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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菲正张罗着午饭,许诺收了伞就扎进厨房帮忙了。因为住的大都是旅客,中午一般都会出去吃特色菜,赵菲做的,也都是客栈里的伙计的饭菜,只是比平日里多了她和尤书宁。
尤书宁换了身衣服进了餐厅,白衬衫的袖口挽到肘部,站在一旁择菜,和赵菲拉家常,互相问了近况。
她站在洗菜盆前,正思忖着这“相思菜”炒出来会是什么味,猛然间听到尤书宁对她说:“小诺,下午开庭的时候,你就在留在客栈里,帮你赵姐姐打下手。”
她讶异抬头,黑溜溜的眼眸里满满的全是不解,刚才都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就变卦了呢?
许诺快速平复心情后咧着牙笑了笑,应声道:“嗯,好的。”
他转头继续跟赵菲寒暄,他不解释,她也不会问。
午饭后回房午休,许是思绪过于杂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等再次醒来时案子已经开庭了,她叠好被子后打扫了一下房间的卫生,不想被赵姐姐她们看出脏乱。
她盯着被自己刷的光洁的浴室,眼神有些涣散,她到底还是没有如他希望的那样,还是这样小心翼翼。
赵菲正带着那对俄罗斯兄妹在花园里玩耍,她远远的看着,赵菲冲她挥挥手,示意她过去,两人对坐在花园的亭子里。
“午休还好么?”
许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好像……睡的时间过长。”长到等她醒来,上庭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人都说‘四十岁以前睡不醒,四十岁以后睡不着’,正是喜欢睡觉的好年纪。年轻时不多睡会儿,等老了倒是有大把的时间,但那又未必能睡着了。”赵菲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她沏茶。
许诺忙将手扶到杯壁旁以示礼貌,说道:“谢谢赵姐姐。”
赵菲嫣然一笑,道:“你师父没带你过去,是不是觉得很失落?”
“没有。最了解这个案子的人是师父,他自然也是最有权利和资格来去判定我是否能跟这个案子的人,我相信,他所做的决定,都是最正确的决定。”
“你猜对了一半,但是没有猜对另一半。”
“赵姐姐所指的是?”她不解的凝视赵菲。
赵菲放下茶杯,转头盯着在园子中玩耍的小兄妹道:“他们俩真的好可爱啊!”
赵菲这么明显而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许诺不再追问,笑着附和道:“是啊,赵姐姐的孩子呢?”
“早晨跟他爸爸去奶奶家了,估计没一个星期不能回来。”
“真遗憾,我没机会和他见面。”
赵菲再次给她添上茶,笑意盈盈道:“想见他还不简单,等我有时间了就带他去江城,到时候你可不要嫌他烦。”
“怎么可能,他一定是个聪明的孩子。”许诺脑子里一阵电光火石,不解的问,“赵姐姐应该也是学法吧?怎么转行了?”
“一个女人最成功的不是有一个完美的事业,而是有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庭。我守着这个客栈有什么不好呢?就算我再忙再累,我仍然是在家里。”赵菲注视着许诺漂亮漆黑的眼睛,忽然拉过她的双手捂在掌心,语重心长道,“小诺,你仔细听姐姐说,如果碰到合适的人,一定得学会争取自己的幸福。”
就在赵菲说最后一句话时,许诺脑海中竟然鬼使神差闪现的是尤书宁的身影,她被这个发现吓了一跳,连脸色都白了。
“我会的。”她敷衍的应着,被内心的那个想法弄得很是心慌。
那个下午她都坐在园子的亭子里,眼睛时不时扫视着门外,直到五点半了都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有些着急,忙问赵菲:“赵姐姐,这边的法院是不是五点半下班?”
“都是政府管辖区,能不是一个点下班么?”赵菲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随后安抚道,“七个案子合并审理的合议庭,时间长一点很正常,再加上死者过多,他又是给人做无罪辩护的,法警可能控制不了场面。”
丽江五点半的太阳和江城市正午的一样,亮的让人睁不开眼,湛蓝的背景下是洁白的云,像小时候伏素给她买的棉花糖。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压制不住心底涌起的莫名心慌,挣扎很久后决定出去看看,刚踏出院门就看到异常狼狈的尤书宁倚在院墙上调整呼吸。白衬衫上是漆黑的污渍,脖子上有指甲的划痕,还渗着血,头发也不是出门时的模样,乱七八糟的在头顶。
她上前准备扶住他,想起赵菲说的那句“法警可能不能控制住场面”,对他身上的伤不再过问,换了种轻快的语气道:“中午吃了相思菜,赵姐姐说晚上吃水性杨花,师父听过这种菜没?”
尤书宁笑了笑,摇手示意不用扶:“小诺,你还是没变。你应该问,‘让你不要我去,看把自个儿弄成这副德行活该了吧’。”
许诺没搭话,只是觉得心里酸酸的,他临时变卦不带她去。怕是先前没有料到合议庭上和他对立的不只是律师,而是六名死者身后庞大的亲友团。
“这么狼狈的样子,不该让自己学生看到的。”
许诺久久凝视着尤书宁,眼里雾气渐起,坚定的说:“即使师父这样狼狈,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帅的!”
第十五章
尤书宁艰难的咳嗽了两声,打趣道:“小诺,你这口气,和‘雷锋叔叔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是一个调调啊!”
许诺没吱声,这怎么可能是一个调调呢?
他右臂上搭着西服外套,迈步进了园子。赵菲见他这身模样也略微惊慌,片刻后才无奈的摇摇头,斥道:“真活该!你这身伤怕是连自己都想要吧!”
“让他们泄泄愤也好,到底我这次算是一个大反派。”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抓痕,笑着说:“只是没想到一个个下手还真狠。”
“能不狠么?每家每户失的都是顶梁柱,你就是一个靶,射穿你都不解恨。”赵菲转身去找医药箱,走两步后招手示意许诺也跟着去。
赵菲将酒精片、消毒粉和创可贴交给她,让她交给尤书宁。
她到房间前时尤书宁正在洗澡,门没有关,她斟酌片刻后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告诉他时,浴室的门开了。他穿着浴袍从里面出来,见到她在房间也没过多的惊讶,只是微微点头。
“师父,处理伤口的药我放在床头柜上了。”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烫,语音有些急促。
“嗯,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那……我先走了!”
许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她压抑不住内心狂乱的心跳,她的思维很混乱,乱到已经无法理清她的情绪了。即使闭上眼,满脑子仍旧是尤书宁的身影。
尤书宁很忙,即使在这玉龙雪山下,丽江古城中都无暇欣赏,第二日一早,他们就飞回了江城市。
接机的只有微律师一人,许诺很是奇怪,却也只是在心里暗自揣度,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微笑着看着尤书宁和微笙谈话。
因为出发前尤书宁的车是停在她所住的花都小区里,所以微笙也将他们送到小区。微笙并没有多做停留,只说有个案子很棘手,要去处理。
尤书宁将行李放回黑色四圈的后备箱,脱了身上的风衣扔进车里,转身拎着她的行李往楼上走:“我送你上去。”
“不用不用,东西不多,我能拎得动。”许诺这几日总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好像……是哥哥的感觉……又好像不一样。
等到了九楼尤书宁并没有进房间的意思,只是将行李搁在门外,说:“今天放你一天假,不用去上班。我就不回所里了,明天记得早点去所里收文件。”
“嗯,知道了。”她点头,目送着他进了电梯,这才转身进屋。只是心脏处还是暖暖的、在疯狂的跳动。
“冬凝姐,你今天没上班么?”她一进门就看见于冬凝蓬头垢面的窝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猛揪头发。
于冬凝抬头,哭丧着脸哼哼道:“我已经不用坐班了。”
“这不是很好吗?怎么还不开心起来了。”
于冬凝怒:“还不是怪我那师父,自己不懂行政法规还接什么行政案子,现在丢给我了。每次当事人打电话问我进度我都内疚的要死。”
她远山眉微蹙:“行政案子?对方是哪个单位?”民告官的案子,一般都不好处理。
“还好还好,是社保局。对方要是大头我师父也不会接,问题是我在法院立案六次,就有六次被法院逼着撤诉了。现在是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从零开始。”
许诺忙安慰道:“没事的,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锻炼机会。要是冬凝姐能熬过这个案子,那以后的仕途就会很平顺了。”
于冬凝想了想,撇撇嘴回道:“平顺个屁!”
许诺本想安慰她,却无从下手,于冬凝这刀枪不入的性格自我净化能力估计也很强。她将行李拎回房间,望着于冬凝房间里成山堆积的行政法书后无奈的摇摇头。于冬凝现在愁的是案子,她现在愁的可是四个月后的司法考试。
尤书宁越是不在意,给她无形的压力反而越大。
那天夕阳的红浸透江城市没有云朵的天空时,许诺在红晕中做习题,于冬凝在她旁边拼命修改诉状。许诺盯着于冬凝的侧脸,认真工作的人总是那么有魅力,仿佛整个黄昏的光芒都不及她。
许诺觉得,她好像,又多了一个朋友。
翌日许诺和于冬凝去所里,俨然发现于冬凝开了一辆艳黄色漂亮的甲壳虫,并且坚定的叫它:眼睫毛!
许诺汗,不解道:“冬凝姐,你什么时候买车了?”
于冬凝翻了个明亮的白眼:“你见过哪个刚执业的律师就能买得起这玩意儿?这是沫沫的,她跟着微笙哪样没有,就借过来开开,不然我这跑的地方太多,不方便。”
许诺默然,当律师没有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对了,他们的婚期定了,今年十一。”于冬凝的话宛如平地一声雷。
然后因为这个消息,许诺整个路上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她去丽江前郑沫沫还死活不承认自己喜欢微律师,咋一转眼就要结婚了。
积了好几天,许诺刚到所里就收了一摞文件。路过会客室时却意外的发现,没来得及关门的会客室里坐着的是伏素,而她旁边的律师,不是陈娟娟,而是尤书宁。
这个发现让她更加不安,她的名字……
来不及闪躲,和尤书宁四目相对,一时进退两难。尤书宁本是起身关门,欣长的身子站在门框前,平淡的对她说:“小诺,你去给伏女士倒杯水。”
她大脑有瞬间的断片,随后去茶水间泡了杯茉莉清茶,站在会客室门前很久才平复情绪,伸手敲了门才进去,将印着锦天所的纸杯搁在伏素桌子上,随后紧挨着尤书宁坐下。
伏素面露惊讶,目光一直跟着许诺,脸上倏忽绽出笑容,冲她点点头,目光中满满的全是柔和:“我最喜欢的就是茉莉清茶,谢谢你。”
她生硬的挤了个微笑,说:“份内之事。”
尤书宁拿着文件,眉头深锁,沉思片刻说:“您和许律师这个离婚案,我看很难胜诉。”
“为什么?”伏素不解,声音陡然提高两个八度。
“您和许律师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在法律上说,感情基础很深厚,不容易叛离,这是第一。这张亲子鉴定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证明许律师婚内出轨,因为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