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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琳琳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是在生气，不过我是在气我自己。”她对刘一倩可以坦率，因为刘一倩是似懂非懂的。
刘一倩问她为什么生气。
贺琳琳笑道：“我气自己成绩不好，数学怎么学都学不进去，我越努力反而越证明自己的无能。”她望着湖面，终于说出心里的担忧，“要是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刘一倩安慰道：“肯定考得上的！”
贺琳琳点点头：“考是肯定考得上···”但是考上个什么样的大学就不好说了。她看着刘一倩，知道自己一面带着优越感可怜她，一面怯懦地羡慕她，她了解未知的人生里并不是充满希望，有一半儿其实都是痛苦，贺琳琳希望自己能一眼看到人生的尽头，她真是受不得一点期待。
贺琳琳望着湖面，有点儿惆怅：“老说人生有很多选择，但那些选择并不是为所有人准备的。”
刘一倩眼神懵懂，她无法理解贺琳琳的话，但她拥有的选择其实比贺琳琳多。
贺琳琳笑起来，她希望刘一倩的人生能因为她的出现有个比原来更幸福的走向。
贺琳琳：“我们要不考一个学校吧？”
刘一倩点点头，笑着说好。
陆远志带着奶茶回来，受到了热烈欢迎，贺琳琳喝了一口，表示这次就原谅他了。
陆远志问道：“这么好喝？”他从来不喝奶茶，觉得这是女生和小孩儿才喝的东西，男生抱着杯奶茶总觉得有点儿怪。
刘一倩点点头：“好喝啊。”
陆远志插上吸管，喝了一口，龇牙咧嘴，“太甜了吧！”他喝一口就腻了。贺琳琳没理他，嚼珍珠嚼得正上瘾，刘一倩又喝了一口，才答：“不甜啊，刚好的。”陆远志放弃了，他们口味不一样。
他颇为无聊，掏出手机给两个专心吸溜奶茶的女生照了张相，照完自己看了哈哈大笑。
“贺琳琳你怎么喝个奶茶偷偷摸摸的，刘一倩你嘴里包了多少珍珠啊哈哈哈哈哈！”
贺琳琳才不在乎在陆远志面前有没有形象这回事儿，瞪了他一眼，警告道：“删了。”刘一倩看着手里屏幕里自己的脸还觉得很奇怪，说：“我脸上好多肉啊。”她有点儿难为情，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得不太好看。
陆远志说：“正常，镜头会把人拍胖一点。”
刘一倩还在盯着照片，贺琳琳看了一眼就不管了，只威胁陆远志要是不删照片后果自负。
陆远志说一定删一定删，背过身先偷偷把照片发了出去，然后在贺琳琳的监督下按下删除键，“删了吧你看。”
贺琳琳觉得他这语气听起来欠欠儿的，明明陆远志比她大，但是她总是有种要“教育”他的冲动，不过按照实际经历来说，她的确比陆远志成熟得多，起码她自认是比这个哥成熟许多。她回来之后看所有同龄男生，或者比她大一点的男生，都有种“你们这群萝卜头”的阿姨心态。
只除了一个人之外。
手机在桌面上震得滑了一下，卢昭放下书，陆远志发了一条彩信过来。
卢昭放下手机，没打开看，他接着看书。陆远志已经给他发过好多回各种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乱七八糟的图片，说是好兄弟就要一起分享，卢昭看了两回，觉得他是哪里发育过剩，让他做套试卷。陆远志还特别老道地开导他：“都是男人···是吧，很正常的。”本来挺正常的一个事儿，被他一说都变味儿了。
卢昭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和陆远志成了朋友，方春英都暗示过他要和陆远志保持距离。
“他爸是搞工程的，经常在KTV里请客，听说当时要买到一中来，直接提着钱到校长室呢，他成绩怎么样？”
陆远志的成绩大概要比贺琳琳好一点，起码数学比贺琳琳好。
卢昭忽然放下书，拿起手机，打开了彩信。
陆远志发来了一张贺琳琳和另外一个女生的照片儿。
卢昭回了信息。
陆远志坏笑着把手机递过来，贺琳琳瞄了一眼，立刻从醉奶的状态中清醒了。
“你发给卢昭了！！”卢昭看见了！贺琳琳紧急检查已经被卢昭看过的那张照片，发现自己真是···只胜在真实了。
陆远志还在说：“卢昭看了怕什么，你俩都见过对方穿开裆裤的样子，是真兄弟！”
贺琳琳怒道：“兄弟你妹！”
她低下头看着卢昭回过来的那几个字，“有这么好喝吗？”连问号都看了几遍。
她喝得太high，整个痴呆了，样子看起来好蠢！
陆远志默默贴紧在椅背上，贺琳琳眼神好可怕，她要把他推下湖吗？
他拉着刘一倩，把她当做盾牌，悄悄跟她说：“你往前坐一点儿，挡住贺琳琳，对，别让她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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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贺琳琳到现在还没手机，她用刘一倩的手机，趁陆远志不注意，拍到了想要的照片，普通人想照美要挑角度，但是要照得不好看，只有随手抓拍一张就行。贺琳琳对照片进行了多角度全方位的犀利解读，陆远志一点儿盲目自信彻底被打击，认识错误。穷寇莫追，贺琳琳出了气，让刘一倩把照片删了。
三人玩了一上午，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候分手，各回各家。
贺琳琳一到家就把空调开开，贪凉直接坐到了地上，罗丽芳不在家，在家看见肯定要说，嫌她没有样子，不爱干净。
房间里温度渐渐降下来，贺琳琳想上床睡个午觉，她上午零零碎碎的吃了不少还喝了一大杯奶茶，一点儿都不饿，太阳的热意还残留在身上，热意退去困倦就替代上来。贺琳琳也介意身上的汗和灰，她没上床，就坐在地上，半趴在床尾上眯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不好说是梦还是真的发生的过，因为她在梦里都觉得处处熟悉，像一段藏在深处的记忆由于某种无名的牵引倏然层层翻起。
她梦到了卢昭，又是一个夏天，她坐在地上，卢昭坐在椅子上，两人对面，中间放着一张凳子，凳子上放着一个棋盘，他们在下跳棋，棋盘形状是个嵌在圆盘里的六角星，棋子是六色玻璃珠子。卢昭手里捏着一颗蓝色的玻璃珠子，正要往棋盘上放。阳光照进来，落到棋盘边儿，但纤毫毕现的却是卢昭，他被单独照耀着，睫毛上有光在抖落，瞳仁儿是棕色的，向日葵开在里头，他凝视着棋盘，贺琳琳凝视着他。
蓝色的玻璃珠子陷进凹槽里，卢昭收回手，抬起眼看过来，轮到她下了。
贺琳琳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红色的玻璃珠子，冰凉又鲜艳，她要把它放在哪里？要是她一直不放下，是不是这局棋就就永远不会结束，是不是时间就会永远停在这里，停在这个最为浓烈，所有烦恼和遗憾尚未来得及显形的夏天。
贺琳琳看着卢昭，她愿意停在这里，她想停在这里，她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害怕。
卢昭的嘴唇动了动，他说了些什么，但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他的声音传不过来，而她也无法打碎这扇玻璃，她无能为力。
卢昭笑起来，伸出手放在她头上，他的手温暖，带着重量，压在她的头发上，这一点重量和温度让她安心。
贺琳琳被电话铃吵醒，她睡了快两个小时，脸上被压出凉席印子，摸起来手感很过瘾，她来不及醒醒神，忙起身先去接电话。
电话是罗丽芳打回来的，让贺琳琳去菜场买菜，她今晚提前回家。
贺琳琳挂了电话，赶紧把空调关了，把卧室门敞开，尽快把凉气散出去，她再换鞋，拿好钥匙出了门。
菜场里人不少，贺琳琳走进去就掩鼻，她怕腥味儿，菜场里可不止腥味儿，各种味道混杂发酵，地上也是没干过。
贺琳琳先去买菜，买完菜最后才去肉铺买肉，卖肉的那边味道是最重的，她憋着气过去，看着条案上挂着的一块块红肉，指出要哪一块，老板答应一声帮她切了称好拿袋子一装，贺琳琳付了钱，接过袋子就走。她转身太急，没留意到脚下的路，一脚踩进了一滩水里，她还穿了个凉鞋，鞋里一下变得滑溜溜的，她都不不敢想这水里泡过啥，她朝水洼右边看了一眼，正摆着几个大盆子，里面的鱼还在游，盆子后面坐了个人，他早就看见了贺琳琳，这会儿被发现，却不和贺琳琳打招呼，还把头低着，躲她。
贺琳琳感觉自己正赤脚踩在一条鱼上面，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会儿也没心思扮演友好的邻居一角，没有和祝子嘉打招呼，匆匆走了。
祝子嘉看着贺琳琳踮着一只脚走得特别快，她这回没和他招呼了。
祝子嘉两只手上都带着胶皮手套，黑色的，看上去干干净净，稍微凑近一点儿就能闻到一股鱼腥味儿，他却不觉得腥，他早就习惯被这种味道包围，朱玉萍更是已经完全闻不到了，她常年身上都有种鱼腥味儿，她不喜欢让祝子嘉来帮忙，也是怕他身上会染上这种味道。
祝子嘉怀疑刚才贺琳琳就是闻到了这种味道，所以才没有和他打招呼。
他伸手搅了搅盆子里的水，水一动鱼就跟着动，四处乱窜，撞到盆壁上，接着转圈，最后又莫名平静下来，在水里停住，一动不动。
高三是周末是放一天半的假，星期天吃完午饭就又要到学校去。
这种半途中断，不上不下的休息，贺琳琳一觉得折磨，这不叫放假，应该叫放风，而且大中午的出门，还要骑车，怕不是骑到半路车胎就要被晒爆了。贺琳琳最后破天荒打了把伞，提前出门走去了学校，至于晚上怎么回来，那是晚上的事。
刘一倩也来得早，她妈妈开车送她来得，送了她再送她弟弟去学游泳。
贺琳琳说：“我也想去游泳，你会游吗？”
刘一倩答：“不会。”
贺琳琳：“我也不会。”她没机会游，也没人教。
野湖家长不让去，她也不敢去，正儿八经的游泳馆游一次几十块，她又不会游，花钱就是去泡冷水澡？而且她也没有泳衣。
刘一倩说：“要不我们一起去学吧！”
贺琳琳摇头：“没时间吧。”而且没钱。刘一倩有些失望，她是起了念头就要做的人。
贺琳琳抬头，正好看见陆远志进来，还冲她们招手，贺琳琳发现他连书包都没背，两手空空。
等他过来，贺琳琳就问：“你回家什么都没带？作业呢？”
陆远志说：“我带了啊！”他从两边裤子口袋在各摸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他展开，贺琳琳才看清是两张卷子。
“看，我都做完了。”陆远志道。
贺琳琳朝皱巴巴的卷子上看了一眼，说：“你等着受表扬吧。”
果然数学老师讲题时，看见了陆远志的铺在桌上的卷子狠狠地“表扬”了他。
“这不知道还以为是擦屁股纸呢！这卷面脏得！要是高考，改卷子老师看了心不心烦，你说心不心烦？！要是我，我直接先扣你十分！”
班上一阵哄笑，贺琳琳也在笑，刘一倩看着前头陆远志背影，他本来挺高，这会儿站起来却像缩了半节儿。
要是她被这么批评，她肯定要哭。
下了课，陆远志拿着卷子过来，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贺琳琳想起刚才老师说得那句“擦屁股纸”笑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