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是人这种生物,是不是要有一个家乡,显得好一点?
以前老太太说,每个人都需要落叶归根,不然就无法转世轮回。
所以我想,我也需要一个家乡。
并且,我想要一个家乡。
鲁森,那时候我问你,知不知道梅州五华县的别名是什么;你说不知道,这里根本没有多少梅花,中国人取名真奇怪。
现在我承认了,是挺奇怪的。
就像我一直没懂,为什么要冠我以“张”姓。
4
车子沿着琴江河漫无目的地行驶,心脏随着呼吸悄无声息地跳动。
有时候张梓游觉得,人生所有的际遇都通往同一个终点,途中的一切曲折与挣扎都只是生*验。
时空是平行的,个体是孤独的。
得到都是幻觉,失去才是永恒。
5
琴江河对面就是水寨中学,里面设立了高中部和初中部,他在那里念过半年多的初中。
一个急刹车,身体猛然前倾。
张梓游皱了皱眉,看着路中央那个被吓呆了的男生。
十分钟之后,旁边网吧里。
“哇塞!反杀了!超赞!”
男生看着游戏屏幕里那场漂亮的反杀,再看向这个操控着游戏键盘的年轻男人时,简直双眼冒星星。
张梓游挑眉笑了笑,习惯性地伸手去够键盘旁边的果醋,尔后才发现这不是在电竞俱乐部,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彻夜打练习赛的少年了。
旁边根本没有什么果醋,他出门前顺手带的果醋被落在外面车上。
“日……为何如此健忘?”他舔了舔唇,低声自嘲。
“什么?”旁边的男生维持着星星眼。
“饮料落车上了。”他从口袋里勾出车钥匙,抬头望了一眼男生。
三十分钟之后。
一群从学校翻墙出来的男生围在同一台电脑周围,兴致高昂地围观这个深夜进来网吧的男人打游戏。
时不时兴奋地叫嚷两句,七嘴八舌,飞扬着他们的青春。
张梓游咬着吸管喝了口果醋,长指在键盘上翻飞,侧脸显露出的某种好笑的满足感。
最后网吧老板干脆关了门,自己也围了过来。
6
天微微亮时,张梓游下车走进酒店。
对为了躲避一个所有人都在约会的世界而跑去网吧打了一整夜游戏的自己,他只有一句话想说——真他妈闲得理直气壮。
他进去之后,门前两位保安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默认为:现在的年轻人啊,精力就是旺盛。
长期规律作息突然被打破,人就会处于一种亢奋状态,然后持续不规律好几天。
比如现在,通宵过后的张梓游毫无困意,神经反应极度活跃。
回顶层冲了个凉,整理一番,就早早地去各个部门晃了一圈。
7
“什么?!不是去世了?哎哟,我一直以为他老婆是去世了。”
“哪里是呀,他们家里欠债数目太大了,孩子妈顶不住压力,带着儿子走了。”
“哎,那现在呢?有什么消息吗?”
“有个鬼消息啊,早就不知道去哪个大城市啦。应该是找到其他男人了。”
几个大妈级的员工在清洁间七嘴八舌地唠家常。
张梓游抬手抚了一下眉骨,面无表情地准备推门而入,却在听见下一句话时收回手——
“……单徙儿知道的吧?”
“孩子那么大了,肯定早知道啦。”
“唉,有什么办法,摊上一个烂赌鬼做爸爸。”
“人呐,生时看命,死时看天……”
张梓游再次抬手轻抚眉骨,静静地立在门外。
“那单家现在怎么个样子啊?她爸不赚钱,她读书怎么办?”
“不太清楚,还有生活费啥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弄。”
“上次我侄子还说,在夜店看见单赌鬼了,不止赌,还嫖……”
“想想就知道啦,跑了老婆……”
“不是吧,看着面相挺老实巴交的……”
“鬼呀!就没见他清醒过,上次还疯言疯语咧,喝酒跟喝水一样……”
脑海里迅速拼接着这些信息,辅之以三番两次看见那个小姑娘的场合情景,很容易就拼凑出她的家庭背景。
他心里淡淡的,就像:有人在茶几上泡了热茶,香气飘在鼻尖,而他刚熬了夜,还不想喝茶,却莫名其妙地站在茶几面前静静闻着茶香———这样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听着里面的员工在叽叽喳喳,张梓游踮了踮脚,望了望天花板,又看了看手表。
直到目光触及墙角那边,露出的小白鞋尖。
果然普天之下皆偷听之人,特么当然也包括自己。
张梓游在心里轻笑,调了下衣领,打算若无其事地进去按公巡视。
然而下一刻,捏着衣领边缘的长指顿住。
因为墙角那边的人拐出来了。
两相对视几秒。
张梓游平生破天荒的有点语塞,甚至连冷清的神情也难以维持下去。
他在想,方才真应该装作从后面走过来,而不是以一种一看就知道偷听良久的姿势站在这里。
看看,对面的小姑娘该有多尴尬。
着实懊恼。
8
他语塞,单徙更语塞。
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才能显得落落大方自然而然一点。
表情也不知道该怎样调整,才能使得自己看起来一点都不难堪。
她一直躲在墙角,想等里面谈论的话题转移之后再进去。
但是这个男人在这里做什么……
他知道里面的阿姨们说的就是她们家吗?
胸前的工作牌提醒了单徙——他看过这个,应该……知道吧。
那还真是……天大的尴尬。
9
“……是我我也会带儿子走啦,女儿都是要嫁人的嘛。”
“跟着赌鬼哪会有什么好日子……”
张梓游看着单徙,他们中间隔着一道清洁间的门。
里面的谈论声不断传出,酒店长廊的灯光闪得让人无处可藏。
他与对面的小姑娘相向而立,彼此无言。
突然的,单徙举起身前的工作牌,指着姓名旁边的那三个字,冲他露出无声的笑。
眉眼弯弯的,左脸颊显出小酒窝,透出某种似曾相识的愚蠢天真。
他看着她深吸一口气,朝气蓬勃地推开清洁间的门。
“阿姨早上好呀!”
“呀,单徙儿来了啊。”
“来这么早,吃早饭没呀?”
……
张梓游站在门外,挑眉笑了笑。
小天使吗?
勉强有点像。
还有,原来是你。
那个借给我怀抱的音乐盒小女孩。
第七章
1
离九月份正式开学越来越近。
单徙每天都在计算自己高三一年大概需要多少开支,免得钱没存够,念书念到一半又东奔西借。
在那个年轻男人的默许下,她可以在华侨酒店一直兼职到开学,这是小幸运;但是老爸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以前他常去的赌场也没见踪影,这是大糟糕。
她在清洁间刷碗只刷了半天,后来就被莫名其妙安排去了长廊打杂。
每天有近一半时间可以用来看落地窗外的风景——是她做过最清闲的兼职。
偶尔会碰见那个年轻的男人,他有时正跟身后的工作人员谈着话,有时边讲电话边经过,有时只是双手收在裤兜里走过。
但不管哪种情况,都是神情冷清,没什么情绪波澜,也从来不会往她这边看来,目不斜视地……径直经过长廊。
单徙偷瞄上瘾,甚至会在心里默默记下他的穿着喜好,拿手机的姿势,眼尾上扬的弧度,耳边细碎的黑发。
单徙自称这是:合理的察言观色。
并且她敢举着手指发誓:此处的“色”绝无歧义。
绝无!
2
八月二十八。
单徙正弯着腰给消防栓贴提示小纸签,杨艳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找她。
“小、单徙、你爸他、医院……”
她的一颗心顿时跌落,这些天所有不祥的预感都在这一刻被印证。
3
医院临时病床旁边,只有迫不得已过来帮忙的房东阿姨。
“你爸赌太大,惹上高利贷了。”
房东阿姨轻轻掀开被单,露出单仁那只被白纱布裹得严实的右手。
食指的位置,空缺了。
一张脸‘唰’地惨白,单徙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墙面都开始倾斜。
4
上午离开酒店时,眼角余光没扫到长廊上的小姑娘,张梓游在某一瞬间还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视力水平下降了。
晚上回来再次经过长廊,依旧没有那个清瘦身影。
身后跟着的是采购部部长,不方便问。
回到套房后,他才吩咐人去打听。
上次无意间“偷听”到小姑娘家里的一些情况之后,张梓游就让人把她的现状尽可能完整地转述给他。
小姑娘那么迫切地需要来源稳定的经济收入,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放弃这份兼职。
6
“张小鬼,上午你姥姥又来我这打听你情况了,你就……不回去一趟吗?”
“怎么回去?回不去了。香蕉,让我藏过这段日子。”
“喂,姓张的小子,回学校上课去吧,我资助你。”
“算了,上不上都没什么区别,我不会在这里参加升学考试。”
“听着evon,我还会回去。”
我还会回去,会回去,会回去……
往事以光影胶片的形式急速掠过。
“啪”地一声,卧室里的灯亮起。
凌晨四点。
长指揉了揉眉心。
突然想喝酒,强烈地想。
爱尔兰有一种生啤,很廉价也很难喝。
我身无分文的时候,只喝得起那种生啤。
它的味道如同隔夜的苦茶,冷藏之后直接倒进胃里。
即使这样,我也曾那样稀罕过它的后劲,足以打碎所有清醒。
那里的戈尔韦小镇上,常有风情万种的女人在巷子里活动,她们都讨厌阳光,喜欢黑夜。
那时候我拎着酒瓶,坐在声色场合的石阶外,常常会想起那个自诩为雪域之王的仓央嘉措。
我觉得他是个顶顶天真而自欺欺人的家伙。
你说,世间哪有最美的情郎?
只有最无情的浪子。
以及,我一直不喜欢流浪。
没人会喜欢流浪的,对不?
也不会有人喜欢无依无靠。
7
掀开身上的被子,张梓游下床去打开冰箱。
目光在生啤和果醋之间徘徊。
挣扎不过几秒,他拿出一瓶柠檬果醋。
关上冰箱门没一会儿,又打开来,把里面的生啤全部拎出来,扔进垃圾桶。
他不喝其他饮料,除了啤酒和醋,并且必须是生啤和果醋。
现在好了,把生啤也排除掉了。
在床脚边坐下,屈起一条长腿。
仰头把冷冰的果醋灌进喉咙时,某种压抑的快意从全身蔓延而过。
鲁森一直没告诉过我,到底什么叫做‘有去无回’。
他只说过,今夜我会无眠。
我想他是在胡扯。
可是每一个无眠的夜晚我都被自己的自大狠狠嘲笑。
8
同一座小城镇的另一端。
单徙一动不动地盯着病床上的单仁,两个黑眼圈足以媲美国宝。
医药费几乎花去了她所有积蓄,并且明天必须搬出医院。
她也不能继续打工赚钱了,要留在家照顾单仁。
那些高利贷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再找上门,房东已经不止一次或暗示或明示让她们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