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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他突然打电话过来。
大洋彼岸,这时候该是深夜,电话里传来喧嚣的杂音,也许是那个城市特有的声音,她可以想象他站在酒店窗前的样子,窗外有霓虹闪烁,夜色冗长。
他停了许久,才叫了一声“颂颂”。有一刻她觉得他也许是喝醉了,语音低沉迟钝,象是梦呓,又象喃喃自语。
她皱眉:“这么晚还不睡,出了什么事?”
又是良久的沉默,他才说:“没事,只是很想你。”
因为他这句话,她在周三的下午跑去他的小窝,做了一桌子菜,等他下了飞机回来吃晚饭。有可能是飞机延误,也有可能是堵车,他错过了晚饭。她在台灯下一边改论文一边等他回来,左等右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夜色渐深,她抱着一床毯子在床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屋里已漆黑一片。那是个阴暗的夜晚,窗外乌云压顶。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感到他从背后抱住她。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味道,烟味,飞机上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夹杂着艳俗的香水味,不知他飞机上邻座坐着谁。
她握住他微凉的手,半开玩笑地问:“玩得挺好?有艳遇?”
他不回答,也许是因为累极了,只把头枕在她肩膀上。漆黑的夜里,她只听到耳边他浅浅的呼吸声。她以为他一定睡着了,到后来她自己也几乎要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她才听见他在背后低低说:“给你带了礼物,在桌子上。”
第二天一早,她在桌上发现了他的礼物。红色的盒子,盒面上有烫金的“C”字,是某一款很眼熟的手镯,如果没记错的话,名字就叫“LOVE”,爱情的宣言。她平生第一次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拿出来戴了戴,繁华耀眼,十分漂亮,只是不大象属于她的东西。她反倒更中意他大学里送她的生日礼物,一对银色的耳钉,某宝淘来的便宜货,她却一直戴了三年。
早上还有考试,她要坐早班公车回学校。林深还在床上熟睡,她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抓了两片面包就匆匆出了门。清晨的天才蒙蒙亮,大雾弥漫。她拖着大背包紧赶慢赶,以急行军的速度才赶上那辆头班车。
她在窗前坐定,又想起那只昂贵的手镯。这一趟舟车劳顿,他们只说上了两句话。事实上最后那一年里,因为各自繁忙,他们见面的时间总是越来越短,说的话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是他说他的工作,他的同事,他的娱乐,她在心里想想自己的理想和现实。
即便如此,她每星期照例朝圣一般踏上去东三环的旅程。直到后来生病失忆,许多事记不得,那一路的公车站她竟条件反射般还能倒背如流,也清晰地记得那些寒冷的清晨,她在黎明前的黑暗里登上公车,慢慢看窗外破晓,人声渐起,晦暗的城市在晨曦里渐渐苏醒过来。那时候她二十刚出头,留一把瀑布般的黑色长发,经过挫折也受过情伤,因此知道感情得之不易,值得珍惜,也愿意信任。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害怕付出的姑娘,比如那些早春的清晨和傍晚,她跨越整个北京城去看他,风里来雨里去,这一路风尘仆仆,来回至少大半天时间,记不得什么时候是第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最后一次。
第35章 空城(3)
那年外交部的面试定在了二月底; 颂颂和夏江是英语学院翻译专业唯二两个获得面试资格的本科生。
大家貌似都十分忙; 夏江也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不在宿舍。面试的前夜; 她反倒出现在寝室里。她男朋友的车在楼下等着,要载她去他家里暂住一晚,以便第二天一早直接出发去面试。临走前夏江来和颂颂告别:“明天大日子; 可惜不能和你一起去了。”她说完又笑:“不过我也别做灯泡了; 你家深哥肯定得来接你吧?”
颂颂回答:“林深在云南出差,周六才能回来。”
夏江极其诧异的样子:“不是吧?他不是昨晚就回来了?”似乎迟疑片刻,又说:“有件事; 本来不该告诉你的……”
她讨厌夏江惺惺作态的样子,顶了她一句:“你觉得不该说就别说。”
夏江一怔,还好她的手机这时候适时地响起来,她提着包匆匆下楼去。片刻颂颂还是收到她传来的截屏。
截屏上是夏江和林深的一段对话; 发生在前一天晚上。屏幕上的夏江问:“还在云南?”
林深答:“今天刚回,提前结束,放假两天。”
夏江做了个惊讶的表情:“现在在哪儿快活呐?”
“花样年华。”
“(流口水)今天是Ella还是Selena?”
林深没有回答; 只传来一张照片,他坐在五光十色的背景前; 举着胳膊自拍,膝头上坐着一个姑娘。照片太小; 颂颂看不清姑娘的脸,但能看清姑娘挂满银色亮片的低胸上衣和撩人的红色超短裙。夏江在下面赞:“劲爆!”
林深回了一句:“别告诉颂颂,你懂的。”
她在那一刻失语; 许多蛛丝马迹点点滴滴,连成一条线,源源不断地走到眼前,最后走到这个终点,凝固在这一刻 …………“你懂的”,手机屏幕上的最后几个字,似乎字体都特别大。
那一晚她毫无意外地失了眠,窗外斗转星移,她盯着天花板出神,心里有一个声音大喊,打电话给他,也许他立刻可以证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另一个声音说,如果发生了又该如何?那就是某人想要的吧,你在最关键的时刻失去理智。
那个电话最终没有打。她用尽所有的毅力和智慧,强迫自己闭上眼入睡,第二天强颜欢笑地去面试。
记得那是个周五的上午,休息室里门窗紧闭,空气缺氧,坐满西装革履,神色紧张的应试者。夏江来得比她早,特意坐到她身边,看着她的脸色等了片刻,最后才说:“我也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最后还是觉得作为朋友不能瞒着你……其实也没什么,你知道他那个行业,都是逢场做戏,你不用介意。”
她只觉得好笑。知道不该讲,她讲了;林深叫她不要讲,她讲了;到头来原来是不用介意的事,她却郑重其事地讲了,在这个关键时刻。她这个朋友,委实做得辛苦。
面试的经过和内容颂颂不大记得,只记得走出大楼时时近中午。头顶是一片早春阴沉的雾霾天,面前的十字路口宽阔繁忙,川流不息,象一条不能逾越的鸿沟。她第一次觉得天大地大,不知道何去何从。
定下心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当她踏上去东三环的公车时,心里这样想。也许她是抱了一线希望,希望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舟车劳顿,这个城市拥堵嘈杂,似乎每一分钟都在堵车,更何况是周五的下午。等她赶到东三环外,已经下午两点。下了公车,穿过弯曲的长巷,走进楼道,隔壁的女主人在楼梯拐角处遇见她,神色好奇地和她点头致意。
她有林深家的钥匙,打开锁一推,里面上了栓,她叫了一声“林深”,有人噼噼叭叭跑来开了门。
门只开了一道缝,一阵暖风迎面扑来。屋里的暖气开得很大,林深直愣愣地站在门口,似乎刚睡醒午觉,只穿着短袖T恤和短裤,挠挠凌乱的头发,讷讷说:“今天这么早?怎么不先打个电话来?”
她自然地推了一把门,想把门打开,他把着门沿,没有让开。
她在那一刻明白过来,不能置信地抬眼望着他。“提前一天回来了,突然决定的。”他慌乱地解释着,避开她的目光。
这时候门里有人叫林深的名字,有人走过来替他打开了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女人,看上去比林深大上几岁,染成栗色的长发及腰,烫成妩媚的波浪,身着男式衬衫,下摆空空荡荡地吊在膝盖以上。女人的脸色有几分憔悴,大概因为没有上妆,不过颂颂认得这张脸,她曾经在夏江发给她的照片上见过。
她不晓得是怎么转身离开的,只记得她飞奔下那段阴冷的楼梯,一口气跑到外面。那年倒春寒,天气冷得吓人,去公车站路上的窄巷里有一股穿堂风,呼啸而来,撩起她的长发,刮在脸上生疼。林深在背后叫她的名字,片刻从身后追上来,拉住她的胳膊。她甩开他的手继续狂奔,直到看见远处出现排满人的公车站,一辆公车从路的尽头遥遥开过来。。
他再一次追上她,拉住她哀求:“颂颂,你听我解释。”
她不顾一切往前走,直到走到车站上走无可走。车站上所有人回过头来对他们侧目。早春的寒风里,他跟在她身后,大概出来的时候走得急,只来得及套上一条运动裤,身上还是那件短袖T恤,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看起来楚楚可怜。
公车即将靠站,她只想快一点离开,向前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回头。
“颂颂。”他试图伸出双臂抱住她,她再一次甩开,扬起手,响亮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他一下子愣在当地,手足无措。直到她上了车,车门关在身后,她从车窗里望出去,还看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身影,随着公车的启动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毕业前的最后一年过得支离破碎。写论文,找工作,整天奔波在图书馆和招聘会的路上。她不断告诉自己,世界很大,眼前的路很长,朋友的背叛也好,爱人的欺骗也罢,三十年后回望,都不过是如烟往事。
后来颂颂接到外交部体检的通知,而夏江没有,这之后很少有人见到夏江出现在宿舍里,听说她的男友即将外派澳洲,他们正在筹划结婚。
林深在女生宿舍楼下出现过几次,出差的途中也不忘一步一停地报告行程,有时候托同寝室的女生给她带花。她始终采取电话不接,视而不见的态度,到最后同寝室的姐妹都忍不住抱怨:“我说颂颂,你到底闹哪样?刮风下雨地还让人在外面站岗,我看着都心疼。你心肠也太硬了吧?”
也许是她心肠硬,心底是一片干涸的土地,满是龟裂的伤口,找不到原谅的藉口,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最后一次,半夜大雨滂沱,她关掉手机躺在床上看书。寝室即将熄灯,忽然停了电,楼道上下一片哀鸿遍野。她不得已停下来合上书页,从窗口看出去,看见他躲在楼下的自行车棚里,靠着一辆破车,一片漆黑里划亮一株火苗,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抬头望向她的方向。
同寝室的姐妹哀叹:“大半夜的下雨,也不知深哥带没带伞。”
她想了一想,带了一把伞去了楼下。
推开宿舍沉重的大门,外面是铺天盖地的大雨。她看见他望着她的方向,迅速踩息脚底的烟头,从破车上直直站起身来,呆呆叫了一声“颂颂”。
她从未料到自己可以如此冷静,把伞塞给他说:“快关校门了,你还是早点回去。”
他拉住她不肯放手:“颂颂,你原谅我一次。”
大雨砸在车棚顶上,噼里啪啦地巨响,她说不出一句话。也许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这许多天避而不见,是因为她走到了困境,既说不出原谅,也说不出分手。
他在黑暗里嗫喏:“我和Ella不是认真的,她也有男朋友,不过寻点乐子,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见她。颂颂,你也知道,象我这样的工作,外面有诱惑在所难免,但不管外面遇见什么人,都是过眼云烟,逢场做戏,而且就这么一次而已,你何必小题大做。你看,我都这么低头认错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到底还爱不爱我?我说过我们永远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