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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出租车开走,陈晚回过头说:“你跟我来。”
霍星咬着一支烟正准备点,她的声音像是深夜的露水,被风一吹,熄灭了打火机上的星火。
霍星觉得自己一晚上都在做选择题。接不接电话,去不去救她,现在,跟不跟她走。
理智告诉他必须拒绝。
他抬头正想开口,却对上陈晚的眼睛,她那么直白坦荡地望着他。
霍星忍了忍,还是走了过去。
“我饿了,带我去吃宵夜。”
他们一前一后走了几十米,陈晚突然说,转过身。
霍星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很长。
“你想吃什么?”
“烧烤,啤酒。”陈晚眼里来了神,似乎在憧憬这个美味。
霍星点点头,“你跟我来。”
霍星带她来到河边上的宵夜一条街,油布搭的棚子占满道路两边,每家大排档门口都支着一个烧烤摊,鸡腿鸡翅韭菜玉米,一串串堆的满满,各色调料码放随意。
油烟噌噌升空,风往哪吹,烟气就跟着飘。
“美女吃什么?今晚牛肉串特价哦。”年轻小伙热情推荐,拿着纸笔等着记菜名。
“特价?”陈晚翻着油腻的塑料膜菜单。
“对对,买一送一,还给瓶啤酒,很划算的。”
“送啤酒?什么啤酒?”陈晚抬起头。
“青岛,卖八块的。”
“嗯,是挺划算。”
小伙子熟练地往纸上写,“好嘞,一份牛肉串。”
“不要。”
陈晚重新看向菜单。
小伙子:“……”
霍星轻笑了一下,陈晚又抬起头,“笑什么?”
他说:“没事,你点吧。”
陈晚暂且放过他,说:“四个烤翅,两个鸡腿,一盘土豆,烤个茄子,烤两串韭菜,再来盘花生,你们这特色是什么?”
小伙子边写边答:“牛肉串。”
陈晚把菜单还回去,“那就不用了。先点这些吧。再来两瓶啤酒。”
霍星倒了两杯水,有些怀疑,“这么多你吃得完?”
“吃不完。”
“那就少点些。”
“我想吃。”
霍星沉默了。好像每一次问她问题,她都能给出让人无语的答案。
陈晚看他憋闷的模样,笑了笑,“霍队长,要不要把你女朋友叫出来一块吃?”
霍星缓了缓,“……不用了。”
菜很快上齐。占了满桌,留出的空余勉强放碗筷。
霍星起开啤酒盖往杯子里倒,陈晚制止,“不用了,就这么喝吧。”
她伸手拿过一瓶,仰头抿了一口。夹了最近的鸡腿,吃得很认真。
霍星注意到,她吃东西,每一样都会动筷子,但每次夹的都不多,相比较,她好像更喜欢喝酒。
一瓶啤酒很快见底,仿佛那不是酒,而是矿泉水。陈晚招呼老板,又要了一瓶。
霍星如实说:“你酒量不错。”
陈晚嗯了声,晃了晃酒瓶,“这样的,你能喝多少?”
霍星说:“不知道,没醉过。”
陈晚竖起大拇指。
霍星见她又喝了一口,仰起脖颈,修长光滑。她的手指匀称细长,指甲修成微尖的形状,刷了淡粉色的甲油,握在深绿色的酒瓶上,更衬的白净。
“这个鸡腿不好吃。土豆烤的太嫩,要焦一点才好。”陈晚逐一点评,每说一样,筷子就指着那道菜。
霍星很安静,低头吃菜。
陈晚问他:“你不冷么?”
她穿了件薄外套,还觉得有些凉。霍星只穿了件短袖,单调的白色普通的样式,毫无设计可言,可陈晚觉得,这样越能衬托出他的五官,利落分明。
男人就该如此。
霍星说:“不冷。”
陈晚指了指桌上的菜,“你尽量吃吧,我饱了。”
入了夜,夜宵摊生意非常好,周围人声嘈杂,还有拿着吉他挨桌唱歌的,陈晚单手撑着下巴,大概是喝了酒,眼眸比平日要亮,正盯着几桌之外的流浪歌手看他表演。
霍星吃了几片土豆,用纸擦了擦嘴,问:“酒吧那三个都是你学生?”
陈晚嗯了一声,眼睛还盯着远处,“对,都是学生。”
“你在哪当老师?”
霍星也吃饱了,身子靠在椅子上。
“大学。”陈晚看完热闹,收回目光,“教美术。”
霍星:“她是第一次来玩?小女生容易受惑。”
陈晚咯咯笑,“她出事和年龄大小没关系,就是有点好奇和憧憬,还有一点心存幻想。”
霍星说:“你倒是明白。”
陈晚扬了扬眉,“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霍星直起身,“这样容易吃亏,女人不比男人。”
陈晚一只手环着腰,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懒散地靠着椅子,轻轻笑:
“……我喜欢吃亏。”
她毫不掩藏地看着他,眼眸似水,眉梢随着笑容上扬。
霍星沉默,非常沉默。
他缓缓拿起酒瓶,仰头喝尽最后一口酒,起身招呼老板买单。
“一共两百二十八。”
霍星掏钱包。陈晚递了三张一百,“二百二吧。”
老板也是个爽快人,“好嘞,找你八十,下次再来啊。”
霍星把钱放在桌上,“你拿着。”
陈晚看了一眼,两张红钞票,还有一张二十,一分不少。
她起身,拿着包就走。
霍星紧抿着唇,拿起钱两步追上她,“这顿我请。”
陈晚站定,环着手,要笑不笑,“没错啊,这顿是我请。”
霍星憋着劲,挡在面前不让她走。
她把霍星上下看了个遍,大概是职业的关系,不只是身材,他的气质也很硬朗。
陈晚的眼神很直接,她的赞赏也很直接。
“行吧,这顿你请。”她忽然接过钱,对着霍星摇了摇,“那下顿我请哦。”
“没有下顿。”霍星甩下四个字,头也不回就走。
陈晚拿着钱看着他的背影,不喊他,也不追他,直到背影消失在转角。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轻轻一笑:
“……又把我丢半路了。”
☆、第八章
第八章
陈晚慢悠悠地回到客栈。
从包里找房卡的时候,手机震动。她把房卡找出来,对着门禁一刷,“滴”的声,推门而入。
手机还在响。她接听。
“……妈。”
陈晚把包放在床头,“我还没睡,刚回住的地方。”
电话那头长句短句一连串。陈晚耐着性子一个个回答。
“今天带学生出去了。”
“我穿了外套。”
“嗯,带了伞。”
她在心里默数,以往每次,都会在四句铺垫之后引出正题。
“小晚,你爸爸上个月参加了茂林集团的竞标,你还记得吧?我们准备的很充分了,这次把握很大。”
陈晚开了免提,手机搁在床上,脱了外套,又拿起手机,“嗯,那很好。”
“这次项目竞选的人太多了,许哲爸爸那么大的公司,这一次也来参与了。”
“利润很大?”
那头声音雀跃,“对的,茂林准备开发新楼盘,就在市新区的主干道上,楼盘规划很大,只要这次中标,楼盘一期、二期的材料都会划出来。”
陈晚对这事没什么印象,所以她找不到连贯的顺序点。但她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
“小晚,你在听吗?”
陈晚倒在床上,单手盖着眼睛,说:“我在听。”
“茂林集团的老总和明谦的关系好,你能不能向明谦打听打听。”
陈晚的胸口憋了一口气,她问:“打听什么?”
“打听竞标的一些事情,让你爸爸能提前准备。”
“茂林又不是宋明谦的,他哪里知道。”
“可他和茂林的关系好啊,明谦的公司可是茂林的最大合作伙伴,这点我们都打听清楚了……小晚。小晚?你怎么不说话?”
陈晚的手从脸上移开,垂顺在身体一侧,她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木头材质的灯罩,雕着镂空花纹,灯是白色,灯罩是浅黄色,灯光透了出来,成了温和的暖黄。
陈晚盯得有点久,眼睛酸。
她平静地说:“好,有时间我问问。”
那头的语气明显放松,“最好尽快,你也别太辛苦,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正事说完,电话就轻松结束了。
“嘟——嘟——”忙音短促地重复着,陈晚握着手机,看见窗外斜在低空的一弯月亮。
**
晨曦欲晓,浮云自开。
陈晚有个很好的习惯,无论多晚睡,睡眠质量好坏,都影响不了她第二日早起。她不爱懒床,睡觉,只是生物钟的组成。
她在完成任务。
穿戴齐整,陈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挺严肃。她左右晃了两下脸,用手揉了揉,又笑了笑,舒眉展目的样子,果然好看多了。
陈晚打开行李箱,给自己戴了一顶鸭舌帽。
长发顺着脸颊垂下,她又把帽檐压低了些。
刚刚六点二十,陈晚准备去街上溜溜,手刚搭上门把,
敲门声:“咚——咚——”
周蜜站在门外,局促地握紧双手。
陈晚不意外,侧了侧身,“进来吧。”
周蜜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很缓慢,小声说:“陈老师,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陈晚走到窗边,把纱窗滑开,沾了一夜露水的空气款款而来,扑在脸上,陈晚打了个哆嗦。
“我不需要你道歉。”她靠着窗栏,眼睛看向窗外,“因为我没损失什么。”
“陈老师……”
陈晚转过头,平静说道:“如果我出事,你的道歉更没用。”
这句话没有一丝怪罪的意思,但周蜜忍了一晚的情绪却轻易放闸,她眼眶红了,鼻子一吸,眼泪两滴。
陈晚递过纸巾,又站回窗边。
“你是我学生,保护你是责任。但是周蜜,如果我和你没有关系,就算我看到你被人带走,我也不会去找你。”
陈晚轻声细语,却字字有力:
“这个世界,有好人就有坏人,你遇到哪一种,看你运气。但你得相信,大多数人,都不喜欢管闲事,明哲保身,是人性。”
周蜜眼睛更红,瘪着嘴巴使劲忍泪。
陈晚不喜欢说教,听不听劝,懂不懂道理,跟她没关系。
但她知道,周蜜拎得清。
她走向门边,打开门,“我要去吃早饭,一起?”
周蜜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倒逼回去,用力点头,“嗯!一起!”
巷子两边是老式楼房,两层高,一楼基本都用作门面,这里是旅游旺地,寸土寸金,几平米的空地都能开个早餐铺。
陈晚买了一个葱油饼,出了巷子,又买了杯豆浆。
初生的阳光罩在人身上,周蜜觉得轻松多了。
陈晚左看右看,似乎还在捕猎想吃的东西。
她吸了口豆浆,声音鼓鼓:
“周蜜。”
“啊?”
“待会你帮我打个电话。”
**
卓炜接到电话之前,正在玩手机斗地主。
他抓了一手数字,打顺子中间少个q,最大的牌是黑桃2,乍一看真不是好牌。破釜沉舟抢了地主,底牌还真把顺子给凑齐了。
王奇在边上看,“先把长顺丢出去。”
卓炜没考虑,“把长顺拆成两个短顺,比较稳妥。”
王奇说:“你就不怕对家压住你?”
卓炜:“赌一把,他没顺子。”
把牌点出去,几秒之后一声“我靠,还真接上了!”
王奇捧着热茶,拍了一下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