,哪知冤家路窄,居然撞见了他。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又爱教训人又爱摆架子,那她索性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尝一尝被看低的滋味呗。
白衣公子不语,不动声色凝视着裴承秀。
良久,微蹙的浓眉渐渐的舒展开,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君子不夺人所好。见裴姑娘如此爱不释手,在下愿将这颗明珠赠予姑娘。”
这番话听在裴承秀耳里,却让她很不是滋味,柳眉猛然皱起:“什么叫我爱不释手?你……你占我便宜!”
爱不释手这四个字用的实在太高明,万一传到父亲大人那边,还真以为她裴承秀当街调戏一位秀色可餐的男人,情难自控,喜爱得舍不得放手!
白衣公子正欲回答,一声震天吼却突然从身后岔入,生生打断他——“裴承秀!老子找你找得好苦!”
裴承秀吃了一惊,当即回头,视线捕捉到一位体格相当壮硕的大汉,提着一把未出鞘的大刀,虎虎生威的迈入酒馆后门,气势汹汹朝她奔来!
裴承秀忽然之间觉得头疼。这个程咬金,去而复返,真是个麻烦。
程咬金一路迫近,一句比一句吼得高昂:“裴承秀你这个贱妇!老子居然受了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去你妈的!敢不敢与老子应战一回?!”
裴承秀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三番四次被程咬金用无比粗俗的言语抹黑,她相当恼火。话说她与程咬金并无夙仇,她真不明白,不就是与玄甲军打群架占了上风么,不就是连累尉迟敬德吃了一顿板子么,程咬金何苦对自己步步紧逼?
就在裴承秀收敛神色,做好了与程咬金面对面互掐乃至大打出手的准备时,另一声轻细亦温柔的呼唤在身后响起——
“表姐,可让我好找,你怎么丢下珠儿了?”
此时程咬金距离裴承秀只剩几步之遥,裴承秀一边往后退避,一边本能的循声望去,果然看见酒馆门口处有一位绿衫女子,糟糕的是,绿衫女子正笑盈盈的向她步来。
裴承秀没功夫分神质疑为何在此时此刻不见张士贵,独见吕珠一人。
情急之下,裴承秀丢给吕珠一个大事不好的警告性目光,再回眸去瞥程咬金时,竟然看见程咬金手中那一柄重达十几斤的宝刀朝她飞掷而来!
虽然这柄宝刀未出鞘,但若是被砸中脑袋,那也是要在床上哼哼唧唧躺两天的!这个程咬金,居然偷袭她!
裴承秀的心脏漏跳一拍,本能往旁边闪避,亦当即回头朝吕珠大喊一声:“珠儿,快躲开!”
吕珠依旧迈着轻盈的步履迫近,表情懵懂不知:“怎的了?”
眼看着宝刀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急急的朝吕珠掠去,电光火石之间,裴承秀一个健步冲上前,伸出双臂揽住吕珠,以身体庇护她,再一个极灵活的闪身往旁边避去。
待感觉到一阵疾风贴着耳畔拂过去之后,裴承秀这才放心,偏过脸庞去看那柄宝刀,想要确认那柄刀是否落地——
可是,她却见到了她一生之中第二个既诡异又无法用常理来解答的画面。
那一柄重达十几斤的宝刀,剑鞘明明斜斜地插入门板,剑身却突然脱鞘,似是反弹而出,在空中翻转半圈,刀锋直直地向她刺来!
裴承秀大惊,仓促之间使出全力推开吕珠,欲往退之时后背却仿佛撞上了一堵厚墙,一时间竟无路可退。
怎么会是墙呢?应该是柱子啊!裴承秀在心底惊愕。
似画地为牢,裴承秀再无机会逃逸,亦无机会全身而退。那柄泛着凌厉白光的宝刀,如有备而来,深深地插入她的左胸口!
这一刹那,裴承秀的思绪是空白的。
她甚至感觉不到胸口处的疼痛,却只是莫名无奈与伤感,但她又不知道缘何伤感。当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的刹那,她似能体会到心脏在进行最后一次用力收缩,再然后,那些源源不断涌落的鲜血,仿佛在这一刻带走了她四肢百骸残余的力气,让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哎,这个杀千刀的程咬金。
裴承秀在心底发出一声无可奈的低沉叹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战败于人,在这一刻选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程咬金瞥去,却只瞥见程咬金脸庞上的神色是那般惊慌失措,明明是个彪形大汉,这会儿好似一头笨熊,呆伫在白衣公子身旁。
这个杀千刀的程咬金。杀了人,还敢装无辜。
裴承秀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不可抑制的吐出一口腥稠鲜血,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皆被抽空,软绵绵地往后倒去。
当她的背脊撞上硬邦邦的土地,当她头痛欲裂似要陷入一片混沌黑暗之中,她却听见了无比凄凉的抽泣哽噎,似来自于遥远的地方,却又异常清晰——
“孙秀,我诅咒你此生此世,不,是永生永世被厉鬼缠身!诅咒你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孙……秀?”当这两个字在脑海里浮现时,裴承秀的视野之中竟浮现出一张模糊难辨却又有几分眼熟的面容。她艰难的睁了睁眼,试图想看清楚那张面容,可是,浑身颤栗的她却再一次吐出一口浓血,心尖窜过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悲与苦,一瞬间,热泪夺眶而出。
……
哎。这是怎么了?
裴承秀缓缓的闭上眼,无语,问苍天。
☆、第十一章 前世之缘
吕珠被裴承秀用力推出去之时,狠绝的杀意在她眸子里刹那迸出,亦又转瞬即逝。
当裴承秀有气无力跪倒在地时,呂珠故作害怕别过脸,以宽大的衣袖遮住花容失色的面庞,却在余光瞥见裴承秀胸口鲜血喷涌如注时,唇线上扬,露出一抹暗暗得意的冷笑。
可是,这抹至阴至毒的微笑,却在裴承秀嗫嚅了唇瓣、艰难破碎的倾诉出一个名字之后,荡然无存。
“孙……秀?”
这二个字令吕珠脸色大变,极错愕的转过脸庞,直视裴承秀。
此时裴承秀的神情很痛苦,浑身战栗不止,又吐出一口浓血,有气无力的闭上双眸,陷入昏迷。
吕珠心中讶异难消,欲出手触碰裴承秀,但又忌惮于裴承秀脖颈佩戴的玉佛挂件,犹疑之间不敢贸然上前。
蓦的,沉重凝结的气氛里突然掺进了一阵轻浅脚步声,随即,一位著佽飞官服的男性身影闯入酒馆之中,“呂珠姑娘,原来你在这儿——”高兴的嗓音对上插入门板的刀鞘时,兀的哽住,“大姐大!!”
呂珠的神色登时一变,面庞中所有的阴毒狠绝皆不复存在,仅剩下柔弱与无助。她一手扶着柱子,抬起螓首望向突然闯入的那一道男性身影,泪眼迷离,恰似梨花带雨:“张大哥,我害怕!”
张士贵当即怒吼一声,气急败坏,全然忘记在当下万分凶险的关头应该争分夺秒救裴承秀,只是拔剑挥向始作俑者,程咬金。
又一场血斗,即将一触即发!
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低沉有力的嗓音突然岔入,陈述着事实,又暗藏不愿点破的隐情:“张士贵,如若裴承秀丧命于此,你也将牵连获罪。酒馆外恰有一辆马车,还不速速去牵马?”
张士贵一瞬间分了心神,手中的长剑劈了个空,愣住。
低沉有力的嗓音,同样令呂珠愣了一拍,厌烦与杀气在她黑眸里闪逝,她慢慢的转过脸庞,冰冷的目光投向说话者——
一位著白色衣袍的男子竟然从地上扶起昏迷不醒的裴承秀,将裴承秀横抱在怀中。
几乎是未有任何的犹豫,吕珠疾步上前,出其不意遏住对方的手腕,“你是谁?”愚蠢的陌生人,竟敢掺和这一趟浑水。
话罢,呂珠缓缓地抬起眼眸。
此时月光斜照,整座酒馆笼罩在安宁静谧的流光之中,这位公子身上所穿的白色锦袍亦泛起一片鱼鳞般的银色光芒,煞是好看,让吕珠不禁眯起眼眸,投以对方一个漫不经心的打量。
这惊鸿一瞥,却叫吕珠再难挪开目光。
那是一张让她在无数个漫漫长夜里梦寐以求的脸庞!
几百年前,她曾一次又一次满怀信心化作凛冽之风在茫茫人海之中寻寻觅觅,一次又一次失望的回到那座孤坟,化做人形,对坟哭泣。
她知道,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