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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付江沅才着实的放心去楼上休息。
许婉婷和吴素回来的当真不早,傍晚才到家。一下车许婉婷就吵着累,庙宇在北山上,汽车是开不上去的,只得从山脚下步行。中间歇息了几次,到了山顶还是免不了气喘吁吁,到现在两条腿都不听使唤了,只觉得软棉无力。先问过下人付江沅今天的身体状况,听说无碍之后,便道:“我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晚饭就不要叫我了。”
吴素到底是年轻一些,虽然也觉得累,却不是一点儿精神都打不起。再听下人说付江沅请了戏班子,从明天开始唱大戏,整个人便一阵振奋。
“这样一来可是热闹了。”
那听差道:“听说是洛阳城最好的戏班子,有名角素心。”
吴素彻底来了精神:“那个素心我倒是听说过,只说那人的嗓子妙得很。”
“我也是这样听说。”
当晚许婉婷把求来的护身符给付江沅拿去,问过张孝全,听说他在起居室内,就直接过去了。
付江沅见她进来站起身:“妈,不是说今天去庙里很辛苦,怎么不早一点儿歇着?”
“不是特别辛苦,其实也不是一直都在走路。在庙里见到了熟人,没想到那样赶巧,下山的时候就和那母女一起吃了点儿东西,所以回来的晚了。”许婉婷坐到沙发上,唤他:“你坐过来,妈妈有件东西给你。”
付江沅见她煞有介事,也便跟着坐过去。
“什么东西?”
许婉婷拿着一个护身符道:“这是我今天为你求的,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东西。但一定要带在身边,它真的可以保佑你。”
付江沅接在手里端详,有的时候他不知道许婉婷哪里来的这些恐惧,只要听说是可以保佑人的法子,她便找来用到他的身上。却不见用到两个哥哥的身上,或许真的是从小到大他的身子骨弱,才会让她有这样的担忧。
笑言:“妈,我的身体没有大碍,你以后没必要再为我做这些事情。”
许婉婷看着他,只觉得疼惜。她怎么可能不担心,他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就以为会像其他小孩子一样,长到一定年纪便能健健康康的。可是没有,到了现在反倒一天比一天衰竭,就像受了什么诅咒一般,无论如何挣不脱。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指掌间棱角分明,如同划在她的心上。
“江沅,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也不求你将来可以平定天下,你要你能健健康康的,我就满足了。”
付江沅执起她的手,安抚道:“你只管放心,我的病一定没有大碍。哪个人不生病的呢,医生也说了无关紧要,吃些药就好了。”又道:“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怕你和大嫂无聊,叫张孝全请了戏班子过来,明天就在家里听戏吧。”
许婉婷这才回房间去。
早儿像往常一样起了大早,就见小翠也推门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见到她便道:“九儿姑娘,您起这么早做什么?怎不多睡一会儿?”
九儿道:“我去给素心小姐买早餐。”
小翠便道:“九儿姑娘,吴老板说了,素心小姐以后的起居饮食还是由我来照顾。你快回去歇息吧,我这就去给素心小姐买早餐。”
九儿就这样被打发回去。
今天戏班子要去南山别墅唱大戏,大家早早也便起来了。
九儿听到外面响动,跟着出来打杂。哪一个看到她都如敬神明一般,唏嘘不已:“九儿姑娘,这可使不得,这些粗活哪里是你能做的。”
以前使得,现在为何就使不得了?
九儿做了几件事,都不等伸出手来就被人毕恭毕敬的打发了,真要将她当老佛爷供起来似的。她不傻,当然知道为什么。现在只怕大半个洛阳城都知道吉详戏班子的九儿和付江沅关系非比寻常,哪个还敢冒犯她?
无事可做,那边吴老板已经唤她去厅内吃饭。不仅不用做事,还可以最早吃饭,九儿受宠若惊:“吴老板,这怎么行。几位师傅还没有吃,我怎么可以先吃。”
吴老板嘻嘻笑着:“现在整个戏班子都是依仗着你的,怎么就吃不得。这里事多人杂,别哪个不长眼的碰到你,去里面坐吧。”
素心推门出来,正听到这样一番话。淡淡的看了九儿一眼,走近时道:“到底还是你命好。”捡了根高枝也是最顶级的。
九儿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亦是清清淡淡的回道:“虽说命由天定,可在我看来人定更能胜天。其实自己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只看你怎么去走。”
素心瞳孔缩紧,只道是心惊不已。九儿的凌厉状似带着锋芒,极力收敛,旁人还是感知得到。素心突然觉得,她这样子也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子。
吉详戏班子再不用九儿打下手,去往南山别墅的时候也没有带上她。
庭院中除了她,还留下了供她使唤的丫头。时不时就来她眼前晃,左一声右一声“九儿小姐”的叫着,俨然她成了这里嗓子最亮的名角。早上见到素心的时候,那脸上的不满已是十分明显。以往那才最是吉详戏班里众星捧月的人物,有朝一日忽然被人取代,心里上一定很不是个滋味。九儿平时低眉顺眼,就是不想跟谁结下梁子,这回看来是免不了了。
恼怒得一口东西都吃不下了,如今这一切窘状都是拜付江沅所赐。
叫住那丫头道:“你去忙你的吧,不用来管我。”
丫头临走前还道:“九儿小姐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吩咐我。吴老板再三交代,是不能让九儿小姐做任何粗活的。”
她这个待遇上的千变万化,背地里一定引来了不少的揣测。并不能排除有鄙夷的成份在里面,素心冷嘲热讽只说她命好,其他人不知会怎么看?
晌午的时候张孝全过来了,走进院子里找她。
九儿一上午百无聊赖,此刻坐在檐廊下发呆。听到响动后,转首看到他,略微吃惊:“张副官怎么过来了?”
张孝全道:“是我们三少来请五小姐一起吃饭,车子已经在外面等了。”
九儿微微一怔:“你们三少没在听戏?”到底是得利手下,从善如流:“在我们三少看来,自是没什么比陪着五小姐吃饭更紧要。”她只得跟着他走出去。张孝全打开车门请她上去。
付江沅坐在后座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只等她坐进来,明知故问道:“怎么看你像不高兴似的?”
九儿嘴快:“三少当真会不知么?你叫你的手下人那样兴师动众的和吴老板打招呼,还重金请吉详戏班的人去唱戏,他们怎可能不误会我。”
付江沅淡淡的一挑眉:“他们误会你什么呢?”
“自然是误会我跟你有关系,你是看着我的面子才会给吉详戏班如此大的恩惠。”
付江沅慢条斯理:“这算什么误会,我本来就是这样想的。我想对你好,而你就在吉详戏班子里,我才会对他们好。”
九儿没想到他这样直接,一时间只拿眼睛瞪着他。
付江沅曲指触她的眼眸,她便下意识闭紧,长睫微微的颤,上面一道亮眼的光圈,碎金子一般。他笑着道:“知道你眼睛大。”
九儿意识到他在戏耍她,板着脸:“三少,你这样让我很难在戏班子里呆下去。”她本来就是寄人篱下的,出不得什么力,以前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现在却因为他,一下子被捧到天上去了。别人或许会沾沾自喜,她却不以为然。不知其中藏了多少隐患。
付江沅不笑了:“我本来就没想让你在这里呆下去,君梦,现在我是你唯一认得的人。我势必要对你好,如果将你放在这里,我怎么安心?”
九儿肺腑中顿有一丝暖意,茫茫人海她不是孤苦无依。面上却不肯松懈:“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付江沅欣慰,到什么时候她都带着一股机灵劲,与生俱来的东西,真是想忘也忘不掉。
直言道:“我就是故意的。”
“付江沅,你太卑鄙了啊。”
付江沅唇角噙着一抹弧度:“既然你已经这样看我,那我不仿再卑鄙一些。如果你不肯离开这里,那你的师傅我也不打算帮你找了。”
九儿没想到他会如此,眼睛微微眯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
付江沅自如道:“我为何不能这样?嗯?”他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气得她牙龈痒痒,又像是拿他没有办法。
不由转过脸去不再理会他。
没一会儿,付江沅便跌下架子过来哄她:“真是生气了?”
九儿望着车窗外没有动弹。
付江沅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带着一丝讨好的小心翼翼,本来是想拉她的手,最后也仅是攥了她的衣角。
九儿甩开他。
那样子就是同他在闹脾气。
想起失忆前的她,是不会这样公然和人耍小性子的。再大的事,即便心中翻江倒海,不到表露的时候,也都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装模作样的同人打着太极,大都半是真心半是假意。倦怠的时候不用别人拆穿,自己也想抬手撕去那一层面皮,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亦或生气的时候直接破口大骂。可是,千金重担压着她,随时提点她,不能拿绥州的天下,和几省的百姓开玩笑。
这样的九儿让付江沅觉得有一点儿陌生,却又觉得她就该这个模样。所以也愿低声下气的讨好她。
张孝全坐在副驾驶上,专注的目视前方路况。还是若有似无的瞄到两人的小动作,只是不敢回头去看。一个手下人的本份他们素来做得好,这一回还是隐隐的憋不住笑。
最后被付江沅从镜中窥探到,轻咳一声,他便立刻端坐身姿,一丝表情都没有了。
当天在“宁逸轩”里吃大餐,一早就订好了位置。付江沅抵达之前就被警戒了,两人一下车,付江沅直接带着九儿去楼上的包间。
窗子大开着,临窗而坐,能看到洛阳城最繁华的景。这样的馆子还贵在地点选的妙,再加上大厨手艺不凡,价位便一下涨到了天上去,寻常人是没有机会过来的。
九儿侧首去看,方发现洛阳城真是美。像是一幅水墨画,哪怕硝烟弥漫的乱世,满城的繁华仍旧尽收眼底,仿佛一方世外桃园。
美人凭栏,山水亦寒。
付江沅定定的看了须臾,走过来同她一起望着窗外缓缓道:“以前我的梦想是征战沙场,平定这四分五裂的天下。现在更想在有生之年,和心爱的人开一家馆子,不用很大,只要能过平凡人的生活就好。”说完看向她,九儿又在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儿,历历清析。她欲闪躲,他却不肯,手掌扣到她的肩膀上:“我的心意你该是知道的吧?或许你的心里还有一些顾虑没办法消除。可是,不要紧,我总会让你一点一点的感受到我的真心。我对你不是假的,长久的思恋也不只是说说而已。如果你不想做林家的五小姐,也不想承认你曾是我的未婚妻,都不要紧。那就做九儿,但是,无论你是谁,在我心中的位置都是不会变的。”
他将她的指掌按在心口,即便身体羸弱,他的心跳动刚强有力,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她的手掌心,而那手掌亦是连着自己的心的。九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在一下一下的加速,仿佛就要跳出来了,她忽然很害怕……慌张的想要逃避,就听他道:“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你,我付江沅认定的人,是没办法改变的,除非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