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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波那边静了片刻,曾有良险些以为信号出问题。
“那个……”李星波犹豫,“我当面跟你说吧,电话里说不方便。你在哪里,可以的话我现在过去找你。”
曾有良惊喜,“你先给个预告吧,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还是当面说吧。”
“你不会是把小光赶跑或者弄丢了吧。”
曾有良还来不及回话,妙悔突然插进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李星波听出声音的主人,语气陡然转成吵架的架势,“老秃驴,你说什么话呢,你以为我像你故意把人丢大街上不管吗。小光是成年人,有手有脚,他偷偷走了关我什么事。”
“偷偷走了?你昨晚又说没他消息?”
这会轮到陶燕坤按钮不住,开始质疑。
“哎,所以我说当面说好吧。”李星波无奈又无辜,“他不但自己偷偷走了,还把他妈妈和他的那本户口本给顺走了……”
“好了,我们的‘小光搜救队’又壮大了一人。李警官,我在静莲湾的观旭府恭候您的大驾。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
陶燕坤凉凉地说。
果然是亲生父子,撒谎和遮掩的本性当真是一脉相传。
第51章 第四章
“还差三分钟够一个钟头; 来得挺快的啊,李警官。”
妙悔捻动佛珠; 看了进门的李星波一眼,念经般说。
李星波蹙眉; 忍而不发,“你半年不下山的,知道早上的交通有多堵吗; 我这赶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他两手示意一身浅蓝色的警服。
陶燕坤和蒋天瑜坐三人沙发上,还有一个空位可说是吴妈的。曾有良和妙悔来得早,分坐两个单人沙发; 吴妈正要去搬一张椅子; 曾有良利索地把位置让出来。
“来这,李警官; 你坐这。”曾有良笑嘻嘻说,“吴妈,你坐着吧,我自己去搬椅子。”
昨夜住了一宿; 曾有良已俨然不把自己当客人。
李星波和妙悔分别往茶几对端的单人沙发一坐,警察蓝和和尚黄立成分庭抗礼之势。
吴妈对曾有良又多一分好感。
“好了; 人都到齐了; 我们的茶话会开始吧。”
陶燕坤发话道。
按认识李春光的时间长短排序,最长的在前面,李星波先开始。
——李春光出生后,冯耀月辞了教师一职; 一边带娃一边靠接商画赚点钱贴补家用。李星波有段时间沉迷赌博,冯耀月与之离婚失败,带着五岁的李春光离家出走。
接着是妙悔的部分,开始叙述前不忘抛给李星波一记鄙视的眼神。
——妙悔读书时代认识的冯耀月,没想到后来再碰见单身带娃的她,年少情愫未尽,妙悔跟冯耀月开始长达五年同居生活,因为冯耀月没离成婚,两人一直没法领证。
说到此时沧桑地抹了一把脸,李星波难得低下头,到底还是他束缚了她。
——冯耀月赚钱很拼,当代课老师同时还继续接商画,而且收入越来越高。但因为养孩子花费也不少,基本都花在了李春光身上,那段时间李春光的生活可称得上相对优渥。
后来有天母子俩一块上街,只回来了李春光一个人,问冯耀月去哪了,说是上个公厕,一直没见回来,以为回家了,所以李春光等久了才自己回来。
报了警,依旧杳无音信。邻舍开始议论纷纷,说肯定是故意抛下妙悔跟别的男人跑了,她不就是抛弃前夫来的这里么。
妙悔信了,气了,有天用同样方法把十岁的李春光留在福利院附近跑路。
听到此处,李星波终于可以把那一记鄙视还给他。
然后轮到曾有良的部分。
——在火车站偶遇钱包和身份证被偷的向也,一直跟踪,然后成为莫逆之交。
说最后一句时曾有良有点心虚,如果向也听到,大概要辩解:这“莫逆”是单向的吧,我可没承认过。
陶燕坤正想补充买死人户口的那部分,妙悔犹犹豫豫插话道:“其实……那时候我可能见过小光,但他蹲在路边,太像……那什么的了,我不确认是他……”
李星波果然夺过话头,“是不是你不会问一句啊!要不是碰到了曾先生,小光说不定真变成要饭的了。”
妙悔脖子一梗,佛珠捻得更快,一颗一颗仿佛子弹在指缝间穿梭,“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还是个警察呢,连老婆孩子离家出走都找不到!”
“我……”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
“好了好了,两位爸爸请稍安勿躁,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分析出小光的下一步行动,至于其他的恩恩怨怨,你们可以等他平安回来后,再让他给你们评评理,或者干脆一决高下,好么。”
陶燕坤虽相较年轻,好歹是这里的主人,李星波和妙悔给面子地沉默下来。
当然沉默之前定然少不了无声的眼神厮杀。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陶燕坤,对方只自我介绍向也是帮她开车——也是这里陶燕坤坦率承认自己有眼疾,如有哪做得不周到的地方,希望他们见谅,两人对她第一印象都挺不错——但两个岁数加起来三位数的男人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她的特殊身份,他们活了这么久,可没见过哪个雇主对手下这般上心。
陶燕坤迅速切换到了李春光的向也时代,这部分连曾有良都不清楚,但买死人户口那钱从哪来,怕是没人比他更清楚。
接着是蒋天瑜,说到冯耀月离世的惨况,在座的一片肃静,连李星波和妙悔这对天生冤家也缄默以对。
再是重逢之后,冯耀月留下的账本——妙悔抄写的时候悟出来的——从明辉眼底下逃生,时间线就跨到了向也失踪后的现在。
吴妈几乎没参与,她了解的向也不多,只能借灵婵的话说:能让小孩子喜欢的,一定不是坏人。
还是李星波的职业敏感让他觉察出破绽。
“这明辉和小光以往有什么过节吗,怎么能那么快锁定小光和小月留下的账本有关?”
在场有两个人不自在动了动。
起先陶燕坤隐瞒是护短,而曾有良是当事人之一,两人默契地共同漏下向也当梁上君子那段不说。
现在陶燕坤忽然有一吐为快的冲动,而且是报复性的,向也一声不吭地溜了,留下他们这群人为他苦苦发愁、担心,总是要他付出点代价,给他点教训。
陶燕坤幽幽道:“果然还是瞒不过李警官的法眼,小光没钱没身份证这段时间,干的是什么行当,你不是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么?”她交叠的双腿互换了下,甚至舒适地晃了晃。“也不对,应该说你今早不是也遇到了么?”
李星波眼神防备起来,就连妙悔也觉察到不对劲,但一时抓不住准确的点,佛珠也忘了捻。
李星波说:“你到底想把小光怎么样,让他栽到我手里吗?”
陶燕坤也听出异样,知道他误会自己了,打着手势说:“李警官,你别紧张。小光对我和对你一样重要。明辉背后是一个盗画转销组织,小光不幸牵涉其中,我最希望您能做的——如果有冒犯您请原谅——如果明辉东窗事发,我最希望您能把他从里头干干净净摘出去。”
李星波陷入沉思。
妙悔颇有深意地觑他一眼,也许是认识以来第一次自叹弗如。
“好了。”陶燕坤总结性地说,“小光妈妈被明辉他们囚禁那么多年,加上自己被追杀那笔账,大概能推知小光是要拿着账本去拼命……”
陶燕坤说到此处忽然叫了蒋天瑜一声,“明天是复活节了吧?”
蒋天瑜应道:“嗯,我们和辉哥——明辉——合作的世界公园复活节夜场明晚就开场,现在正在搭舞台,晚上调试灯光。说不定,明辉现在就在那里,我看他好像挺上心的,上一次讨论方案就有他。”
“好。”陶燕坤放下交叠的双腿,“你跟我一块,我们去会会明辉,从他那里探探口风,没准小光已经给他下战书了。”
曾有良犹豫,“那我们……”
陶燕坤说:“今早谢谢大家了,大老远跑来——”
李星波截断她的话,“陶小姐,下次碰头什么时间?”
“下次?”
妙悔不甘落后地挑明,“小光要去拼命,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啊。”
三个男人对被揽进去的“我们”没表异议,就连吴妈也摩拳擦掌地蠢蠢欲动,说:“是啊,人多力量大,我们也一块去。”
现场的失控让陶燕坤一个措手不及,严肃道:“你们真的知道‘拼命’的意思么,小光连第二身份都准备好了,是准备让‘向也’和明辉同归于尽,为他妈报仇。”
警察的职业角色让李星波说话相对有分量,他替另外几人说:“你就直接说汇合的时间和地点吧。”
陶燕坤踟蹰地紧抿唇。
蒋天瑜推波助澜,“坤姐,你就应了吧,大家都是自愿,也都是好意。说句难听的你别生气,单凭你一个人,要把向也拉回来确实多有不便。不如遂了大家的意,皆大欢喜。”
曾有良附和地又劝一句。
陶燕坤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来的目光,形势怕不是她轻易地摇头所能控制,甚至可以预想,只要她说一个“不”字,剩下的人包括吴妈都将站到他的对立面。
陶燕坤站起来,那些目光压迫力似乎更甚。
“那大家等我通知吧。”
*
世界公园。
入门不远处的环球大舞台上,陶燕坤的同事和其他合作方正在忙着搭建舞台,truss架已经成型,有人在上面架灯具,有人手抄一捆粗黑电线在走线。
所有人都在忙碌,除了远处高地上的两个人。
环球舞台是一个下沉式广场,外围一圈一圈阶梯式观众台。
陶燕坤和蒋天瑜就站在最上方,看着工蚁一样忙碌的人群。蒋天瑜照理也要参与,但因为这边的事临时把任务交付出去。
“我总感觉有点奇怪。”陶燕坤忽然开口道,白天里她依旧戴着掩饰性的蛤|蟆镜,给人印象更冷酷了。“好像靠近某个真相,但现在还是迷迷糊糊,不能主动接近。”
蒋天瑜左右望了望,盯着陶燕坤的另一边轻声道:“果然。”
“嗯?”
“坤姐,‘真相’从你的左边走来了。”
“哎呀,燕坤,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
毫无疑问是明辉的声音。他扶了扶精致的细边眼镜,笑吟吟走近。
呵。
陶燕坤冷笑,但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两人的过往全成了云烟。
“天瑜,你去看看他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吧。”
蒋天瑜深得陶燕坤真传,对明辉笑笑,说去去就回。
“咦——”明辉煞有介事地往她身后觑了眼,疑惑道,“你的美少年呢?怎么今天没有跟你一块过来。”
陶燕坤仍面对着舞台方向,不知实情的人没准以为她在眺望那里。
明辉戏谑地笑,“让我猜猜,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陶燕坤森然地说:“没想到明老板那么挂念他,我真替向也谢谢你饿了。如果你想见他,你再来绑架我一次,没准他又从天而降了。”
明辉在她旁边站定,外型上男俊女靓,璧人一对,谁能想到私底下是兵戎相见,有你没我。
“燕坤,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什么‘绑架’不‘绑架’的,明明是请你去湖边赏月喝茶。”明辉无辜地说,“你在雨水道里受的委屈,可不要全推我身上哟,是你的小朋友带你进去的。”
陶燕坤自如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