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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是送钱的人是谁!”
裴辛夷肩膀轻微抖了一下,竟莫名红了眼眶。
阿魏急忙说:“Sorry啊。”
女人眯了眯眼,又一次打量她,“广东佬?”
裴辛夷摇头,又点头。
阿魏说:“你不要管,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能保你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人。”女人颇有些漠然,“不用急,等你十八岁,会有人来接你回去。”
“……明年?”
“安心等着吧,你甚至可以不用去码头了,所有都是掩人耳目的戏码。”
“是……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女人笑了一下,又说,“你们好好玩。”然后走了出去。
“阿魏。”裴辛夷说。
“我冇事。”阿魏觉得至少要在她面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镇定地说,“你留在这里,我去打听船票的事。”
“我其实不是……”裴辛夷收住了话头,转而说,“我逃出来,偷了很多钱,老爷可能报警了,会有很多人找我。”
阿魏瞥了她身上的包,说:“我猜到了,不然你冇钱让他们来找我。”
“我不能在河内上船,只有先去别的地方。如果……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如果你打听到别的地方最近有出海的船,可不可以送我去?”裴辛夷急切地说,“我可以给你钱!等我上船的时候,我可以把所有东西都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阿魏深蹙起眉,“你已经麻烦我了,给我添麻烦了!”
“对唔住、对唔住……”裴辛夷不停道歉,眼泪簌簌而落。
阿魏放低了声,说:“我先去打听。”
接下来的几天,裴辛夷几乎一直藏在衣柜里,阿魏每天早出晚归,每当他回来,她都要问外面有没有人在找她。阿魏总是说没有,如果有人找来这里,他一定会知道。
他说:“陆英,我最讨厌说谎的人,所有人都骗人,但我不会骗你。”
他还说:“陆英,我会保护你,不用怕。”
裴辛夷决定了,她不要做裴辛夷,她要做陆英。
从此世上只有陆英。
…
逃离宅邸第八天,阿魏带回好消息——下月初西贡有船出海去香港。班长拿钱办事,联系到在大叻可以接应他们的人。
陆英已想好,搭船到了香港,立马去疗养院找阿姊,然后与阿姊一起飞往法国里昂。
“车安排好了,今晚就出发。”阿魏说。
陆英急忙收拾好行李——其实算不上行李,只是一个装了很多钱和值钱物品的包,还有阿魏为她找来的可以藏在靴子里的一把短刀。
“走吧。”
“我有东西要给你。”阿魏从兜里掏出一颗巧克力,“路上不知能不能买到……”
陆英握住阿魏的手,握住巧克力,仿佛握住未来。
…
裴辛夷喝了一大口茶,冲散可可味道。她起身说:“良叔、华哥、五哥,你们慢慢聊,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里啊?我同你一起?”裴安胥说。
“让她去吧。”裴怀良摆手说,“你们接着吃。阿华,走了,去喂鲤鱼。”
裴繁缕对裴辛夷唯独没有招呼她而耿耿于怀,闷着吃了一口点心。她想起方才的对话,问:“良叔刚才乜意思,阿华受了什么罪?”
裴安胥摇头叹息,作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知道?”
“欸,我也是听说的。只怕讲出来四姊会伤心。”
裴繁缕疑惑地说:“与阮忍冬有关?”
裴安胥点头,刻意压低声音说:“都知道六妹当年是要嫁给阮忍冬的,但她逃走了,大概阿华帮助她逃走了——”
“怎么可能?”
“谁知道呢?阿华是良叔唯一的儿子,良叔的太太没有生孩子,按理说不可能。阮家看得这么紧,良叔想要保护阿华……”
“你是说阿华是装傻?”裴繁缕笑出了声,“平时怎么不见你想这么多,聪明都用错了地方。”
裴安胥不满道:“你尽管笑话我,不讲了。”
“我们难得能坐下来好好聊,快讲啦。”
“这件事很蹊跷,六妹走了有一阵阮家的人才知道。”
“有乜蹊跷?是她哄得良叔送她回去的,都知道她很会蛊惑人心。”
“对,良叔替她瞒了下来,我说的蹊跷是指佛爷知道之后并没有动作,直接当六妹冇来过,大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关键就在于此,我想是冬哥对六妹做了什么事,让佛爷没有颜面要人。”
裴繁缕垂眸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同情的意味。她想,原来那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也未能幸免。
裴安胥倒没在意这个细节,接着说:“佛爷不追究,但是冬哥很生气,趁良叔不在,把阿华关进关进了马棚。”
裴繁缕惊呼道:“点解你知?”
“我……”裴安胥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阿妈很关心六妹的事,一直让我找人打探,我每次去头顿都会查当年的事。”
“阿妈。”裴繁缕摇了摇头,大约觉得母亲无药可救。
“四姊,你帮我就是帮阿妈,阮家这笔生意我一定要保下来。”
裴繁缕并未应下,说:“我是泥菩萨,你最好同裴辛夷商量。”
*
裴辛夷拒绝了良叔让司机开车载她的提议,自己招了一辆三轮黄包车。
清晨,街上行人神色匆匆,似乎急着赶赴工作岗位。这些年河内发展得很快,裴辛夷几乎认不出身在何处。她让车夫开慢一点,好仔细辨认路牌。
三轮黄包车驶离闹市,往河岸开去。远远看见新式建筑之后的拆迁楼房,裴辛夷问:“这里以前是棚户区?”
车夫答了“是”,裴辛夷让付钱下车。
原本只想四处转一转,竟还是要回到故地。
裴辛夷沿着拆迁区域的围挡走。悬吊在绿网外内的工人大呼道:“这边不通路,危险!”
裴辛夷往外退了好几步,再抬头去看,果然有碎石掉下来。
她不打算往里走了,但一时又不想离开,索性摸出烟来点燃。
一支烟还没烧到尾,一辆黑色凯迪拉克驶了过来,是一九九三年才推出的弗雷特伍德。
围挡门旁一位戴安全帽的男人匆匆上前。等车停下,他拉开后座车门,点头哈腰说:“胡老板……”大约看清了车内的人,他忽然噤声。
副驾驶座门被推开,一位着西装的男人走出来,笑说:“我在这里。”
戴安全帽的男人说了“胡老板好”,立马又回头说:“刀、刀……阮、阮先生好。”
车里的人似乎很不耐烦,轻轻推开他,走了下来。
阮决明不经意一扫,看见不远处的女人。
裴辛夷掸了掸烟灰,抬手用唇语说:“阮先生好。”
阮决明轻声一笑,问:“那位是?”
戴安全帽的男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着是不认识的人,蹙眉挥手说:“谁准你在这里的?走开!”
裴辛夷弯起唇角,说:“阮生,我听不懂。”
戴安全帽的男人在二人之间回看,狐疑地说:“是您认识的人吗?”
阮决明又笑了一声,“嗯,我女朋友。”
戴安全帽的男人明显抖了一下,大为震惊。
阮决明睨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以前的。”
戴安全帽的男人被吓得直接失语。
阮决明悠悠叹气,“开玩笑啦,你们怎么一点都不幽默?”
第26章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众人笑开了,是极其浮夸的假笑。
戴安全帽的男人还附和说:“阮先生真幽默。”接着又是一阵笑。
阮决明略点了点下巴,朝前方走去,“裴小姐。”
“怎么会在这里?”
“你来做乜?”
同时发问,裴辛夷微愣,而后笑起来。
阮决明也弯了弯唇角,“过来看来看看。”又向他介绍另外二位。
原来着西装的男人是房地产老板,戴安全帽的男人是建筑公司工头。
裴辛夷同二位打过招呼,笑说:“阮生,不要告诉我这块地皮是你的。”
“是啊,我的项目。”阮决明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只是随意买下的地皮。
工头适时说:“阮先生,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阮决明说:“裴小姐,不介意的话陪我走一走?”
裴辛夷顿了半秒,说:“既然阮生有公事,我就不多打扰了。”
“随你咯。”阮决明迈步往前,与她擦肩而过时低头说,“去车上等我。”
裴辛夷蹙眉,回头睇他,却只能睇背影。她绕过凯迪拉克的车头,顿住,还是返回去上车。
不等司机问,她说:“阮生让我来的。”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她,大约能听但不能讲白话,没有说什么。
司机是个生面孔,她之前从没见过。她隐约察觉到司机的探究之意,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后座上放着一沓资料,裴辛夷在封面上点了两下,拿起来翻阅。资料里全是越南语,她哗啦啦翻过去,觉得很无聊似地将其扔到一边儿。
她过于想知道这个项目的具体内容,差点儿忘了自己是不懂越南语的。
*
那边,一行人正穿过残垣断壁向河岸走去。胡老板、工头,还有工地其他几人谈论着项目的进度、落成之后的样貌。阮决明翻看手里的报告,静听不语。
河岸污染还在治理中,虽不像原先那样远远就能闻到腥臭,但依然能见到水面上漂流的垃圾。加之工程拆迁带来的灰尘,这一片看起来灰扑扑的。
“明年这个时候这里就要焕然一新了。”工头如此说。
胡老板接话道:“几年前搞工业建设,好多人找我买这块地,我觉得这片儿拿来搞工厂就太浪费了,一直犹豫。还是阮生有眼光,说要搞花园酒店,南边那几个旅游城市都有类似的项目。”
工头附和说:“可不是,这几年旅游业发展、房地产业发展,好多外国佬来考察的。”
胡老板说:“我女儿就是看准了这个,想要自己开酒店,这不跑到大叻学习去了,天天就接待外国人。”
阮决明问:“大叻什么酒店?”
胡老板说:“博物馆旁边的Palace Hotel,建筑是法殖民式风格,你说没什么名气吧,倒很受外国人欢迎。我去过一次,酒店的花园景观搞得确实不错,而且建筑在缓坡上,晚上从酒店餐厅啊房间啊看出去,还能看江滨夜景。阮先生,要是哪天你有空可以去考察,我让女儿招待你。”
“胡老板有心了。”
胡老板又说:“你别说,不少客人是因为看了电影来越南玩的。就是之前被禁了的那什么导演……”
工头一拍手说:“陈英雄!我知道,几年前那部《三轮车夫》被禁了,主演是香港人。”
“对对,梁朝伟。我女儿迷得不得了,还说要去香港!”胡老板小心瞧了阮决明一眼,说,“阮先生可能对这些不大感兴趣……陈英雄在国际还很有名气,《三轮车夫》得了什么金狮奖,新片什么青木瓜又还提名了奥斯卡。”
阮决明随意说:“胡老板对电影很了解?”
胡老板摆手说:“本来么,娱乐行业回报率也不错,我正在找这方面的项目。而且,能给小女朋友安排下什么角色的话,那更是美事。”
阮决明笑笑。胡老板接着说:“对了,刚才那位是?”
“裴家小姐。”
胡老板恍然大悟,“我就觉得讲的好像粤语,这么一听,我女儿学得简直不像!”顿了一下说,“是裴老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