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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哲觉得，接过茶的爷爷身上的冷肃之气似乎也被淡淡的雾气柔化了。爷爷很少在家，某军区野战司令的身份注定了他常年不能安居于室。其实，景哲对爷爷的记忆也不多，那些零碎的片段里，爷爷和茶总是一起出现：手捧热茶的爷爷，眉梢柔和的爷爷。
有袅袅茶香飘来，却只成了点缀，让这淡墨般的画境如染暖色，越发柔和。
……
茶色刚好的时候，刘淦和卷发学姐前后脚进来，直接坐在可茜那桌。
“哎呀，小可爱，”卷发学姐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可茜旁，很是惊喜，“你还会泡茶咧？”
可茜和他们打了招呼，斟了两杯茶，分别送到他们面前的桌上。
刚刚的活动项目消耗了刘淦不少精力，他口渴极了，一把捞起杯子，牛饮了一大口，“嘶——”热腾腾的茶水猛地一烫，那酸爽——他大张着嘴翁动着又麻又痛的舌头……
“哈哈哈哈……”卷发学姐笑得前仰后合。
可茜看着这个学长狼狈的样子，也觉得有点好笑。
卷发学姐和刘淦关系似乎不错，她轻轻吹了吹盈透的茶汤，斜睨着被烫得丧失味觉的某人，故意慢悠悠道：“这茶呀，可不是这么喝的……得慢慢品……”
刘淦咕噜咕噜灌进一大杯可茜倒好的凉水，瞪了她一眼。
“瞧你这不温柔不体贴还幸灾乐祸黑心肝的女人，难怪至今还是单身汪。”
“你错了，你不知道真正的美女都是孤独的单身的吗？”学姐漫不经心地顺了一下发梢的弧度，眨了下眼睛，“比如说我呀，比如说可茜呀……”
“是吧？”
卷发学姐调皮地看着她，可茜只好“嗯”了一声。
“切。”刘淦扔了一个嫌弃的眼神给那个自诩的“真正的美女”。
梅婷才不理他，饶有兴致地看可茜：“小可爱，你泡的茶真不错，学过吗？”
卷发学姐身上的香味一阵阵地荡过来，可茜有点不习惯别人靠太近，可是也没好意思和她拉开距离。
她有些局促地捧起茶杯，低头道：“和妈妈学过。”
“可茜的妈妈一定也是个大美人。”
这话可茜不知道怎么接，只能轻轻点头。
她的妈妈的确很美，年轻时是医院里的院花，在g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刚刚玩游戏怎么不见你人呢？”梅婷疑道。
“啊……”可茜停下转着茶杯的手，“可能……我站得比较偏吧。”
“这样啊，真可惜。”
“诶？”刘淦一拍脑袋，猛地想起这茬，“可茜倒杯茶去给部长撒。”
刘淦觉得自己这个“学长”操的心真是蛮多的。
据他留神观察下来，张可茜这小学妹似乎是有点纯稚，又或者说是在人际上不太活络，看她对待学生会里的任何人都是寡言少语的。偶尔遇见，她打招呼总是客气而平淡，更不像有些有想法的大一新干事们对待a类或b类干部级学长学姐那样热情……
不过他倒是乐意偶尔指点一下她在为人处世这方面的道道。
可茜捧着茶杯走近一个立柱时，一个有点壮的男生突然从柱后急匆匆地拐过来，猝不及防地撞了上来……茶杯一倾，杯中茶汤几乎全洒了出来，不可避免地扑到可茜的裙上。
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那个男生也被茶水溅湿了裤脚，他一看，闯祸了，对方还是个漂亮的妹子，心里非常过意不去，酡红着脸一个劲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微微的烫，裙子被打湿之后贴在皮肤上带来的感觉。可茜低着头看着茶杯里所剩无几的茶汤，心里虽然有些抱怨这男生的莽撞，却下意识地生出几分庆幸，生出一丝对他无心之举的感激来……
不用过去给那人敬茶了。可茜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茜的裙子是浅蓝色的，裙子的长度只到膝上三寸。
被茶汤泼湿的地方有点尴尬，宛如一道深色还会往下流淌的溪水，黏在挺直匀称的右腿上。她自己没察觉到腿上的风景。但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腿形若隐若现。
顺着腿形蜿蜒滑下的一滴。
被浅浅茶色缓缓缱绻抚摸过的白皙大腿……
景哲倏地移开目光，面无表情地扫了刘淦一眼。
那目光落在刘淦身上，似乎有点冷，引得他不自觉地一激灵，迅速脱下短衬衫外套。
操蛋，是不是眼瘸啊，刘淦暗骂了一声那莽撞的小子，站起来，又一想，好像他过去不合适？好在刘副部长的反应还算机敏，他把外套一把塞在梅婷怀里。
梅婷本来已经拿着纸巾站起来，准备走过去给可茜，被刘淦推了一把，一趔趄。梅婷腾地火起，朝他怒道：“喂！你干嘛！”
“……”再不快点，你是没看到景老大那快要冻死人的眼神，我可不想被杀死。刘淦缩着肩膀不敢说话，坐在沙发上暗暗嘀咕。
————
可茜在隔间用电吹风吹干了身上的衣裙。梅婷顺手帮她把电吹风的插头拔下来，放置好，一回头，看见小可爱苦恼地看着染了茶色的裙子，她莫名觉得有点好玩儿。
“你要继续系着这衬衫吗？”梅婷指了指放在一边的衬衫外套。
可茜摇了摇头，她打算回校了，把外套系在腰间太引人瞩目了。她低头看着裙子上的茶渍，说：“我想回学校。”
梅婷“噗嗤”一笑，不是嘲笑，而是她竟然觉得此时的可茜有点软软的可爱，她好像听到了可茜语气里还有点小委屈，哈哈。不过，梅婷想，小可爱真的还挺倒霉的，这都什么事啊，莫名其妙被弄得一身狼狈，唔，她那条裙子还挺贵的。
梅婷问：“现在走？”
“嗯。”可茜两手捏着裙摆，想抻平裙子上的皱褶。
“那先去和你的景哲学长说一声？”
可茜没留意到学姐话里的定语，摇头道：“我不想过去……想直接从这边下楼。”
隔间这里有个小楼梯，也可以直接下到一楼。
“那行吧，我去帮你说一声。”
梅婷去茶座区帮可茜拎来了背包，可茜道谢后，拒绝了学姐要送她回校的提议，一个人从隔间无人的小楼梯走下去。
分开前，学姐那饱含同情的目光让可茜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窘窘的，天知道其实她早就想回学校了。联谊什么的，真的挺无聊的。她是这么觉得的。
而且还有特别不想看见的人。
不过，学长要她端茶的任务，她还没完成呢……
夜幕初初降临，街道和路旁鳞次的店铺都染上了暮色。
可茜发了一条短信，告诉月华，自己先回校了。免得月华待会找不到她。
没几秒，对方的电话就来了——
“可茜你怎么了？”背景音有点吵杂，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人们的笑闹声。
可茜笑了笑，有点无奈，“我裙子被弄脏了。”
“啊？”月华压低的声音，“你大姨妈来了？”
“不是，茶汤洒在裙子上了……”
“二傻呀……那茶烫不烫？你有没有被烫到？”
“还好，不烫。”
“那就好……”不知道月华在那边跟别人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听见她接着道，“那你现在在哪哎？”
看了看周围的地标，可茜描述了一下周围的店铺和标志。
月华“嗯”了一声，“那地方我知道。”
“噢。”
听到可茜走动的声音，月华的语气有点着急：“哎你就在那别动，等我呀！”
挂了电话，可茜依言往街边走几步，站在了一家小店的廊下。这地段并不繁华，暮色低垂，行人寥寥，街边的商铺也不多，她心中浮起了一种有点古怪的感觉。
第16章 男生宿舍
可茜没想到月华来得这么快。
“哎你的裙子……呼……”月华讲话还有点喘，一手按着肩上单肩包的带子，一手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裙摆，“还好……干了……”
“嗯，我用电吹风吹过的。”
“那就……好……”
灯影憧憧，月华的额间沁出点点细密的汗珠。可茜想，月华跑这么急是为什么……
月华上前勾住可茜的手臂，“走吧。”
可茜被她拉着一道往学校方向走。
走了几步，可茜突然意识到，“你不去联谊吗？”
“我去过了呀。”
“我说的是学生会这边。”可茜扭头看她。
学生会和艺术团两个大组织可能有矛盾，还是月华告诉可茜的。
而这次举办联谊，又是排在一个很接近的时间，也不知是无意巧合还是有意杠上。加入了这两个组织的月华有点为难，艺术团民舞队的学姐态度比较强硬，她只能先去艺术团那边的活动。也没敢告诉学生会外联部的前辈，只含糊的说有事晚点去。
所以月华本来就迟到了，现在还不赶过去，不就是直接缺席了吗……她不是挺重视部门的吗……可茜有点搞不懂她的想法。
毕竟月华曾说过，大二起，她的重心会放在学生会，她比较想在学生会这边发展……
“你不去学生会联谊那儿？”
月华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谁让有个二傻那么不省心呢？”
可茜自动忽略某人给她冠上的新外号，略无语，“……哪不省心了？”
“哪都不省心！你说你一个妙龄美少女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走在荒无人烟的小巷上很不安全很危险你知道吗！”月华拧着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话不带标点符号地一气呵成，见那傻姑娘还一副呆愣的样子，月华没好气道，“比如说，那些劫财啦、劫色啦、劫财又劫色的啦，天啦噜……”
月华被自己吓得抖了抖肩膀，可茜她真是太粗心、太没有安全防范意识了。女生，尤其是漂亮女生，因为一个人走夜路而出事的这类新闻还少吗？天知道她听到这二傻自己走那条发生过事情的小巷时有多紧张。
扑面的晚风吹散了额发，可茜才发现夜色已经完全侵染了街道，她看着稀疏的几点淡淡路灯。
在这一瞬间，她想明白了，刚才通话结束后，那种古怪的感觉是什么。
上辈子的她有一个“朋友”。
朋友，到底是什么呢？以前的可茜并不懂这个词的定义。
后来她回到了大学初初之时，也许是心态的改变带来一系列的改变，没想到她身边多了一个爱说爱笑的开朗女生。
其实，那时可茜心里也并没有起多少涟漪，大概是被之前所谓的“朋友”弄出来的后遗症吧。她以为自己并没有“友情”这一项情感需求。有时候，可茜都觉得自己有点冷情。
可是，人啊，谁不是天生害怕孤独的呢？谁不是心里向往温暖的呢？
现在，在这个夏末夜晚的小巷里，她似乎清楚了“朋友”这两个字的重量。
天黑时，朋友是陪伴在身边的灯，不耀眼，却温暖。
这辈子的她有了一个朋友。
上辈子的她真的错过了太多美好，好在，现在并不晚。
————
晚上十点多，宿舍里颇安静，除了偶尔爆出的几声咬牙切齿的国骂。
点了保存，关闭窗口，景哲把小a求他帮做的ppt完成，花了二十多分钟。
把u盘抛给小a，景哲往后靠在椅背上，右手捏了几下睛明穴。
电脑屏幕，右下角的一个欧美男生头像一直闪个不停，从一个多小时前，闪到现在。景哲“呵”了一声，短促得像是从天空疾速坠下的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