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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了一阵之后,他又在那里道:“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我怎么记得昨天我们好像不是在这里呢。”
一到了这个时候,宁兰面上的表情就会变得十分苍白。
很多时候,她也是在用一种不确定的眼神望着他,并问道:“若是像这样太久了……久了之后,你会忘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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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断弦难续,宁兰有孕
然而宁兰现在所担忧的这个问题,却并不会得到陆建国的回答。
他们两人在这小镇上待了一阵,宁兰终究觉得,若是像他们这样继续无所事事的呆下去,并不是什么长远之计。
于是,她趁着陆建国难得清醒的一天,问了他的意见,在确定他暂时不打算回部队里后,便盘算着要怎样才能尽快的回到C省。
毕竟,那里,可不仅仅是陆建国的老家。
据说,更是一位早些年,华国上下曾闻名的老国手的隐居之地。
若是让那位老先生来给陆建国看看他身上的病症,希望他还有得治。
宁兰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便开始带着陆建国走上了回C省的路。
而他们这一次出门,自然知道那些乱军并没有放弃掉追捕他们,一路上也只能想方设法的隐藏身份,乔装打扮,真是好不憋屈。
直到宁兰带着陆建国辛辛苦苦的刚踏上C省的地界,京城那边好不容易才传来一次捷报。
四六年初,乱军首领和他的一群手下终于被赶离京都,从此新政府的指挥总部占领京都。
但彼时,他们华国的内乱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乱军的首领和他那一批手下的得力干将们,撤退及时,竟是逃到了他们自己的陪都。
而宁兰在这一路上所得到的小道消息称,他们京城的那一战之所以会这么快的结束,是因为乱军的高层当中,早前所投靠他们的陈家叛变了!
他们带着他们从乱军那里自诩是好不容易所窃取来的机密,在新政府的血红大刀指向他们时,毫不犹豫的将这些足以保命的底牌拱手交出。
从此,陈家人彻底脱掉了奸臣邪吝的皮,转而摇身一变,穿上了革命世家的衣!
当宁兰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面上所流露出来的表情,无不觉得讽刺。
她在那里讥讽一笑,却是不言不语的紧握住了自己身侧男人的手。
而这会儿的陆建国仿佛也若有所觉一般,不禁给她一个用力的回握。
就这样,他们两人一路相携着走到了C省,经过多方打听,再加上他们的诚心拜访,终于得见隐居在这一片深山老林之中的老国手。
彼时,这所谓的老国手,便乃是余振和他那师弟的师傅。
宁兰他们所见到的老国手,是真的很老很老了。
他那一副清瘦得仿佛只剩个骨架一般的模样,让人一看,便只觉得,这个人若是让人稍稍用力一碰,他那整副骨架怕是就会散。
不过,在当他们仔细去打量他那一张微眯着眼,且一脸乐呵的样子,便还是能让人知道他在这山林中隐居的日子,大体来说,是过得非常惬意的。
老人家站在那里先是盯着宁兰和陆建国两人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只摇头张口,吐出了三个字:“没得治。”
宁兰一听老人家这么一说,当即整个人一下便慌了起来。
甚至是,连带她之前还隐隐有些光亮的眼神,这会儿竟一下如同星火般湮灭。
若不是一旁跟着来得陆建国,在她身旁眼疾手快的把她扶着。
宁兰这时只怕是觉得整个人浑身酸软,随时都有晕倒的可能。
半晌后,宁兰回神,她在那里酸涩着嗓音问道:“老先生,真的都没有半点救治的可能了么?”
“可是……他明明看医书的时候能记住,看到我的时候能记住,但为什么就是对周围所发生的其他事,他几乎是隔一天就忘了!”
“而且,他的手,明明不应该是这样子!等到将来新政府在咱们华国成立,他完全是有那个能力,站在云端最高处,和其他人一样论功行赏的!”
“但是为什么?他现在就成了这样?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害了他?”
宁兰这话越往后面说,便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偏偏这时候的老先生,先是认真的凝眸看了陆建国一眼,然后再回眸对宁兰说道:“唉,这是天意如此,你且看开一点吧。”
“他的这两条胳膊,至少目前来看,恢复得还算是不错的。”
“但是至于从你嘴里所说的关于他的那些个记忆,我就真是无能为力了。”
老先生一边这样说,一边在那里叹道:“小姑娘啊,你知道吗?”
“依我看,就他这副模样,他这儿,可不是普通的经脉拥堵,而是彻彻底底的被废掉了。”老先生这样说着,不禁还动手指了指他自己的脑袋。
“按理来说,若是换做了普通人,到了这个份儿上,早就成了痴傻。而他,却是就连我也不知道究竟凭借了怎样的毅力,愣是把他那些脑子里的常识给保留下来了。”
“但是,若你不信,你可以暗地里多试探试探他的记忆。”
“他呀,就算现在还记得你,但往后至少是有七八成的可能记不住你的。当然了,他关于周围这些人的记忆每天都在退化,肯定他自己也有所察觉。”
“多半呐,他现在还记得你,应该是用了他自己才知道的什么方法,这样才不至于忘记你。”
“你说,像这样的一个病人,我虽也知他这一生过得该是很不容易,但是,你告诉我,已经断掉的琴弦,还能怎样才能把它给努力凑在一起?”
“正如古人所说断弦难续、断弦难续,他,便是如此!”
老先生的这一番话,无异于宛如一阵巨雷,“轰隆”一声响彻在她的耳边。
直到最后,宁兰已经不知道她自己究竟是怎样被陆建国搀扶着走出那间茅草棚的。
只是,她和他这一下山,宁兰面色难看,陆建国的表情这会儿同样也不见得好得到哪儿去。
果不其然,第二天,宁兰就已经病了。
只是这一次,许是陆建国对之前他们所造访过的那座小山已经有了阴影,他这回并没有专程跑上山去找那所谓的名医圣手前来给宁兰医治。
反倒是他竟然开始自己动手,给宁兰把脉配药。
直到快要中午的时候,他跑出去专程替宁兰取药,也就这会儿,宁兰迷迷糊糊地清醒了一阵。
而她这一清醒,脑海里几乎是瞬间又想起了山上那位老先生对她所说过的话。
只是,这一次,她心有怀疑,便再也顾不上什么的,趁着陆建国不在,开始在那里翻箱倒柜起来。
果然,这间小屋子被她这样一仔细翻找,很快就让她翻出了陆建国平日里经常所翻看的一大堆医书。
而紧随着这些东西所找出来的,竟还有一份分量不小的卷轴。
宁兰当即心下疑惑,有点不太明白这上面所写的到底会是什么。
只是她再三纠结之下,终是小心翼翼的抿唇展开了它。
而她这一看,却是不禁目露惊讶。
她在那里暗叹道,是她?是她!怎么会是她?
而这画上她所摆出来的姿势,该是她年少时曾和自家姐妹一起踏青游玩时用过的。
当时,她们三人一起在那里拍了照,后来所洗出来的这张照片,又被自家父亲框裱摆在了她的梳妆镜旁。
宁兰在看到这样的一幅卷轴的时候,内心里复杂的滋味儿居多,尤其是,当她的目光渐渐下移,落到那提笔的一行字上时,竟是险些哭了。
那上面写着:“吾爱,宁兰——陆建国”。
宁兰在看到这行字的时候,不由轻轻地用手在那里摩挲。
而她睁着一双泪眼,看着看着,竟是才发现,就这一行小字,已经有被人弄花的迹象了。
这里的墨迹,有浅浅的晕开,她再仔细一看这副卷轴底下的封边儿,更是早就被人弄得毛毛躁躁。
宁兰在看到这里的时候,她又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怕是在夜深人静时,陆建国便经常这样眷恋的凝视着他眼前这张画卷。
而看着看着,仿佛便不仅仅只是刻入了脑海,渐渐地,还透入了骨髓。
于是,他便不会忘了,不能忘了,永远也不要忘了!
不知不觉,宁兰已经泣不成声。
趁着陆建国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她又赶紧装作什么也不曾发现的将这封卷轴给原样不动的还了回去。
紧接着,她又把自己的目光移向了那一沓医书。
直觉告诉她,这应该不仅仅是一堆普通的医书,很有可能,其中的某一本,便记录了自从那次陆建国受伤之后,他所经历的心里路程。
宁兰抿了抿自己略微有些干涩的唇瓣,在咽了一口唾沫之后,便再次将自己的手,伸向了那一堆医书。
果然,一会儿之后,记录着陆建国近况的“医书”被她给找到了。
而陆建国这人,做事十分谨慎。
他自从察觉到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对之后,便开始在那里警惕的做着自己的记录。
而他所写下来的这些东西,则是全部被夹杂在那些誊抄版的医书内页之中,前前后后则是被那些非常正经的各种疾病杂谈所掩盖。
因此,这样一来,几乎能减少很大一部分人对他记忆的怀疑,但不曾想就这样的情况,还是没有瞒过宁兰和那位老国手。
宁兰这时不禁怀着一颗沉重的心情,开始在那里认真地翻看起陆建国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离手的这一沓医书。
然后,她看着看着,便发现这中间有一段文字,是这样写道:“我现在已经差不多忘了,我们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幸好,在此之前,我有先见之明的,在这上面留了个笔记,才知道我们这会儿刚从晋省那边九死一生的逃过来,现在又要到C省那边去。”
“只是,C省,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但我每天看着……兰儿,却总是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全部忘记掉她的模样。”
“我该怎么办?离开她吗?不,我的灵魂不允许!和她在一起吗?可是,万一成了她的拖累……”
宁兰目光在看到这样一段话的时候,不由目光一凝,然后紧抿着一张苍白的唇瓣,两手快速的将他这些笔记往后翻。
还好,兴许是在隔了好几天之后,陆建国已经忘记掉了他之前所想到过的这一回事儿。
宁兰看他又在上面写道:“最近这段时间,兰儿不是很开心?但是,我却见她竟然对隔壁家的老王笑了!为什么?是我太没用了吗?还是她觉得,我们现在自由恋爱的速度发展得太快,又并没有给她什么承诺,更别提说娶她!”
“但兰儿跟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成亲一定是必然的!”
宁兰看到陆建国所写的前面那些话还好,但看到后面一句,却是忍不住脸色微微一变。
从小一起长大?
她和陆建国两个人可是在少年时期认识的,哪里算得上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
他现在这么说,难道……是他的脑子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宁兰想到这里,她的一颗心,不由担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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