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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鹅-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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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样子很像小冰。很乖很小心,生怕做错事。”律先生陷入沉思。

    “小冰?”

    “小冰是你母亲的小名。”

    我惊诧不已:“律伯伯认识我妈妈?”

    律先生:“你外婆是我的家庭老师,你母亲小时候曾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我们关系很好。她,她就像是我妹妹。”

    爸爸在火车上交待了我许多,唯独未提这点。

    这时,律先生桌上的电话响了,律先生便让高秘书带我去休息:“雪州就住‘月明轩’,你再带她熟悉一下家,让晴晴陪着雪州。”

    高秘书若有深意看了我一眼后,才缓缓回答:“好的,先生。”

    从律先生的书房里出来之后,我尾随高秘书在这大屋里穿行。我也是没话找话:“这房子像是南方建筑。”

    高秘书目视前方,冷然讲解:“本来南方律家祖屋,要拆了,律先生舍不得,让人先将房子零件小心拆下,再将部件运到这边,再请老家的师傅来重新建起,前后花费了一年时间。”

    竟然是这样!

    “真是了不起!”我不禁赞叹出声。

    “这个家的‘月明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住,连少爷都喜欢,空了一年多了,谁都没让碰,没想到今日成全了雪州小姐。”

    我认真听着。

    “律先生是个念旧的人。所以,非但是他的少年友人、连她的女儿,他会慷慨援助。”高秘书突然说。

    “……”

    高秘书是在提醒我,我只是个外来者,别企图仗着律先生的照顾,就以主人自居。

    行至半途,遇着位女孩,拥着一大束新鲜百合。白色圆领小衬衣,搭配着一件藏蓝色条纹长围裙。“高秘书!”她见着我们立刻举手招呼,高秘书招手让她过来,她应答着蹦跳而至,她怀中的花朵也粲然点头。

    “她是晴晴。”高秘书对我说,紧着又向晴晴介绍我,“这位家里的客人,牧雪州小姐。”

    “晴晴,你好。”我向她伸出手。

    女孩没有回握我的手,突然迈前一步逼近我,百合花独特的浓香霎时袭面而来。她腾出一只手轻轻抓住我直垂在胸前的长发,举到眼前察看,许久,她叹道:“雪州小姐,你的皮肤好白,头发也好黑、好顺滑……”

    小姑娘的反应,完全超出我的预设。如此直接又热情的夸赞,对我而言也是新鲜体验。我有点窘迫:“……谢谢。”

    高秘书重拍晴晴的手,晴晴这才回神,端正说道:“雪州小姐,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谢谢你。”除了接连道谢,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高秘书张手推开她背后的一对老旧木门。那门上有浮雕,刻的是松树,松针团像是蒲公英毛茸茸圆乎乎的,透着手工的粗粝与朴实,可爱极了。我凝神看浮雕时,高秘书顺便说明:“这就是月明轩。”

    木门后有两间房,装潢、家居都偏中式。外间为起居室,衣柜书架俱全,临窗处摆着桌椅。里间为卧房,有张胡桃木圆柱架子床。我走到书桌前,临窗而望,窗外为一方小院,铺设着浅白色的防腐木,最中央一棵红枫优雅而立,正对面是一栋完全现代风格的白色房子,一整面墙的挑高的落地窗,窗边沿是黑色的,长垂的白色纱帘拉得严实,看不清里头。

    晴晴走至我身旁,我们并肩往外看,她的声音跳跃轻快:“雪州小姐,我们少爷长得可帅了。改天他回来……”

    她话未毕,又招来高秘书凌厉的眼刀,晴晴刹时收声。

    高秘书又向我交待一二后,带着晴晴走了。

    我掩了窗,抱着点心盒坐床上,小心掀开盒盖。发现其中除了妈妈做的糕点以外,还有卷成拳头粗的红色百元钞。红票被透明塑料袋包着,放在点心外围。我轻轻摸着那卷红,喉头一哽,双眼又发疼干涩了。

    当晚,我发烧且全身发痒,无知无觉中我挠遍全身。夜半折腾爬起,从行李箱中翻找出药,吞水送药丸入咽喉底部。蹒跚重躺床上,我蜷缩身子,紧裹厚被,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定要挨过去……

    稀里糊涂中,我做了很多的梦,梦里,我独自站在江边,突然浪头高高掀起,我转身狂逃,却依然被浪头卷覆。

    醒时,发现已是翌日清晨,耳边是晴晴轻盈如风的声音,她轻快拉开窗帘让阳光入内:“雪州小姐,起床啦!”我流了很多汗,睡衣已湿透,而清晨的凉风一吹,我便不可遏制地咳了出来。我心想,我总算是熬过来了。

    紧接着,耳边传来尖叫和玻璃炸裂声,晴晴瞪眼掩口,连连后退几步,那模样似乎见到了妖怪,她惊骇而高喊:“雪州小姐,你、你、你怎么了!”

    屋下垂吊下的木架上,一只肥硕的白鹦鹉悠然停落。我站在厅堂檐下,看着它如醉酒般顿然摔下木桩,又叼着链子爬回木桩之上,我关顾它的剧场不过半小时,就见它表演了“醉酒”三次。即便现场只有我这一位观众,它敬业演出。一旁的食盒里装着白瓜子,显然是给这位准备的零食。我便捻起几颗托在手心里问它:“你会说话吗?”压抑在口罩里的声音有些含糊,于是我又问了一遍。

    鹦鹉不理会我。莫非,它也嫌我丑?

    今晨,我因晴晴的惊叫而彻底清醒,乍见镜中自己面容,我也被吓了一大跳——整张脸高高肿起,双眼被挤压成窄缝,只能勉强睁开。好像脸上刷了数遍浆糊,面皮发硬,以至于封锁了我所有的表情。

    我明白晴晴因何惊恐了——昨夜的我和今日的我状若两人。如同《聊斋·画皮》里那躲在精绘美女皮下的妖,被清晨雨露一浸,便显露丑陋原形。

    我是过敏了。这病之前在家也犯过,吃了药过几天就没事了。只是这次最严重,我都认不出镜中人是自己。过敏也非一时半刻就能消去,为不吓到别人,我找了枚口罩戴上。现在看来,不仅人,连鹦鹉都被我吓到了。

    或许是见我心诚,肥嘟嘟的白鹦鹉终于愿意赏脸,它轻轻跳跃,小心靠近我,挑拣我手中的瓜子。我见它歪着脑袋利落剔除瓜壳吞下瓜仁,吃完瓜子后,它用豆黑圆眼盯我,一脸精明相。

    这时,听回廊那头徒然喧闹,晴晴和俩位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脚步轻快地朝大门迎去,我听晴晴兴奋且骄傲的声音:“你们快看,那就是我们家少爷!帅吧!”

    少爷……是律先生的儿子律照川?爸爸告诉过我,律先生惟有一子,名照川,大学三年级做了交换生去了国外,此后很少回国内。

    我到底是应同她们一样,前去迎接呢,还乖乖待着不乱动?我正想着,见一黑一白两位高个青年悄然出现在长廊末端。他们快步拾阶而上,绕过回廊朝这边而来。我下意识躲在鹦鹉架后——虽然它毫无遮蔽效果——透过鹦鹉落架贼眉鼠眼瞄来人。

    “少爷,宁少爷,你们回来啦!”晴晴的声音甜蜜蜜的。

    “嗯。”简短而低沉应答。

    “晴晴,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啦!”相对黑衣青年的简洁,白衣青年则亲和许多。

    “呀,宁少爷真爱开玩笑……”晴晴娇嗔着,害羞托脸。

    哦,穿黑色衬衣的是律照川。

    我不由地多看了他几眼。

    或许是因为家里突然多了张陌生面孔,他注意到站在檐下的我,眉头随之蹙紧,他有双狭长锐目,目光里似浸着冬的寒冷。他飞快扫了我一眼,快步往内堂而去。

    也不知怎么的,他这一眼,竟让胸腔发闷,有一丝奇怪的不适之感。

    我预感向来很准,这不适,似乎预示着,某种意味不明的、不好……

正文 【003】开始就这么难

    如一阵风刮过,他们利落带走喧闹,静谧重新垂落四围。若不是风中停留一段薄薄的香味,我定以为是梦。我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这幕似曾相识,却又无从考证。

    如梦似幻,令人恍惚。

    直到肥鹦鹉轻啄我的手心,我才回过神。

    就刚才那一小会儿,手中托着的几颗瓜子又被它剔剥完毕。它见唤醒我,扭头瞅盛着瓜子的食盒,那意思似乎是“再来”!于是我又从罐子里挑出几粒瓜子,依前样托在手心喂它。待手心最后一粒瓜子被吞下,那双精亮的黑豆子再次盯准我。

    我惊诧它的精明:“还要?不行吧……”

    若我有透视眼,或许可以看到眼前这只肥肥的鸟躯里装有一缕人类的灵魂……

    我将双手指尖交触做三角塔状,双手食指与拇指相扣成圈,两圈交叠成“眼”,再透过这只“眼”看它。

    嗯,我没有透视眼,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松了手暗笑自己傻,再次捏取瓜子。

    “你是谁?”突然,身后传来一句问话。我因声而猛回头,正面迎上一双冷冷审视我的飞扬锐目。

    律家少爷竟站在我身后,他刚才明明……

    我连忙摆正姿势——双手自然垂握,颔首:“我是牧雪州。”

    “牧雪州?”他喃喃重复,眉峰瞬间紧拧,“你是鲤城人,牧如笙的女儿?”

    “是。”

    得知我是谁,他似乎很失望,他喃喃了句:“我真是……”

    他审视了我几遍,目光比之前还冷上几分,最后,他蹙眉训诫:“谁准你喂教授的。”

    我被这方斥责震住,微顿后恍然他所说的“教授”应是这只鹦鹉的名字。

    啊,不能喂吗?

    “对不起。”我道歉,同时因忍不住喉咙发痒,扶着脸上的口罩咳了几声。

    他冷笑:“就凭你,也配拿律家的东西?你最好思量一下脖子够不够硬,扛不扛得住!”

    我垂头,见自己手心还捏着几粒白瓜子,我默默的把白瓜子放回食盒,说:“我还回去了。

    他:“……”

    他眯着眼,又看了我一遍,终于抛下一声冷哼走了。

    我收拾好食盒也准备走,又觉得后脑勺一片热辣,回头,果然,身后又站着一位好奇宝宝,是随律照川来的那位白衣青年,晴晴似称他为“宁少爷”。我见他睁着一双圆眼,躲在一盆春羽后偷偷观察我,因为我突然回头,他吓了一跳,他慌张垂头,假装欣赏自己面前那盆郁郁的绿植。

    我当然知道自己这一“回眸”有多吓人。

    “您有问题想问我?”我直接开腔。

    他一怔,慢慢走出春羽的遮蔽,走到我面前:“为什么这么问?”

    “我很吓人吧,你明明很害怕,却不走。”

    闻言,他灿然:“我没有害怕,刚刚,我还以为见着很久没见的老朋友……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了。”这话不像编撰,说完,他脸上便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我比了一下自己的大肿脸:“希望没有破坏你的回忆。”

    他闻言开怀大笑,向我伸出了手:“我是苏惟宁。”

    我稍有犹豫,最后还是接住他的:“牧雪州。”

    我们刚刚介绍完彼此,高秘书来了,她先向苏惟宁问好,又热情地请他到客厅坐。原来,高秘书也有和煦如春的时候。苏惟宁笑着回答:“好啦高姨,我又不是外人,您不用招呼我,我去律照川屋里等他。”

    待苏惟宁彻底走远,高秘书立刻切回通常模式:“律先生叫你。”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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