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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一次先试试有台词的版本吧； 姝姝，你状态怎么样？”
因为叶胥然全程都是以君子之礼对待姑媱，所以除了一开始碰了一下她的手以外根本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楚其姝头上的装饰物自然也完全不敢上手帮着拆去，也就是说这场戏需要楚其姝维持着姑媱那种习惯性挺直腰板的姿势顶着十几斤货真价实的金银首饰演完整场戏，对演员的脖子实在是个相当高难的挑战。
“我还行。”楚其姝点点头，看着季南星悠哉悠哉的重新坐回了摄影机的后面。
“那我们就再来一遍。”
“……这次也不错，试着把台词和先前的眼神融合一下？”
“……这次不用掀开盖头，姝姝单纯用台词表达试试看吧。”
“……这次……”
“……我们……”
来来回回，不说对也不说错，这一场不知道到底过不过的戏，被季南星磨了十几遍。
“都不错。”
第十五回 之后，季南星转头对副导演笑眯眯的说：“我们还是用第一版那个无台词的吧。”
所有人：……
场务和其他几个副导演七手八脚的拉住了下一秒就要暴走杀人的编剧。
最受折腾的楚其姝听见这句话后也没露出终于松了口气的表情，助理和造型师上去帮她取掉了头上那堆乱七八糟的装饰品，终于获得解脱的头发披散在她的背后，被常年跟季南星剧组早早被折磨到秃头的造型师很是羡慕的摸了一遍又一遍：“后面还要染白呢，真有点舍不得。”
天一门惨案之后，姑媱一夜白头，按着一般习惯来说应当是给楚其姝做个头套，但是她本人头发又黑又亮又密又长，所以季南星早早打过招呼，电影里全都是楚其姝本人的头发，后期也是染发，不用假发套。
楚其姝任由他们摆弄自己的头发，乖巧的像是个漂亮的瓷娃娃。
演员韩唐站在一旁，背着手，沉着脸。
他本人其实气质秉性和叶胥然很像，也都是圈子里公认的低调做人认真做事好脾气好演技的老牌演员，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形容他是很贴切的，韩唐的脾气出了名的好也时出了名的负责，只不过再好的脾气也架不住这么完全不给理由的折腾，自己倒还无所谓，人家女演员每一遍演的都是毫无毛病而且极为出色，他季南星挑刺儿提要求的时候却全都是针对楚其姝……联想到先前听到的一两句风言风语，韩唐的表情实在是算不上特别好。
季南星抬头瞧见他的表情，也不怕不恼，只是把已经卸去满头金银玉饰的楚其姝叫了过来。
她还没脱下身上的红衣，只是抹去了唇上颜色过艳的红，长发披散眉眼如画，走出画面之外却仍有一种“眼前人是画中人”的恍惚感。
“我们等一下补几个镜头。”季南星说，眼前一半是镜头之下的姑媱，另一半是楚其姝在他身侧弯腰时恰好垂在他眼前的一缕长发：“正好你出去一趟散散心，回来就该快要拍到天一门和后面的剧情了。”
“挑好饰演青年温渚的演员了？”楚其姝晃了晃脑袋，头发也跟着晃荡了一下。
季南星强迫自己从那缕失去束缚的头发上收回视线。
“早就挑好了，不过你这边是封闭拍摄，而且我看你好像也都从来不看手机，所以没告诉你。”
楚其姝撇撇嘴。
“是谁？”
季南星笑得十分不怀好意：“是你的熟人呢，和你在《令天侯》合作过的，叫秦慕之的那小子。”
楚其姝反应了一会，点了点头：“他啊。”
季南星笑眯眯：“怎么，看你这反映好像没什么印象？”
“我通常都是记戏不记人，”楚其姝回答说，“比起演员本人，我更习惯记角色本身。”
季南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那你应该学会记人了。”
楚其姝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季南星龇牙笑：“因为现在网上……特别热闹。”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官方微博公布了《归朝欢》第二部 的部分角色定妆照之后，网上的粉丝们的反应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意料之内的，这里面依然有楚其姝的粉丝们沙雕之力的倾力加盟。
人家的粉丝：爱豆发微博了吗，爱豆有活动更新了吗，爱豆的工作室最近有声音吗，有什么内部人员透露一点消息或者站拍吗？
楚其姝的粉丝：我们家楚老板还活着吗？
《遗梦》火了以后，因为烟霞这个角色被叫做烟老板，所以粉丝们顺势发散思维对楚其姝的昵称也跟着变成了楚老板，反正她本人当年也是唱戏的卖座卖好的角儿，他们做粉丝的这么叫完全没毛病；就算现在的画风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对但是她也是个角儿！
至于粉丝们她们自称酥糖，这还是先前最先走火的那个玉怜香的视频“编剧”带出来的称呼，后来因为某个微博大v兼楚其姝粉丝的博主在她仅有的几条微博下面哭着喊着让她更新微博“我是不是你最亲爱的小甜心你为什么不说话QAQ”
……然后楚老板依然毫无反应。
再然后，秦慕之的工作室发布定妆照，宣布秦慕之成功拿下《归朝欢》的男主角色温渚的角色！官方微博的内容其实也很公式化没什么槽点也没什么特别显眼的亮点，这里一个关键的转折点是早早就定妆公布带了一波热度的影后容安。
这位影后，在这个平平无奇的一天，在平平无奇的秦慕之工作室发布微博的旁边，顺手转发了一条平平无奇的微博。
容安v：@秦慕之工作室：#秦慕之# #归朝欢# 此生长接淅，与君同是江南客。与年轻的温渚一起回顾当年的故事，《归朝欢》，与大家不见不散【撒花】【撒花】照理来说，同一个剧组的搭档伙伴转发微博其实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大家随手赚一把热度也凑个好名声，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搅起一波腥风血雨的程度；可奈何容安这位姐姐完全不走寻常路，转发之后，还在人家的微博下面留了一句话，这才引来了后面的一系列惨案。
容安v：亲爱的温公子，自打我知道你母亲是谁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这个朋友我们是交定了【微笑】容安演的是谁？对姑媱感兴趣没事找茬她儿子的芙蓉女；温渚的母亲是谁？姑媱。
这对邪教在原着还没拍出来的时候就是有名的百合cp，还有个挺好听的名字叫雪芙蓉，本来这带着cp热度炒作不算什么大事，最多就是原着cp粉高喊一声“我搞到真的了”这种程度而已。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归朝欢的官方v也跟着下水凑热闹，放出了姑媱的定妆照。
于是原来从《令天侯》跟过来的cp粉们哭了，酥糖们也哭了。
【太虐了，太虐了，这什么我上辈子的情人成了我这辈子的妈，这让我还怎么开心的磕cp吃粮产粮QAQ】【姑媱的定妆照很仙很好看很符合我对原着的想象，只不过想到这部剧里她和我木头的关系……厉音女孩已经哭到水淹陈塘关】【容姐这句话，真的是各种意义上的骚哇】
【从今以后，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
cp粉哭天抹泪哀悼他们死去的耐情，楚其姝的粉丝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看到楚老板和其他人有互动，我酸 #柠檬#】【小王八蛋小王八蛋不发微博，楚其姝超话楚其姝超话倒闭啦！倒闭啦！粉丝打折买一送一，全场二十块统统二十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全场统统二十块！】【你们以为我们家楚老板出了新戏我们就会巴巴凑上去嘛？呵，错了，楚其姝这个女人不配拥有超话#冷酷#】【这个女人在不发微博的那一刻，已经注定失去了她的小甜甜！】……
【楼上的姐妹们，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去电影官博下面问温渚需不需要新爹 #微笑#】半小时后，楚其姝更新微博。
建国前成的精v：今晚八点开直播…
三十秒后，底下清一色的回复。
姝姝！妈妈爱你一辈子！
第49章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季南星工作室的灯却还亮着。
帮他泡咖啡灯助理左右看看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已经或是趴着或是靠着眯着睡着了； 而剪辑室的季南星却还弓着腰坐在椅子上； 死死地盯着泛着蓝光的屏幕。
他实在是有些担心； 绕过去敲了敲房间门； 半晌没有回应的声音，“导演？”
过了好一会； 季南星才慢吞吞的从椅子上走下来； 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助理，接过他手中的咖啡。
小助理却往后缩了缩手； 有些不大赞同的看着季南星那双满布红血丝的眼睛； 摇了摇头。
“您要不要休息一会？”
季南星瞥了他一眼，“不用，咖啡给我。”
他算是这个团队的老人，见过季南星因为镜头下演员演技的变化要么惊喜连连拽着整个团队一起加班； 要么头疼不已像是个点燃的炮仗一样见人就骂……却从未在他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是恐惧么？
“导演，你没事吧？”
“……什么？”
季南星慢半拍的回应着，他用两根手指死死捏着咖啡杯，指间嶙峋骨节透过苍白的皮肤弓起一个突兀的轮廓； 声音嘶哑干涩； 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后的粗糙：“……你见过入戏才算活着的演员么？”
这一次换做小助理茫然了。
“您说什么？”他有些不确定季南星在说什么； 表情十分的空白：“是说入戏效果特别好完全没有个人表演痕迹的演员吗？很多老师都算是吧？”
季南星低头盯着咖啡醇浓的黑色，陷入沉默。
“你出去吧。”男人的声音褪去了白日的活力； 常年弯曲低头的脖颈勾出了一个不大符合正常生理曲度的弧线，一块突兀鼓起的骨头藏在他的头发下面； 顺势连接出了下面一连串的脊椎线条。他很瘦，宽大的衬衫裹在身上，此刻衣衫凌乱头发更是犹如杂草丛生般不修边幅，助理在他背后看着季南星，看见他的颈子上那块突起的骨头，还有衣领口露出的一截仿佛骨架一般消瘦的轮廓。
——门在助理的面前缓缓关上了。
而屋内的季南星仍然站着。
长时间的低头让男人的脖子在每一次移动的时候都仿佛生出了针刺般的痛楚，若是平时他应该给自己揉揉脖子或者站起来休息一会，但是现在他却近乎自虐一样的晃动着自己的脑袋，任由拿细针在他的颈椎里肆无忌惮的刺痛他的神经。
——我还活着。
他念叨着。
……我是人。
他仿佛神经质地重复了一遍这种在旁人眼中无比可笑的话题，第不知道多少次打开了先前的几段视频。
那是楚其姝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天参与拍摄的时候，配合他的无理取闹留下的素材。
照例来说，第一版就可以一条过了，但是季南星当时却像是着了魔一样，希望看到楚其姝表达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没有。
他咬着自己的拇指指节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屏幕，任由加浓的黑咖啡散去了香气和温度，只留下让人舌根发涩的酸苦。
“我看不到你。”
季南星冲着屏幕喃喃自语。
他已经见识过了很多的导演很多的演员，成功的，失败的，年轻的，年长的……他们这些演员之中再优秀的也没有一个如同楚其姝这般，在每一次表演的过程中都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彻底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