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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从香蕉家里回到华侨酒店之后,一连几天,张修都独自度过着。
偶尔他会想起饶束的存在,可惜只是稍纵即逝的一个幻影。
她好像被弱化了,变成了一个彩色泡泡,不知道要飘往何处。
张修沿着水寨的琴江河散步,内心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在路过沿岸街道的网吧和咖啡店时,他才会条件反射性地才会滞留脚步。
琴江河对面坐落着水寨中学,他以前在那里念过书。
但他始终没有踏过大桥。只是在此岸遥望了几眼那间中学。
有一天晚上,他心血来潮,去河岸上的网吧玩游戏。
网吧里多是中学生,稚嫩的、意气风发的脸孔,一个个围在他身边,看着他操作,惊叹连连。
张修低着眼眸笑,玩了个通宵,仿佛又年少了一回。虽然他的生理年龄本身也就是个少年。
还有一天清晨,还是心血来潮,他带着钓鱼工具去琴江河钓鱼。
但是过程不太顺利,钓到一半,他就扔下鱼竿去岸边的船家吃鱼生了。
喝了酒,微醺。
张修趴在船的护栏上,晕晕乎乎地抬头,望着黑夜里的星空。
星空总是和鲁森联系在一起,鲁森又总是和悲伤联系在一起。
而他,却总是喜欢仰望星空。
很多时候,张修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叫“张修”,但他喜欢这个名字。
张 … 修。
这个名字,从姓到名,都是他发自内心愿意接受的。
3
2017年,春节过后第六天,午后。
饶束窝在酒店沙发里,用平板看电影,顺便偷听张修跟吴文的聊天内容。
后来,她笑眯眯地,点了暂停键,侧耳,专心致志地听他的说话声。
直到看见他切断了通话,饶束才扔下平板,说:“三岁,你对吴文也太毒舌了吧。”
“有吗?”张修不以为然,“那也得怪他全面激发了我的恶毒面。”
“这样啊……”她坐起身,盘起双腿,认真地问:“那我咧?我也激发了你的恶毒面吗?所以你说话才会对我越来越不客气?”
“对。”张修点头,语气促狭:“太蠢的人都会激发我的恶毒面。”
饶束了然,边捶胸顿足,边笑得死去活来,“行吧,你就是不放过任何毒舌的机会。”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仍是那一首激昂、撕裂、悲壮的纯音乐。
指尖触碰接到听键之前,饶束还望着张修,笑得格外灿烂。
接听了电话之后,饶束就再也看不见张修了。
你我,仿若昙花一现,彼此各取所需。
转身,却自寻天涯。
而这肮脏的尘世,一次次击溃我们的底线。
让我们崩溃,让我们迷失,让我们在大千世界无处容身。
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烟消云散,甚至,没来得及跟对方说一声“保重”。
4
保重。
保重啊。
你听见了没?
我说,饶束,保重。
无论何时,都不要弄丢自己。
否则,连我也找不回你。知道吗?
连张修,也有可能救不回饶束,你懂吗?
生性顽劣,望你海涵。这是真的。
深受诅咒,不轻易爱。也是真的。
所以,我多希望,我好不容易爱上的你,能平安喜乐,永远。
5
2017年农历一月初六,傍晚。
饶束的母亲倪芳被送进医院,诊断结果:恶性囊肿,癌变几率超过一半,必须做切除手术。
起因是她在过马路的时候,走着走着,突然摔倒了。红灯恰好亮起,倪芳差点被车辆碾过。后来送到医院去检查,才发现的她膝盖弯长了囊肿;再进一步检查,癌变的可能性非常大。
全家人都被这意外事故吓得往回赶,包括,不孝女——饶束。
2017年农历一月十一日,上午。
倪芳出院了,饶束没有陪同在她身边。
饶束待在家里,跟姐姐饶璐的小孩子玩耍,顺便监督弟弟饶唯写他的寒假作业。
这一年,饶唯念小学六年级,他拿着数学试卷,向饶束求助:“束束,最后一题……”
她好耐心地给他讲解,然后嘲笑一句:“这么简单的也不会?”
饶唯撇嘴,“对你来说当然简单啊。”
饶束转笔,“那是。”
饶唯又问:“你怎么没去医院?姐姐他们都去了。”
“我这不是要照看你们两个小屁孩吗?”
“好吧。”饶唯拿着试卷走出她的房间,不甚认同,还小声嘀嘀咕咕道:“我们照看你还差不多呢,你连饭都不会做……”
饶束耳尖,听见了这句话,当即甩手,扔了一本漫画过去,砸在饶唯的肩膀上。
“臭小子,说什么呢!胆子肥了是吧?”
饶唯抱头蹿走。
2017年农历一月十一日,零点过后。
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商讨,饶束抱了个抱枕,坐在沙发最边上的角落里。
大姐饶璐和姐夫明天就要去深圳上班,二姐也要跟着丈夫搬去阳江市,家里只剩下父亲饶权和两个小屁孩。
饶束感觉自己逃不开这一劫了。
果然,姐夫提议道:“饶束可以照顾妈妈呀。”
姐姐饶璐立刻反驳道:“她连做饭都不会,怎么照顾妈?”
饶束连忙点头,“对对对,我不会做饭,我觉得问题很大,非常大!”
另外一人说:“一日三餐可以订外卖,这完全不是问题。束儿你只需要顾及妈妈的其他需求就好了。”
饶束皱眉,抬头望过去,看见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年轻女人。
她只觉得大脑又被空白占领,无暇思索其他事情,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着空白消失。
“都是上大学的人了,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了么?”那人继续说。
饶束望着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记忆里,这人也曾对她说过——“都是读初中的女孩子了,束儿,你怎么还这么任性?”
束儿。
束儿。
她一度觉得这个称呼特别美好。
可,到底是儿童,还是……束缚呢?
如果是两者兼具,那,儿童又怎么能被束缚呢?
多怪异的一个称呼。
就像“香蕉”一样,怪异得过分。
记忆里,香蕉说:“束儿,不如你去死吧!”
随后,刀刃挥来,落下,剖开,嵌入,绽放了谁的血肉,斩断了谁的筋脉。
在小腿上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疤,狰狞,丑陋,显眼,夺目。
太难看了。
难怪,张修从来没有穿过露小腿的裤子。
只有饶束才会傻到把自己的一双腿露出来。
露出,晒伤,留疤,疼痛。
然后,难以释怀。
饶姣沏着茶,说:“爸,姐,姐夫,你们知道吗?今年束儿还给我家那些小孩儿发了红包,其中有些小孩连我都不认识呢。”
“钱多了叭,”饶唯低着头在玩游戏,说,“还不如给我多一点压岁钱呢。”
“我也是想,这么有本事的束儿,难道连妈妈都照顾不好吗?”饶姣说。
饶束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她想不起来,她给香蕉家族里的小孩子们发过红包?
但是她很快回过神,笑了一声,“你们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
这一刻,张修完全消失了。
他失去了她的音讯,她也抛却了他的存在。
第63章 病中注
1
你看我们; 念念不忘; 狭路相逢; 到底是谁给谁的劫难?
我们冲动,我们幼稚; 我们相互试探; 我们胆怯又疯狂,连空虚和无聊也能从缝隙里爬进来。
我们纠缠,我们旖旎; 我们进退两难,我们肮脏又坏心,被挟裹在暴风雨中一起登上单轨列车。
那弱点,那痛苦; 那缺失,那零碎与回忆,迫使我们与恶魔一起潜伏在地狱; 好像再也没有人能放过我们。
拥抱从来都需要代价,谁能真的照顾好谁?
悲剧也的确存在规律,赎罪之旅痛彻心扉。
你见证了我的扭曲,我却无法时刻为你撑腰。
倘若你我灵魂影照,又该看谁绝境生花?
你跌倒; 我站起;你无声; 我张扬;你隐忍; 我放肆。
我再问你一遍:“那么; 你想死吗?”
2
讨厌离别的人一般都不喜欢送别。饶束也一样。
从小到高中; 她都很黏两个姐姐。但阴差阳差的,大多数时候,她总是跟她们分隔两地。
所以每一次与她们分开,都让她感到天空灰暗。即便是现在,经历了很多变化的现在。
小雨从凌晨时分开始下,春寒料峭,冷意十足。
饶束侧身躺在床上,蜷缩着身子,婴儿的姿势,裹在被子下面,竖起耳朵听着房门外的动静。
大人们好像总是喜欢在早晨离家。至少这个家的大人们均是如此。
好像,所有人都在长大,只有她一个人,停留在原地,长不大,放不下,盘旋着悲痛,低首舔伤口。
岁月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她还是学不会如何面对离别。
昏暗中,她只听见,客厅里有人在收拾东西,有人在小声交谈,悉悉嗦嗦的声音,却不绝于耳。
饶束攥紧被子,把自己蜷缩得更紧。直到再也无法缩紧。
房门忽然被谁打开了,小束的光线突然变大,洒在满床被子之上。
“束束,你醒了吗?”姐姐饶璐的声音。
饶束侧头,仰面,只发出一个音节:“嗯?”
“我们回去上班了,这几天你照顾好妈妈,”饶璐拍了拍她的被子,“不要再同她闹别扭了,知道吗?”
饶束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没回答,只说:“冷死了,你快点出去吧。”
她感到大把大把的冷空气穿透了身体,带走了她为数不多的温度。非常冷。
“还有,有钱也不要乱花,不是自家人的小孩,你给他们发红包做什么?”饶璐似乎在穿羽绒服,拉拉链的声音从昏暗中凸显出来,听着竟有点刺耳。
“我喜欢小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躺在床上的人闷闷地说。
“那你在家的时候就别老捉弄么么和我的小孩了,”饶璐拎着手中的包包,砸了一下她的被子,说,“这么大个人,都没点成熟的心性,只晓得欺负小孩子,大学毕业了之后你该怎么办?”
“……”饶束闷在被子里,为自己辩驳,“我觉得还行。捉弄小孩子跟我大学毕业是什么情况哪有关系啊?”
“随便你。”饶璐又说:“香蕉也要搬去阳江了,你不起来跟她道个别吗?”
“为什么要道别?我不想跟她道别。”她用双手抱紧自己的双膝,像个蛹一样,裹起来,再也无法舒展。
“你真没良心。”
“哦。”
客厅外的灯光照射范围快速变小,是房门在逐渐关上的缘故。
黑暗即将降临了。
饶束突然张口,叫住饶璐:“姐!”
“干嘛?”饶璐停在房门口。
“你还记得你以前送我的小型日记本吗?主题图案是‘都市鱼’的那种。”她背对着房门口,蜷缩在黑暗里,小声地问。
“什么都市鱼?我什么时候送给你的?”
饶束眨眨眼,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东西。
她说:“我念初中之前,从姥姥那里回来之后,你在我生日时送给我的。”
饶璐“哦”了一声,“我都不记得了。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怎么,”她笑了笑,“就是,我还有几页没写,但很快就要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