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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绷下颔跟他的帮手稳定平衡,孩子们全在抽噎,哭声不停响在耳边,急浪拍过来时都吓得尖叫,两个孩子没抓稳扶手翻到了水流里。
裴州脸色一变,纵身跳进洪水里救学生。指缝里流过泥沙,他浑身都是污水和沙,他感觉到洪水里大自然岿然不动的决绝,跟□□凡胎相比,他筋骨和肌肉都很难使出力气。终于从洪水里抢回两个学生,他把学生托上冲锋舟才最后爬上来。
送到岸上,消防一个个接学生,陆时远站在旁边焦急地问他有没有受伤。
裴州喝道:“搭把手!”
孩子身上全是溅起的泥沙,陆时远伸出手来又发抖地退回去。
裴州知道他有洁癖,但是吼道:“快点。”
陆时远急得快哭了,很想帮忙,但控制不住自己想缩回去的双手。他望着四楼教室,忽然看见熟悉的一个身影。白玫半个身体挂在栏杆上伸手去够救援人员递上四楼的救生衣,但湍急的水势几次拉开了她跟救生衣的距离,她几乎快掉下楼,终于够到绳子抓回救生衣,一个个给学生穿上,没有顾自己。
陆时远望着眼前害怕大哭的学生,手掌猛地拉住这两只满是泥渍的手,终于不再顾什么脏了。
他把满船的人都拉上岸:“去车上,别掉队!”
裴州重新冲进洪水里,但这次还是跟刚才一样,他救到的都是学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掉水的学生不去管。
*
雨势一直没有停止,洪水已经涨到瓦檐。景一能感觉自己和水即将成为平行线,她们在雨里保持这个姿势太久,她好累。
宋暖暖抱着她胳膊:“阿姨,我想弟弟,我想妈妈,我想回家……”
孩子在哭,景一也很想哭。
她不是个坚强的人,她也想她的亲人,她想裴州。可她不敢流露自己的恐惧,她安慰宋暖暖:“别哭,把力气留起来,很快就能见到你家人了。你会游泳吗?”
宋暖暖抽泣着摇头。
景一望着黄褐色的洪水,说:“把你棉袄脱下来,穿我的衣服。”她身上是件防水的羽绒服,如果等下她们真的会掉进水里,至少羽绒服能将宋暖暖全部裹住,孩子还可以漂浮一段时间。
外套脱下,她一瞬间被冬日里的风雨浇透,浑身冰冷得发抖。
宋暖暖个子瘦小,羽绒服拉链拉到头,孩子整个人都被包在里面。景一喊:“别动。”她小心地将帽子为宋暖暖戴上,系好防风绳,“好了,如果等下水涨起来你在水里不要呼吸,等嘴巴鼻子浮出水面了再呼吸,知道么?”
宋暖暖哽咽答:“我知道了。”她泪眼汪汪看着景一,“阿姨,那你怎么办?”
“我个子大,穿着它也是浪费。”
孩子望着逼近的洪水,好像明白什么,哭得更大声,握住景一的手。
景一紧紧回握住孩子的手朝她笑。
宋暖暖望着教学楼那边的冲锋舟和整艘的橙色:“他们为什么还不来救我们?”
“我们这里还能坚持,可是教学楼里学生太多了,你看,水已经涨到三楼了。”她说,“再等等,他们不会放弃我们的。”
那艘舟艇忽然被一个急浪卷过来,离得近了,宋暖暖忽然尖叫喊:“阿姨,是裴叔叔!”
景一愣愣望着雨帘里被浪卷过来的冲锋舟,男人手上的长杆强行在找支撑,他满脸严沉,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猛地抬头望来。
景一露出笑,眼泪掉了下来。
“阿姨,裴叔叔来救我们了!”宋暖暖高兴地大喊。
可这边水势比教学楼急,裴州和另一个消防员一直没有找到支撑点,冲锋舟在水面来回荡起,险些甩翻整艘学生。
宋暖暖抓紧景一的手:“阿姨,裴叔叔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景一望着雨帘的人笑起,“他是无所不能的。”
裴州的舟艇在驶回接应岸时被湍急的水流卷到食堂,他才发现食堂这边的水势已经涨到瓦檐,他终于看见了景一,她也望见了他。
最后一个急浪里,他手上的长杆终于找到支撑,冲锋舟停靠在景一她们身下。
“景一。”他嗓音沙哑。
她冲他笑:“你怎么回来了?”
消防员喊:“我们的船坐不下了。”
宋暖暖喊舟艇上熟悉的同班同学:“李明明。”
“呜呜宋暖暖。”两个孩子隔空大哭。
裴州说:“再放个孩子。”
他把手伸出来:“暖暖跳下来,我接住你。”
宋暖暖回头看景一:“阿姨……”
“去吧,听裴叔叔的话。”
孩子好像明白这是怎样的别离,望着竟泪眼朦胧大哭,最后景一抽出被她抓住的手。
裴州喊:“下来。”
宋暖暖滚下瓦檐,被裴州拉上冲锋舟,舟上已经非常拥挤。
裴州眸光紧紧落在景一身上,他脱下自己的救生衣用力扔上去。
景一够到:“那你怎么办?”
“我会回来救你,穿上。”
消防员在催裴州。
景一知道她要把救生衣穿上他才会安心离开,她朝他绽起笑,眼里却忍不住泛起泪光。整座山都化在了水里,如果她等下真的被冲走了怎么办 那个时候她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吗?
她望着裴州,好想把他的模样刻在骨子里,好想跟他说说话,也好想跟他走。可是他们谁都不能把孩子放到这里让她先上,他们也都无法抛下这些还在成长的生命。
她一点也不伟大,她很自私,望着雨中这张绷紧的脸,她好想再抱抱他,好想跟他回那个小院子过下半生。
她说:“裴州,我爱你,你快走吧!”
裴州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才收杆调头:“等我。”
他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她喊:“不要回头!”
终于,冲锋舟开远了,驶向平安的地方。
景一望着雨中那个熟悉的背影如释重负,他平安了就好。
可水平线已经涨起来,偶尔急浪时,她能感觉洪水拍在身体上的冰冷。
她看见烟囱,一点一点爬到烟囱那边,小心抱住。
接近六点,天色逐渐趋于黯沉。
所有人都知道等天完全暗下来救援的希望就会更小。裴州把所有学生送上岸,陆时远颤抖着问他:“舅,我舅妈怎么办,白老师怎么办?”
“我去救她。”裴州要上橡皮艇。
武警和消防将他拽下:“只能去教学楼,食堂那边不能去!”
是的,食堂只有一个生命痕迹,可是教学楼有太多学生。救援的成本,他很清楚。
“她是我未婚妻!”
“裴州,你不要这样。”救援人员命令似的,“六旋翼无人机给她送一个救生圈,我们会尽快去救她的。”
“救生圈有什么用?我不会浪费资源,我自己去救,不用派人给我!”裴州甩开拉扯坐上一艘小型橡皮艇。
天色被夜吞噬,昏暗得毫无光明。他头顶忽然响起嗡鸣的震动声,抬起头,一架直升飞机正盘旋在上空。
景一抱着烟囱的双手早已经在雨水里泡秃皮,她耳朵里全是洪水吞噬万物的声音,听觉似乎已经麻木,她感觉浑身筋骨乏力,快要坚持不下去。
恐惧成为常态,疲惫占据周身,可她不敢放弃。
她忽然听到头顶盘旋的嗡鸣声,直升飞机缓缓降下,她愣愣地望着飞机上放落下来的索降设备。
那双修长的腿踩着绳梯一步步出现,景一望着这个熟悉的背影热泪盈眶。她一点点爬到烟囱顶上,身上只有一件毛衣,胸和腹部磕在烟囱上,很疼,她用力稳住平衡。
飞机一点点降落,她眯起眼睛迎风望着下来的男人。他的脸近在眼前,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她手心握住他手,温暖滚烫,她滑下热泪。
她被裴州抱在怀里,一切终于平静了,冰冷的身体也热起来了,她感觉到自己终于活了。
*
裴家大院。
客厅里的老人一动不动端坐,那双苍老的眼里几乎噙满深沉的泪,望着雨帘里的花草树木,眼角眉梢都是担忧。
老秘书接完电话回来:“老爷子,直升飞机已经到了,指挥长说再有个十分钟食堂瓦檐上的水就涨到烟囱了,好在救下来了。”
“好啊,这次我没有再错过这十分钟。”
……
汽车上暖气很足。
车轮像是行驶在一片水上公路里,景一望着车窗外倒退的夜色,身体不再感觉到冷。
裴州抱着她,他胸膛很热。
她说:“飞机会把学生和老师都救出来么?”
“会的。”
“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我手机掉在水里了,看不见你的消息。”
“明天我给你买个新手机。我找到消息了。”裴州望着景一的眼睛,“是你。”
她是呆滞的,整个人怔忪地望着他,不是很明白。
“你家客厅墙上很多你的奖状,岳母很端庄,岳父一身书卷气,他们招待的我。”裴州说,“他们差点以为我是疯子吧,回头你一定要好好帮我挽回一下形象。”
“裴州……”
“是你。”他握住她的手。
景一脑子里想到很小的时候她调皮捣蛋,她妈妈就板起脸训她“再闹就把你送到乡下小城里别人家去”,那时她只有这个印象,她被吓过两回,第二回问她妈妈是乡下那户亲戚,她妈被逗笑,说是封建人家。
她不懂什么是封建人家,也从来没有记在心上过。
“裴州,是我?”景一眼里狂喜,“不是吧,这么巧的吗?”
“是啊,你是我的未婚妻,不。”裴州抱紧她,“娃娃亲,童养媳?哦,我也没养过你。”
他笑着:“以后我养你,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舒舒服服,你出门不用走路,逛街不用掏卡,吃饭不用张嘴……”
“我不成废人了。”
“不是啊,你是我的全部。”他望着她明媚的眼睛,“你是我全部的希望,是我所有的生活和理想。”
景一眼里热泪翻涌,捧着他的脸颊主动亲吻他。
她好喜欢这个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我们这里发过一个大水,有个男孩在洪水里扑腾,消防还是武警跳进去把自己的救生衣给他穿上,在很急的洪水里把男孩救上来,又跳进去继续救下一个。
那道橙黄色很亮很亮,我记到现在。
每一个迎难而上的人都是英雄,致敬英雄,致敬生活里不放弃的自己和你们。
第59章
车子经过平海公路,景一忽然在车灯里望见路边的人,急着喊停。
车窗外,破旧的军大衣盖住横躺在公路上的人,景一渐渐颤抖,是那个老人。
裴州搂住她:“下午时堤坝溃口,湖水淹没了前面的精神病院,很多病人跑出来,也许老人也是被水淹没的。”他安慰她,“会有人来救援和清理,伊伊,至少我们在一起。”
景一靠在裴州怀里流出眼泪。
老人终究还是没有找到他失散的妻子啊。
他说起好的消息:“子山村第一批撤离的人被王叔定安全带到大望岭,那里没有危险。”
“王叔定?”
“就是那座高塔上独自一个人守望整片森林的守林人。”
她说:“真好。”
她被裴州带回小院。
听到熟悉的喵咪叫声,景一终于知道自己是回家了。
这一晚,她睡在裴州怀里,彻夜都是好梦。
第二天。
天空放晴。
阳光从窗台照进来,景一欣喜地想起身掀窗帘,感觉一阵眩晕。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