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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儿宫寒,若是一直像现在这样继续痛下去,怕是很有可能受不了!
他得赶紧出去找个产婆,拉着人过来一起想办法。
陆建国的脑海里这时刚一想到这里,便把他心中的想法立即给宁兰说了。
却无奈宁兰这时已经痛到就算张着嘴唇,也快说不出来话。
于是,她只能额头渗汗的咬牙点头。
陆建国临出门时,只来得及嘱咐她一句,“兰儿,你待在这里千万别乱跑,等我回来。”
对于自家丈夫的关心,宁兰的心里到底是受用的。
只是等到陆建国这一走,她便不禁半躺在原地,在那里大口喘气。
眼下,她只感觉整个人已经快要临近虚脱,浑身上下被汗水给侵蚀得如同刚从水池中打捞起来的一般。
偏生,就在陆建国走了之后没多久,宁兰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竟是透过那院门看到,他们家隔壁院子竟又有小孩儿意图翻墙过来捡风筝。
只是,这一次,宁兰缓缓起身,从地上爬起来看了,那个现在正慌慌张张跑过来捡风筝的小孩儿不是别人,正是徐永芬他们家里的那个大儿。
宁兰一边轻咬着牙关,一边紧皱着眉在那里看着他,从那边的墙上小心翼翼的翻越过来,然后又趴在墙上犹豫不决地准备跳下来。
宁兰心里这会儿正担忧着这个孩子可千万别在他们这边出什么事,刚想再努力地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却是不料,就在这时,那小男孩儿的嘴里竟然发出“啊!”地惊惶一声!
小男孩儿只一个行差踏错,便猛地从那两米多高的篱墙上直直跌下!
宁兰站在原地正看得心惊,却是就在这小男孩儿发出尖声惊叫的一瞬,出于母性使然,竟毫不顾忌的慌忙往前迈了两步。
她似是想,这样便能接住那个从他们篱墙上摔落下来的小男孩儿。
但谁曾料,就是她这一迈,救人不急,暂且不说,竟是还险些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由于,在刚才那一瞬宁兰整个人脑子里的神经绷得太紧,慌忙之下,并没有看路,她竟是一下子被自家的门槛儿所绊倒,“啊!”地一声痛呼之后,便整个人失去知觉地躺在了那儿。
而这会儿,倒是方才那个跌落下来的小男孩儿,并没有出什么太大的事。
他在捡完风筝之后,习惯性地往这院门里边看了一眼,然后脸色不禁再度苍白一瞬。
紧接着,他用力攥紧了自己的小手腕儿,不经意之间,用他自己的指甲,在那白嫩嫩的皮肤上掐出了一道道痕。
不由自主的,他在那里倒退三步,倏地,又跪坐在地。
很快,那小男孩儿慌张无措的模样跟做了什么这世间做可怕的噩梦一般,在那里开始扯着嗓子尖叫道:“你们快过来!过来!见血了!见血了!”
守在这院墙附近的那些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儿,听他这一声呼,还以为是这人方才跌落围墙,跌得太狠,压根儿不能再走路。
却是不曾想,等他们那边的小孩子们拖拖沓沓的赶过来的时候,竟十分恐惧地看到了一个正倒在地上,下半身似是流着鲜血的孕妇。
几乎是瞬时之间,这些小孩儿们的一颗心便彻底慌乱起来了。
他们再见完这一幕之后,也差不多都在那里学着小陆远华早前的模样叫喊。
无疑,他们这样扯着嗓子喊,最先被惊动的,则是距离陆家院子最近的徐永芬。
这会儿,她本来正看顾完自家那小老三,准备回去睡个午觉,却是不料,这附近的半大小孩儿们,没一个能给她省心的。
尤其是,当她稍稍将自己的心安定下来之后,竟是在那里隐隐约约的听见自家老大的声音。
猛地,徐永芬眼皮一跳,脸色一白,不知为什么,她脑海里当即便想起了那个如同人生噩梦般的夜晚。
慌乱之下,徐永芬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只在自己家里叫来那才三岁多的老二问:“你见到你大哥了吗?”
小陆远明闻言,不禁一边吐鼻涕泡泡,一边在那里摇头。
他在自己威严的母亲面前,只得讷讷的说道:“哥哥,要去放风筝,放风筝……不要我了!”
徐永芬闻言,当即便眼神凌厉的看了自家老二一眼。
小陆远明见自家母亲这样,不由立马便缩手缩脚,恨不得也能缩脑的,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而这会儿,徐永芬也没再有闲工夫耽搁。
她终归害怕自家儿子在那里出事,也便动作快速的重新穿戴好衣服,急急地出门,赶了过去。
而她在去了这一趟之后,便是不由得在心里一阵感慨,真是不明白,她家老大,明明才这么小的年纪,到底是造的什么冤孽。
早先的时候,宁兰那个女人明明都还是好好地,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她竟然就……
徐永芬在把院子里的这些半大小孩儿全都安抚好了之后,便不由看着此时正仰倒在自家门槛边昏厥过去的女人犹豫起来。
她,到底要不要把她送医院?
这毕竟可是她羡慕嫉妒了都快要小半辈子的女人,要是她故意挨过这一会儿,等她死了,那建国哥……
不行!不管怎么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好歹也是无辜的,她不能这么作孽!
但是若就让她这样出手去救她……
徐永芬在那里兀自身心痛苦的煎熬了一会儿之后,终是决定未免事情闹大,她还是想办法先将附近的邻里都一起叫了过来,然后大家一起在这附近给她赶紧找产婆。
而直到徐永芬让人帮忙一起把宁兰扶到房间里去了才恍然,这个时候本应该一直守在这里的建国哥,却是不见了。
徐永芬见此情景,心里不由得怔愣一瞬。
而等到他们这些附近邻里好不容易一起找来的产婆终于到位的时候,陆建国这会儿也总算是带着他原本叫好的那位产婆迟迟的赶过来了。
女人生产,本就是一趟鬼门关。
陆建国打从宁兰生产开始,便一直在他们房门外守着。
陆建国守着宁兰,而徐永芬则不自觉地守着他。
宁兰这一胎是头胎,她平日里身体本来就比较弱,刚是小婴孩儿从宁兰的身体里露出个脑袋的时候,便是费了不少力气。
这,将将熬过去一个白天。
夜晚将至,陆建国正红着眼睛,努力强迫自己不睡觉。
产房里面的呼痛声,这时还在继续,偏偏陆建国咬牙攥拳,青筋紧绷,似是浑身紧张得就要熬不住。
一夜匆忙,白晞又至。
在外面等待许久的人们,终于在这时听到了产房里传来了小婴孩儿“哇!”地一声大哭!
与此同时,陆建国喜极而泣,徐永芬失魂落魄。
他这时候正要夺门而进,却是不料,竟在这时从产房里面传出来产婆的慌乱一呼,“哎呀!不好不好!流血了!流血了!怎么办?止不住!止不住!”
几乎是“唰”地一下,陆建国原本满脸的红润,一下就变成了惨白。
陆建国咬牙,不肯置信。
就在这一瞬间,他攥紧拳头,想要不顾周围人的劝阻,直接破门而入!
但谁曾想,就在他和这些人动手争执的时候,脑海里本就绷紧了的那一根神经,竟在这时“嗒”地一声,彻底绷断!
他不禁痛得弯身,脑子里一阵嗡鸣!
他双手蜷握,想要抱紧自己的脑袋,又想要双颌紧闭,死咬住自己的牙关。
见到陆建国这般痛苦的众人,还以为他只是对自己的妻子在产房里突如其来的危机,乍然之间并不能接受。
在场的人里,却唯独徐永芬明白,他这应该是旧疾犯了。
偏生陆建国的脑子现在都已经快要痛得炸掉了,他竟然还在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硬是去到了产房。
他的身子斜倚在门外,只在那儿喑哑着嗓音,低低的唤了一句:“兰儿……兰儿……我的兰儿……”
而这时的宁兰,仿佛也若有所感一般,在陷入昏厥的麻木中,她那漂亮的眼角,竟是悄悄地滑落出来了两滴泪。
一阵带着沉重感的忙乱之后,那产婆终是沮丧着一副面容抱着陆建国的儿子出来了。
她在那里哀声哀气的说道:“实在是没办法,老太太我有负你的所托!那姑娘的身子骨太弱,能勉强坚持着将贵子生出来便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那产婆说着便将宁兰和陆建国两人的孩子,递交到了他的手上。
而陆建国这一接,竟是陡然出声,问出了一句让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答的问题。
他说:“他是谁?你是谁?这小婴孩儿,你怎么会交到我的怀里?”
周围在场的人听完陆建国的话之后,脸上的面色可以说都是十分之怪异。
偏偏他们又并不明白在陆建国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待众人黑着张脸,将方才所发生的那一切给他一一尽说之后,竟是见他这才面露颓丧与失落的点点头。
然后,他竟又将自己怀里的小婴孩儿递交给了产婆,只给众人留下一句,“我要去看看你们口中的宁……不,兰儿……”
“她是睡着了吗?如果刚才所发生的那些,真如你们所说,那她睡着的时候,为什么……为什么又不带着我?”
“我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不管生与死,不是都应该陪着她的吗?”
饶是再迟钝的人,这会儿见了这副样子的陆建国便不禁渐渐地都觉出味儿来了。
他们都在那里摇头叹道:“唉,这人……怕是快要疯了!”
“以后啊,咱们村里说不定就得少一个好大夫!”
渐渐地,那些嘈杂的人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他们远去。
陆建国这时正半趴在已经毫无声息的宁兰身上,紧紧抱着,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而就这样,他抱着已经咽了气的宁兰,快要三天,连带着之前宁兰生产的那两天,他已经整整五天没有吃过饭!
实在没有办法,住在他隔壁的徐永芬放心不下他,只能在这时候给他送饭,低声给他劝慰。
却不料,陆建国竟然就跟个木头人一样,任凭谁来说,他都始终紧抱着宁兰半点不肯动。
这段时间,又恰逢正是气温上升的时候,村里一天比一天热。
别说死人的尸体在这种时候已经渐渐开始发臭,就连活人也动不动地非常容易出汗。
最后,每天往他们陆家里跑上跑下的徐永芬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便只能想了办法,去到那山上去求了那位据说已经隐居山林的老神医。
但她却是没有想到,这次出山的那人,她竟是见过,就在之前那次陆建国和宁兰一起办的宴席上。
她记得,他俩错身而过的瞬间,这人还颇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好几眼。
这会儿,徐永芬见了他,原本准备和他好好说上一句话,却是不料,那人居然见着她,就在那里开始感叹:“作孽!作孽!真是作孽呀!”
“因果循环,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
这人一开口所说出来的这话,显然是让徐永芬现在的心里不舒坦极了。
但她没办法,为了在关键的时刻,能让人救下她建国哥的性命,哪怕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情愿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