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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师那么开心,就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的心爱的书失而复得了一样。
那开心的笑容很有魔力,有那么一刹那,张小蕙甚至自私地想,去把妈妈追回来,不要想着当什么一家之主了,就来学校读书吧。
这种念头,在看到躲在她身后的小龙的时候一下子就消失了。
“老师!”她把小龙拉了出来。
看到她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个小孩来,王老师一愣,“这是谁呀?你弟弟吧?跟你长得很像。”
确实很像,他们姐弟几个都遗传了妈妈的大双眼皮和长睫毛。
“是我弟弟,我,我来给我弟弟报个名,让他念书。”
王老师的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弟弟上学,那你呢?”
“我,我是来退学的,不打算读书了。”
王老师在看到张小龙的那一刻,其实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但当张小蕙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急了,“你是咱们学校学习最好的学生,读完这一学期,就可以去城里上高中考大学了,以后会前途无量的。你爸不是干部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懂吗?”
“懂,他懂的。”
“是不是你爸爸还没给你把学费带来,没关系的,我可以给教务处说一下,先欠着,等他把钱带来了你再去交。实在不行的话我给交。”
这个一向严厉的女人,现在看起来那么着急,她竭力想要留住她。然而,她只能拒绝她的好意。
张小蕙的眼眶酸酸的,“谢谢您,老师,只是我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得赚钱养家,不能再读书了。”
“很严重吗?需要老师帮忙吗?”
“不用,真的不用,我会解决的。”张小蕙笑了笑。
“你都决定了啊?”看着她坚定的面容,王老师叹了口气。
“是的,我决定了。”
“好吧,走,我带你去办退学手续,再给你弟弟报个名。只是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张小蕙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切办理妥当以后,王老师送他们离开,一直送到了校门口,她摸了摸张小龙的头,“你要好好学习呀,不然姐姐就白牺牲她自己了。”
看来,不管她怎么解释,在王老师的心中,她也是无数个被父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耽误了的女学霸之一。
她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对于王老师的话,张小龙听的似懂非懂,然而还是很乖地点了点头,“好的!”
“再见,王老师!”张小蕙牵着弟弟的手,跟王老师挥手告别。
走出去老远,她不经意回头,看到那胖胖的女教师仍然站在校门口看着他们。
谢谢您,老师!
第七章 “亲”爷爷和“后”奶奶
张小蕙带着小龙往家走,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人,他们的爷爷,张寿喜。
张寿喜留着山羊胡子,穿一套纯黑的布衣服,腰里裹着一根黑布做成的长长的腰带。他原本是背着手,没有什么表情的朝前赶路的,一看到张小蕙和小龙,那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这就放学了?”
“没有,爷爷,还不到放学的时间呢。”张小蕙回答。
“那你这就是逃课喽?我儿子辛辛苦苦在城里工作,赚钱给你念书,你就这么糟蹋他的血汗钱?”
真夸张,她爸爸在商店里工作,那可是一个又神气又清闲工资还高的工作,哪里就是血汗钱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爷爷对他们一家有怨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爷爷对她们家的怨恨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长年累月积累起来的。
用2017年的标准来说她爸张俊堂应该算是个“凤凰男”了,虽然他没有娶城里女人,但的确是从山沟沟里飞出来的凤凰。
父母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然后送他去当兵,复员以后得到了很好的工作,一家人都指望着儿子拉扯呢。
这儿子确实也没让他们失望,钱、粮票每年都没少给,每次回家,城里才有的好吃的东西也一袋袋往家提。
经过媒人的牵线,张俊堂娶了同一个村的刘桂花,结婚以后,刘桂华接连生了两个孩子,张俊堂需要养活的人迅速多了起来,能够给父母的东西自然就越来越少了。
如果刘桂花生的这两个孩子中至少有一个是男孩儿的话,他爷爷估计也没有那么大的怨气。如果两个都是男孩的话那就更好了,只是可惜,刘桂华连生两个全是女儿。
生了张小蕙的时候,他爷爷就已经觉得头胎没生儿子很晦气了,听到第二个生的又是女儿之后,他勃然大怒,看都没有来看过儿媳妇和新生儿一眼。
两家人的关系一直这么不咸不淡的,直到张小龙出生以后,张寿喜才总算来看了一下他的孙子,并送了一只挂着槟榔的银手镯当礼物。
这几年张俊堂连家都不怎么回了,自然顾不上去孝敬他父亲。张寿喜没有怀疑儿子在城里搞外遇,一心认定是张小蕙她们姐弟几人拖累了他儿子,让他辛苦工作回不了家。
尤其是老大张小蕙,都十六岁了,还没有找婆家,留在家里不光浪费粮食,还要念书,一学期光学费就要十几块。这么巧被他逮到逃学,不狠狠教训她一顿,又怎么能泄得了老爷子心头的怒火?
在张小蕙的记忆中,一直到她爷爷去世,也没有喜欢过她们一家人,看到她们的时候永远是这幅阴沉沉的表情。
有次家里断粮了,她妈妈带她去找爷爷家借粮,结果,不光一碗都没借到,还被狠狠羞辱了一顿,爷爷一口一个“干部家的太太”,说他自己是“生了不孝儿子的要饭的”。
那个危机最后是怎么度过的,张小蕙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出了爷爷家门以后,妈妈那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声,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
对于这样的长辈,她心里一点都不服气,但是前世的时候,小小的她没有反抗的意识。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不会任由人欺负她的。再说了,一个自私自利,对自己的儿媳和孙女从来都不怜惜的老人,有什么值得她尊敬的?
想到这里,张小蕙冷冰冰地回了一句“我没有逃学!我是去退学了!以后我不念书不浪费爸爸的钱了!”
“哎哟,你终于想通了,真是谢天谢地了!一个女孩子家迟早是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干什么?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能考上大学当个女先生啊?山沟里怎么可能飞出凤凰呢?可别笑死人了!”
一个裹着小脚的老太太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站到了老爷子的身边笑盈盈地说。
这就是张小蕙的亲奶奶去世以后,她的爷爷另娶的女人,她记得她没有生育能力,心眼很坏。
她爷爷带着新老婆跟大儿子张满堂一家住在一起,这女人动不动就无事生非,挑拨张满堂家几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儿子之间的关系。大伯家每年过年前都会爆发一场“家庭大战”,闹得鸡飞狗跳,是村里人期待着的迎新年保留节目。
跟这些人有什么好说的?说得越多越搅不清楚,不如快刀斩乱麻!
张小蕙冷着脸,点了下头,“爷爷,后奶奶,你们去忙吧,我们有事先走了。”
“你叫我什么?”老太太愤怒了,扯了扯张寿喜的衣袖,“老汉,你听你的好孙女儿是怎么叫我的!”
一大把年纪,长那么丑,还撒娇,真让人倒胃口啊!
这女人要是再年轻一点,长得再美一点,那就是地地道道的狐狸精了,而她爷爷,就是那昏庸的纣王。
张小蕙拉起张小龙就跑,跑出老远,还听见他爷爷在那儿扯着嗓子骂,“死丫头,你跟谁学的这贱嘴贱舌?别让我再碰见你,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两人拼命往前跑,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爷爷和后奶奶的身影,听不到叫骂声以后,张小蕙才拉着弟弟停了下来。
她有些心疼的看着大口大口喘粗气的张小龙,“累坏了吧?”
“没有!”
“好样的,是个男子汉!”张小蕙竖起大拇指。
“还好我们跑得快,要是被爷爷追上的话,肯定会打我们的。”张小龙的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不会的,他不会打你的,要打也只会打我。爷爷他,还是很喜欢你的。”
“我不要他喜欢!”
“说的什么傻话了,被人喜欢是挺好的事呀。”
“爷爷不喜欢妈妈,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二姐,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看着孩子如山涧的溪水般清澈的眼睛,张小蕙语塞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个深奥的话题,于是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发,“可能是因为你可爱吧!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回家去吧。”
“好的。”
第八章 唱个小酸曲儿
晚上,张小兰下班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嚷着饿了渴了,要水喝要饭吃。
张小蕙给她倒了一杯水,“你中午怎么没回来?饭还得等一会儿!”
“哦,那个啊……有事呢,走不开。”张小兰含糊地说,然后就开始催促,“快点啊,我都快饿死了!你早上办完手续,下午不是一直在家吗?干嘛不早点做饭?”
“我帮着给小龙预习功课,忘记看时间了。”
“小龙书都已经领到了?你还真给他报名了呀?”张小兰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嗯!”张小蕙淡淡地说。
“呵呵呵,真好!你就好好上学吧小龙,以后考个大学当个大学生,可别忘了你两个姐姐是从牙缝里抠出钱供你上学的,记得好好孝敬我们。”张小兰的话里满满的都是讽刺挖苦的意味。
其实,也不能怪她目光短浅,这个时候的山水村,基本人人都是这样的想法。他们整个县只有县城有一所高中,那里汇聚了来自全县的“精英”学子,每年能考上一至两个大学生,其余99的人全部淘汰。所以,在众人的眼中,能考上大学那简直是比母猪会上树还神奇的事儿。
在前世,张小蕙的爸爸妈妈动过很多次让她退学的念头,可又架不住她的成绩实在好啊,几天不去上学就有老师派人来她家打探情况,然后来家访做思想工作。就这么磕磕绊绊地终于坚持到了中考,以全村第一的成绩进了县里的高中。
她高考的时候已经赶上了扩招,所以很顺利地考入了大学,按小龙这个年纪算,他高中毕业应该也能赶上扩招,考大学根本不会是问题。而且,就算不能上大学,多读些书总是有好处的。
“上学也没坏处。”
“嗯嗯!”张小兰懒得在木已成舟的问题上纠结,懒洋洋地敷衍着,而后又兴奋了起来,“我跟你们说啊,我今天认识了好多人,还学了好几首山歌呢,要不要我唱给你们听?”
张小蕙小时候,她一个表姐带她去过那个纺织厂,当时虽然她还小,但是那些女孩子一边织毯子一边唱的那些“歌”的歌词大约还是能听懂的。那简直了,年幼的她差点没晕过去。
现在,张小龙在这里,她不希望小小的他听到那些荤话,所以赶紧阻止,“不要不要了,你休息一会儿吧,我跟小龙去做饭。”
“那好吧!赶紧的呀,我忙了一天了,好累啊,就不给你们帮忙了。”
“嗯,没事的。”
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张小兰的歌声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
“哎呦呦,白马儿驮着蓝钱来,黑马儿驮着布来。我隔河渡水看你来,哥哥的肉,看你时就要豁出个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