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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那原是要给她的。
她使用过的东西,他从来不会触碰;就算她还未使用过的东西,一旦打上过她的痕迹,他也再不会用。
程季安捧着盒子,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笑容却一点点淡了。
……
纪氏集团的大楼里,董事会正在激烈的召开。
纪崇均坐在首位,听着他们辩论,却有些心神不宁。
这时桌上的手机振动,纪崇均眼皮一抬,思虑半秒,还是拿起摁下接听键然后站起往窗边走去。
电话里,吴妈的声音略显激动,“纪先生,打扰您了,我就是想告诉您一声,太太收拾了两个行李箱走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半天后,他才回了一声,“知道了。”
三十六层往外望,天空辽阔,纪崇均站了很久,眼里却只是一片深沉。
而在他的身后,整个董事会的人都望着他,鸦雀无声。
……
翠湖别墅外,程季安拖着两个行李箱往前走着,车轮滚动,带着对漫漫前路不知归途的忐忑,也带着终于可以告别一切的如释重负。
身后,老周开着车却紧紧跟着。他开着车窗,神色凝重,不停地劝说,“太太,您要去哪里,就让我送送您吧……”
“太太,这里出去有点远,坐车也不方便……”
“太太,您上车吧……”
“太太,您这样我们不好向先生交待……”
程季安拗不过,终于停下了脚步,“那好吧,麻烦你帮我送到附近的公交站台……”
公交站台?老周的眼中有了一瞬的难以置信,可是最终还是照做。
等到了公交站台,程季安又将行李拿下,老周赶紧帮忙,又道:“太太,您要去哪里,我直接送您去就可以了。”
程季安却只是笑笑,“不用了。谢谢你,老周。”
公交车已经过来,程季安拎着行李箱就走了上去。
投币,转身,挥手再见。
老周想要跟上,公交车却已经关了门。
转眼便已走远。
车上没有多少人,程季安走到后边的位置坐下,任距离一点点拉开,没有回头。
没有彻底离开,又怎么能够重新开始呢?
……
纪氏集团,老周的短信发来。
“纪先生,太太上了一辆公交车走了……”
第四章
中午时分,纪崇均坐着车回到了翠湖别墅。
别墅里似乎比以往来得安静,踏入一看,也是空空荡荡。纪崇均垂下双眸,却是面无表情。
吴妈跟阿香听到动静已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到客厅里站着的人一阵激动,“纪先生您回来啦!”
说着,赶紧上前,忙又跟他汇报起了这两天的事。
“前天早上太太就开始收拾东西,当时只是在画室,我们也没有太过在意,问了太太,太太也没告诉我们,谁知道上午的时候太太就拖着两个行李箱出门了,也不要老周送,也不告诉我们去哪里,我怕太太出什么事,就赶紧给您打电话了……”
“是的先生,我们后来上楼看了,好像太太什么都没带走,就把她的字画带走了……”阿香站在后面也忙点头。
纪崇均却没什么反应,等到她们说完才转头淡淡道:“你们还没吃午饭吧?”
“啊……是,正要做……”吴妈说着,忙将手中的小半把豆角藏在身后,刚才一时急切,没顾得上收拾就走了出来,随即又解释道,“太太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就一下耽搁了……”
纪崇均点点头,“那就先去做吧。”说着,又转身径自往楼上走去。
吴妈看着他的背影,与阿香面面相觑,太太离家出走,先生也表现的太平静了。
可是如果真平静,又怎么会大中午赶回来?在这做了这么多年工,可从没见过纪先生在中午回来过……
纪崇均走到楼上,打开了画室的门。
门内原来摆着很多东西,长桌、木椅,花瓶、雕像、画纸、颜料、书籍,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可是现在却只被收拾出了一片空地。临窗支起的一个个画架也不见了,上面画的内容仿佛还在眼前,可是现在也都消失不见。
窗户开着,阳光漫射,目光所及之处,空空如也。
纪崇均在门口驻足片刻,始终没有进去,他不止一次的进入过这个房间,却常常是在夜里,常常是在灯光下。他看着一件件他从未触及过的东西,看着一幅幅她一笔一笔画下的画,就像是一个不露痕迹的闯入者一样,带着小心,带着探究,一点一点丈量着她的世界。
可是探究到最后,再不敢进入。
那个时候,这里是陌生的,可是没想到,当那些曾经以为的陌生全部搬空后,换来的是更加的陌生。
纪崇均的眼神有了变化,转而,他却只是轻轻地转身,又轻轻地带上了门。
走至走廊底,是他们的卧室,脚步却不知什么时候放慢了。扭转把手,将卧室的门推开,满室阳光,却一片寂静。
目光扫过整个房间,人又已向衣帽间走去。
衣帽间很宽大,一眼扫过,成排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挂着,所有的鞋帽,亦是如常摆放。
看向边上的梳妆台,化妆品皆在,抽屉里的饰物也是纹丝不动。
所有的东西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柜子中还有个保险箱,纪崇均走至跟前,迟疑片刻,还是拨下了号码。
一零二柒,她的生日,他一开始告诉她的密码。
“咔哒”,保险箱打开。
就连一个密码,她都不曾改过。
一共三层,里面放满了她的盒子,一样样的,皆是她的首饰。纪崇均打开几个,里面的东西皆在,都不曾带走。逐一放好,又拿出一个,只是待看到上面的花纹时,他有了一瞬的停滞。
这个盒子,很熟悉……
这个盒子,两天前还在他的手上……
打开一看,果然是那条粉钻项链。
纪崇均看了半晌,还是将它放了进去,随手又拿起边上的一个小盒子。
只是等到这个打开的时候,他的下颌一动,淡漠的表情再无法坚持。
所有的情绪仿若突如其来,所有的克制瞬间溃散。
那是一枚戒指,一枚他们结婚时候为彼时佩戴时的戒指。
纪崇均不知道看了多久,最终却还是将它放回了原处,他的表情也重新恢复平静,只是比原来更为的沉默。
等到目光落在最上层里间的那个袋子上时,他的脸上已再不见波澜。
那个透明袋子里装着一张卡,一张特意为她准备的卡。里面存有足够多的钱,也会在每月固定的时候转入一笔数目,这是她身为纪氏夫人的待遇……
纪崇均摸着那坚…硬的质地,终于知道,程季安果真如她们所说的那样,除了她自己的字画,什么都没有带走……
电话铃突然响起。
纪崇均看着了一会来电显示,才慢慢接起,“喂。”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纪崇均静静听着,最后才应了一声——“好,我马上过来。”
……
车子很快又驶出了翠湖别墅,而车中的那人,又变成了那个深沉内敛的纪崇均。
……
城北纪宅,纪明秋正在呵斥,“真是胡闹,说离婚就离婚,有什么过不下去的!还打算瞒着我!要不是我得到消息,你是不是打算瞒到底了!”
这位纪家早年的当家人,虽然坐着轮椅,老态尽显,可是身上的威严尚在,纵使相隔甚远,却依然能感觉到上位者的凌然气势。那是战场上的厮杀和商场上的沉浮洗练出来的,哪怕行将就木,也不会少却分毫。
然而纪崇均却无动于衷,只是任由他说着。
对于老爷子能这么快就知道他办离婚协议的事他并不意外,老爷子虽然早已退居二线,影响尚在,他离婚的事那么大,那些人又怎么敢不知会他。
纪老爷子见骂了半天毫无作用,不免也歇了下来,盯着纪崇均的目光却依然不满而锐利,“就算再过不下去又何必要离婚,你晾着就是了她能把你怎么样!把她离了你又打算娶谁?外面那些女人逢场作戏可以,又有几个有资格进我纪家门?你别也被灌鸡汤似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程家那丫头虽然登不上什么台面,但至少安分!
——在他眼里,提出离婚的自然是他纪家的人。
纪崇均却并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应道:“到时候我会第一个告诉您的。”
纪老爷子一时有些怔住,等到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时,脸色有了变化。刚才那番话看似责骂,实则是在敲打,是在试探。
他深知自己孙子的秉性,如果不是必要,也不会先斩后奏做出离婚的事——至于“必要”,除了给别的女人腾位置还能有什么?只是没想到他就这么轻易的就承认了。
他很想问问那个女人是谁,可是纪崇均坐在椅子里,一副闭口不谈的样子。
纪老爷子眯了眯眼,心中却生出了一丝无力感,他到底老了,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他了。
也不再纠缠,只是往椅背上一靠,“罢了,我也管不了你了,我现在就只盼着在我有生之年还能抱一下曾孙,这样就算死了我也瞑目了!”
两年里他不知问过几回,他却只是说现在还早,不着急。
不着急不着急,他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如何能不着急。
现在他也就只盼着纪家有后了。
闭上眼睛,脸上的疲态更加明显。
“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下午还有个会议。”纪崇均站起了身。
“嗯。”纪老爷子没有挽留,等到他经过自己的身侧时想起什么,才又开口道,“你虽然跟程家那丫头离了,也别亏待了她,好歹我这条命是她爷爷救的,别给人落了闲话……”
纪崇均顿了下脚步,可是很快又转身走开。
眼前浮现的是那枚戒指,那枚她戴了两年最终却一道留下的戒指。
……
纪崇均很快走出了门外,待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纪老爷子却又睁开了眼睛。
他召来身边的人,缓缓道:“这阵子多留意留意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
很多事情只要不太出格,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这件事,他却还是不能彻底放权。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
公交车上,程季安拿起了电话。
“老师,我应该很快就能到了……嗯,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找到的……好,那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程季安叹出一口气,嘴角也抿出一丝笑容。
两个月前,她坐车经过市中心的图书馆前,无意遇见了大学时教过她的美术老师,那是她的恩师,不但教授了她很多专业上的知识,更是教导了她无数的人生问题。所以当她看到年迈的他站在公交站台前时,她立即下了车向他走去。
他是她的授业恩师,她亦是他的得意弟子,阔别两年,他乡偶遇,各自激动外,自有无数的话要说。
他自然早已听闻她嫁入豪门的消息,只是依然为她惋惜,她有极高的天分,如果潜心钻研下去,必然有所建树,而嫁入豪门之后,富贵荣华在身,又有几个能按捺得下那份清勤?就算心有余,只怕也是力不足。
不过在近况的问询中,他却也感受到了她眉宇间的那份失意,所以在临别时他亦说,以后要是得闲,大可以过来看他,他从原来的城市回到了他出生的故乡,虽然不再传授知识,却也开始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