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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热射病的救治流程图。
没办法,她穿过来之前,医院组织《中国热射病诊断与治疗专家共识》培训,每个科室都得派人,而且必须起码得是主治医生以上的职称。作为产科年纪最小的主治,她不去谁去?
生活不易,她一产科大夫也被逼得多才多艺。
事实证明,领导到底是领导,绝对高瞻远瞩,居然在遥远的2019年就能看到她现在被迫赶鸭子上架的窘状。
入院三个小时,连着先前加在一起足足补充了三千毫升液体之后,荷香终于神智恢复了清醒,能认出自己婆婆,也能回答余秋的问题了。
她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觉得头晕,喝了凉茶之后感觉好了点儿,没想到再下田里头割稻却吃不住了。
“那先住院继续观察吧。”余秋给她做完心肺听诊,安慰地冲她笑笑,“你好好休息。”
热射病的治愈出院标准是生命体征稳定、神志清楚、脏器功能正常。其实荷香目前的状况要出院也没问题。只是余秋不忍心。
农民不把中暑当成病,只要缓过来,他们就还会顶着大太阳下地干活。不是他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只是沉重的生活压力逼得他们不得不忍受这一切。
护士也跟着点头:“没错,情况这么重,是该住下来好好观察观察。”
荷香有些迟疑,她觉得自己现在除了身上没什么力气之外,并没什么不舒服,好像不需要住院。
“听我们的,放心吧,就是观察,不给你再用药了。你现在走跟明天再走,卫生院收的钱都一样。”急诊大夫也开了口。
他是农家出来的孩子,再清楚不过双抢的时候有多辛苦。
荷香的婆婆也劝儿媳妇:“应该的,生病了就得听大夫的话。你好好躺着,不慌。”
荷香这才踏实下来,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休息。
余秋跟医生护士打了声招呼,准备告辞。
门外传来急促的喊声:“医生,救命啊,赶紧救命。我媳妇昏过去了。”
走廊上响起回应声:“哎呀,这是中暑了吧,看看这样子。”
余秋跟宝珍对视一眼,赶紧往外跑。不会吧,又来一个中暑。都送进卫生院了,情况肯定不会比荷香好到哪儿去。
这种天气下田干活,果然够呛。
两人冲到挂号处边上的大厅中,就看到几个人抬着床板。这几个人穿戴整齐,看着不像是赤脚下田的农民。
等瞧清楚上头躺着的人情况时,赤脚大夫跟接生员都倒吸了口凉气。
妈呀,这三伏天大太阳,人倒在地上都要烫塌一层皮,这人身上居然裹着厚厚的大棉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额头跟油亮的头发。
这么个捂法,人不中暑才怪。
余秋大步走上前,一把掀开厚棉被,热浪扑面而来,也不知道究竟蓄积了多少暑气。
再看清楚年轻的女病人身上穿的厚棉袄时,余大夫简直要昏倒。
三伏天过成三九天,真是满清十大酷刑都得拱手说一声佩服。
不用测体温,单手伸上去,余秋就感到了滚烫的热度。
她立刻伸手解病人棉袄的扣子,再不给病人通风散热降温的话,这人今天就能交代了性命。
原本正在挂号的短发中年妇女立刻冲过来,两只手跟铁砂掌似的,一把将余秋推得老远:“你干什么?我媳妇坐月子呢,不能吹风,要捂着。”
余秋一阵头痛,又来了。
典型的中国式谋杀,2019年都没有断绝的陋习,以坐月子的名义,三伏天空调开暖风,穿棉衣盖棉被。
她刚上临床轮转的时候就碰到过一例类似的情况,最后那位三十六岁好不容易生了孩子的妈妈成了植物人,在ICU待了一个月之后,家属签字自动出院了。
用她老师恨铁不成钢的话来说,其他人中暑基本上都是工作所迫,就这种坐月子中暑完全是自找的。
一个人,独立的成年人,当了妈妈的人,难道没有自主思考决定自己生活方式的能力吗?
大热天捂成这样,正常人都知道不对啊。学会对长辈说不,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毕竟命是你自己的,没有人会替你过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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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月子时,该通风通风,该活动活动,该洗澡洗澡(淋浴),该洗头洗头(及时吹干),该刷牙刷牙,该对长辈说不就必须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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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如救火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产妇的婆婆坚决不让医务人员掀开她儿媳妇的棉被,更别说通风换气了。
怎么可能中暑?中暑的那都是顶着大太阳在外头干活连口水都没的喝的人。她儿媳妇从上个月二十号生完孩子回家后; 房门都没出过; 上哪儿晒太阳去?再说她可没磋磨媳妇,一天三顿老母鸡汤热腾腾的端到面前喝; 连床都不让媳妇下。
人在家里好吃好喝好养着; 居然还能中暑。这几个娃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什么鬼话都敢讲。
余秋头痛:“可是你媳妇现在高烧昏迷是事实,她现在非常危险。”
“那也是因为我儿子进出门不小心; 让她吹到风受凉才发烧的。”产妇婆婆半点儿都不退缩,“从古到今,坐月子都是要捂得。伟大的领袖教导我们; 不可以轻视排斥传统医学。”
一股怒气从余秋的脚板心直接蹿到天灵盖:“中医从来没说过坐月子三伏天里头还要盖着大棉被。”
她虽然是学现代医学也就是常说的西医出身; 却时常替无辜的中医委屈。什么脏的臭的胡说八道的,都往中医头上扣。明明中医也教导产妇正常坐月子。
护士拿出了温度计; 惊得大喊:“41。7℃; 快; 这人要不行了。”
产妇婆婆也慌了,连声催促:“快,你们快给打药,让我媳妇发了汗退烧啊。”
余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情况还发汗呢; 再不补液她就要没命了。
产妇的丈夫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 显然被眼前的状况吓懵了。他抬起头; 可怜巴巴地望向母亲; 喉结上下滚动,挤出一个:“妈——”
“别看你妈,现在问你自己。”余秋急了,“你必须马上同意救你老婆的命。”
围着产妇忙碌的护士偷偷朝余秋做了个手势,示意冷盐水都挂上去了。家属再不配合,他们也得在有限的范围内赶紧动起来。否则等到家属拿定主意同意救命的时候,病人已经没命可以救了。
余秋稍稍稳定了心神。
红星公社卫生院连冰箱都没有,当然不会备有冰盐水。这还是他们先前放在冰棒箱子里头备着要给荷香用的。现在成了挽救产妇性命的一线希望。
“你要是再不配合治疗。你老婆会死,你孩子没了母亲,你的家庭毁了,你妈也没了这么听话的儿媳妇。她把她的命交到了你手里,她拼死给你生孩子,她现在这样,你撒手不管?”
她一长串的逼问,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冲得那年轻男人连躲的机会都没有。他只望着妻子,两只手拼命绞在一起,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好了!”一直被家属推来推去,都找不到开口机会的值班医生突然间怒吼出声,“进了医院就得按医生的办法治,我说她是重度中暑,必须得按照治疗中暑的办法来。你们要不相信,就另请高明。”
这话似乎吓到了产妇的丈夫,他终于拿定了主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母亲磕起头:“妈,我求求你,让大夫看芸香吧。”
产妇婆婆又急又怒:“你做什么,我又不是磋磨媳妇的恶婆婆。”
余秋可没功夫关心这对母子,她朝值班医生使了个眼色,众人一窝蜂地把人抬进了病房。
谢天谢地,产妇婆婆没追进来阻止。
不然尽管理论角度上,在危急抢救时刻,医生有权决定抢救流程。但如果家属真要硬拦着,这事儿还真说不清楚。
余秋掀掉了芸香身上的大棉被,那股扑面而来的发酵型恶臭简直要熏死人。
她招呼宝珍将电风扇开到最大档,然后扯着嗓子朝病房外头喊:“情况很危险,我们只能尽力抢救。”
值班医生也跟着吼:“送过来很晚了,都不晓得已经昏迷了多长时间。我们尽力而为,有什么不好,你们自己有个思想准备。”
卫生院的厕所都是每层楼公用的,病房里头当然不会用淋浴设备。
冷水浸浴是不可能了,只能先用凉水泡过的床单裹住病人,然后拿电风扇对着吹。
余秋伸手脱芸香穿着的棉衣的时候,才发现个麻烦的问题,芸香手背上扎着针啊,厚实的衣服脱不下来。
护士二话不说,拿来了大剪刀,卡擦擦地剪开了棉袄跟棉毛衫袖子,直接将衣服扯着丢在了旁边。
余秋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管了,到时候家属要索赔损坏的衣服再说吧。现在她真顾不上这些。
冰棒制成的冰枕垫到到了芸香的脑袋底下,剩下的冰棒又放在了颈部、腹股沟这些大血管位置帮助降温,胃管也下了,护士往里头推冰盐水。
不过这些还不够,芸香不知道已经高热昏迷了多久。他们必须得想尽一切办法,尽快给她降温。
“拿250ml的冷盐水给她灌肠。”
冰凉的盐水打进去后,高烧的产妇显然觉得这刺激很难受,在床上翻滚起来,胳膊腿翻腾个不停,连挂水的针头都被她甩开了。
“摁住她。”余秋抓住芸香上下踢腾的脚,“血压是100/70mmHg对不?50mg异丙嗪、50mg氯丙嗪加100mg哌替。啶加10%的葡萄糖水静滴。拿气管插管的东西来。”
病人明显意识障碍,得做气管插管来保持呼吸道通畅。要命,这里又没有呼吸机,只能依靠手工捏气囊给气。
镇定安眠药随着高糖水流淌进芸香体内,原先躁动不安的人终于陷入了沉睡。
值班医生被云香婆婆赶到了病房外面,哪有男的看小媳妇光身子的道理。
余秋懒得再跟她说什么,只戴上手套,专心致志地给病人做气管插管。当年的基本功没白练,她一个产科大夫做起气管插管来居然还记得清楚每一个步骤。
她顺利放下管子,然后用胶布固定好,将管子连接上气囊,转过头示意不知所措的芸香丈夫:“你,过来帮忙捏气囊。我们人手不够,你们不肯让王大夫进来,就只能你们自己捏了。”
产妇婆婆的表情有些讪讪的,没吭声。她儿子倒是立刻应声,赶紧过来接手。
余秋看了他一眼,讲授捏球囊时的注意事项,又加了一句:“好好捏,你老婆在跟阎王爷抢命。”
她拿起听诊器听芸香的心肺,其实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的话,她真的也没其他办法了。卫生院有的药跟设备,她已经全都给这个倒霉的刚当上了母亲的女人用上了。
护士拿起体温计,终于宣告了一个好消息,芸香的体温降下去了,39。3℃。
“继续,再来一次灌肠。”余秋仔细听着产妇的双肺呼吸音,“尽快将体温降到38℃以下,并维持住。尿液怎么样?每小时尿量都要维持住。”
“大夫,她吃不消的。”那个进了病房后就再没吭过声的产妇忍不住又开了口,“病去如抽丝,降温也得慢慢降,不然大热大寒,人的身体会垮掉的。”
“人有不同,治病也有千样。”余秋没回头,“这就好比房子着火,不立刻扑灭火的话,慢慢来,房子就烧成灰了。”
再一次冰盐水灌肠后,产妇的体温降到了38。2℃,看来治疗措施起效了。
余秋站起身,抹了把头上的汗,突然间反应过来怎么病房变热了。她回头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电风扇关掉了,原本放在床边帮忙降温的冰水桶也被拖的老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