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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明天没通告。”言下之意,不会耽误。
单池远觉得好气又好笑,每次关心她,都能被堵回来:“你不是还要做替身?天天弄得一身伤。”
“明天下午才拍摄。”
“你打个车回去,我手这样,也开不了车,等会让人来接我就可以。”
单池远并非有耐心的人,这会儿已经到了极限,可姜槐却不会看脸色,又固执得很,让她走,她却不,也不吭声,就坐着,见他对自己翻白眼,便背过身,盯着窗外发呆。
单池远活了二十八年,也没见过这样的人,一时间也傻眼了。
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姜槐才开了口,声音带着挫败与懊恼:“对不起。”
“学武是强身健体,我却伤了你几次。”
急诊室的病房灯光昏暗发黄,单池远抬起头,这才发现坐在面前的人,其实很瘦,穿着宽松的卫衣,仍旧遮盖不住她的纤细。
很难想象,这样瘦弱的女孩,身体内却隐藏那么大的力量。
她的声音很低,让她看起来更加可怜兮兮。
单池远并非姜槐那种沉默寡言之人,他只是有些懒,加上性格孤傲,不爱与生人讲话,加上是律师,多少带着职业病,一开口言语犀利,谢峋不止一次说他:“你还是不要说话好,容易把人噎死。”
他擅长举证,却不擅长安慰,良久才挤出一句:“没有很疼。”
“我知道,你一点都不疼。”姜槐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单池远猛地坐直了身体,姜槐却没有回头,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连语调都没有变:“你几次受伤,都没有表现出痛苦,不是特别能够忍受,就是感觉不到痛楚。忍受表情也会有变化,可你受伤的时候,完全没反应,更像是没意识到自己受伤,所以,我猜你可能对痛觉不是特别敏感。”
这是单池远的秘密,甚至连南希都不知,她却三两句地轻描淡写。
“我知道之后,还想过,如果我也没痛觉多好啊,受伤就不会疼了。可是仔细一想,那样其实也很不方便,哪天不小心受伤了,都察觉不到,挺危险的。”姜槐说着,忽然转头:“你也很苦恼吧?”
单池远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很圆,又黑,清明透彻,没有一丝杂质。
她知道他对痛觉不敏感,却不惊讶,也不好奇,更不同情,只是认真地问他是不是很苦恼。
因为没有痛感,对外界始终保持着警惕和防备;因为没有痛感,所以不敢与动物接触,怕不知不觉被抓伤;因为没有痛感,身体不适也无法及时察觉,每个月都要到医院做全身检查;因为没有痛感,所以与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唯恐被发现软肋。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冷冰冰的没有温度的生活,姜槐的话,像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捂住了他冰冷的心。
单池远心里微微一酸,但很快,他就驱散了那陌生的感觉。
“并没有,挺好的。”
姜槐听到这样的回答,终于表现出了讶异,也只是稍纵即逝,又恢复了正常,转过头,继续盯着窗外。
单池远望了一眼,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你看什么?”
“没有,你说别盯着,我只好看别处。”
单池远看着她黑漆漆的后脑勺,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了水,否则怎么会那么多嘴。
从医院出来,已将近五点,天还未亮。
来时手还没固定,单池远还能勉强开车,这会儿却是不行。
路灯不知何时熄灭,又起了雾,天灰蒙蒙的一片,大街上人车稀少。
单池远去拦车,姜槐看见他站在薄雾中的挺拔身影,有一瞬间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单池远又一次喊了她的名字:“姜槐。”
“来了。”
她跟在他身后进了出租车,他似乎有些疲倦,一上车就闭上眼休息。姜槐盯着他纤长的睫毛,感觉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
“你在看什么?”单池远忽然开口,眼睛却没睁开。
“啊?”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
“我都要被烫伤了。”
姜槐匆忙移开目光,有些心烦意乱,没看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姜槐觉得他有些讨厌,却又不是最初印象中的那种讨厌。
两人并非第一次这样相处,可姜槐却从未有一次觉得像现在这样尴尬,坐立不安,单池远倒是坦然。
回了碧海蓝天,出了电梯,她急匆匆便往外冲,也顾不上和他道别。
谁知,没迈出几步,2202的门就打开,南希穿着家居服拎着垃圾睡眼迷茫地走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南希陡然清醒,目光疑惑地将她自上而下扫描了一遍,又落在她身后的单池远身上。
“你们去哪里?衣服怎么没有换?”南希说道,声音又猛地拔高,“你手怎么了?”
单池远倒是淡定:“大清早,小声一点,别扰民。”
说完也没回答她任何一个问题,施施然进了2201。
姜槐趁着南希去拦单池远,忙开了密码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了屋,关了门,将南希的质问挡在门外。
事实上,姜槐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
第28章
武行门槛低,接活还要靠关系。
姜槐入行时间越长,越是明白这个道理:人脉远比身手重要得多。
她瞒着姜山偷偷入行,在网上看招聘,独自试镜,整整两个月都不曾接到一部戏。不少与她一样的新武行,活儿青黄不接,甚至会接一下夜场的表演活动,甚至有任人拳打解气赚钱的。
姜槐第一部 戏,还是一个群头看她年轻身手利落给她介绍的。
武行的收入其实不算低,说起来还是幕后基层工作人员中最高的,但姜槐拿到手的,只有工资的五分之一,因为需要“层层抽水,打点关系”,拿到手的只有这么多。
饶是如此,她还是属于运气好的那个,多少人想要“被抽水”都没有机会。
若不是后来在片场偶遇师叔陈友,姜槐或许就没有现在的际遇。
陈友对她瞒着姜山偷偷入行也是颇不赞同,但总归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任由她一个人摸滚打爬,也就给了几个不错的机会。
但姜槐也实则出乎他的意料,她的身手与毅力,不仅比同龄的女武行要好,比不少武术学院和体育学院出来的男武行也毫不逊色。加上年轻的女孩子已极少有人走武替这一条路,她们更愿意从群演做起,争取在镜头前露脸,寻求一举成名的机会。所以,身手不错,又吃苦耐劳,只接武替和不露脸戏的姜槐,逐渐在这个圈子中站稳了脚跟。
《刀光剑影》从投资方制片人到导演演员,无一不是声名赫赫,因为是武侠剧,大牌演员们基本是自带专用武替,就一些重要群演与角色武替,也在开机前就早早定下,基本都是武行圈内的老前辈,像姜槐这样的身手虽好但入行时间短的籍籍无名之辈,分到的便是零碎又危险的戏。
优胜劣汰,在每个行业都存在,在武行中更甚。且这个高危行业,多数保险公司不愿承保,接受的保额也不高,如同游走在生命边缘,拍戏与搏命无差别。
姜槐进组的第六天,有个武行前辈需要在三层楼高的场景表现出飞跃悬崖的场面,因为威亚忽然断裂,他从十米来高摔下时,姜槐就站在不远处,她甚至能听到他腿骨清脆的一声“咔嚓”。
那位男武行大约四十来岁,他抱着自己的腿,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脸上除了汗水、泥灰外,还有一层厚厚的绝望——武行与运动员一样,一旦过了35岁,如果没有突出重围,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更进一步,如果身体有严重伤病,或许以后连站到镜头前都难。
这一摔,怕是把原本就不多的希望都摔得稀巴烂。
姜槐远远地望着,不自觉握紧了拳头,直到他被抬上担架,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意外随时发生,剧组虽措手不及也不至于慌乱无序,受伤的武行前辈很快便被送到医院,进度却不能被耽误,拍摄还要继续,很快就有人顶上那个前辈的位置。
那是个高难度又危险的动作,但仍旧有人前仆后继,你一定要往前走,停滞不前或者后退,只有被淘汰的命运。
不知是因为意外有所触动,还是因为连日来的工作密度太高,这日姜槐的拍摄十分不顺利。
只是吊着威压施展几个简单的打斗动作,她却频频NG,不是进入不了状态,便是动作不到位,连续拍了好几遍,都过不了。
导演对着主演们客客气气,对着她却没什么好脾气,大发雷霆:“我要的是女侠风范,不是中学生打架!这谁找来的人?”
姜槐低声道歉:“对不起,导演,再来一次,我一定可以做好。”
“你拍不好,大把人要拍……”导演还想发火,武指看了一眼姜槐,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他瞪了姜槐一眼,再次回到摄像机后:“休息一下,各就各位!”
姜槐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威亚衣,对威亚师点了点头。
随着双脚的腾空,身体的失重感越发明显,姜槐凌空踏步,挥起了手中的剑。
或许是因为调整了心情,姜槐的注意力无比的集中,这一次的拍摄,顺利又流畅,她甚至还没完全从剧情中抽离,导演已经喊了“cut”。
落地的时候,姜槐才发现,自己因为吊了太久的威亚,腰部几乎已经没有知觉。
这一天,姜槐结束拍摄回到碧海蓝天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连续二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又摸滚打爬了一天,她感觉自己脚下都是软绵绵的,走路打飘。
从电梯到门口,已耗光姜槐仅剩的一点精气神,她连按密码的力气都没有,靠着门瘫坐在地上。
原本,她只是想靠着门休息一下再起来,却不想,这一靠,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放松,她毫无防备,竟这样靠着门睡着了。
因为忙碌,她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这会儿坐在冰凉的地面,身后是冷硬的门板,身上还挂着包,却睡得十分踏实,连梦都没有。
直到,那扰人清梦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震动感出现。
姜槐原本不想理会,但那声音却越来越大,震动感也越来越明显,她终于无可奈何地愤怒地睁开了眼睛:“干什么!”
眼睛是个高大的影子,估计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咆哮,半晌没吱声。
姜槐痛苦地撑开眼皮,良久才看清眼前的人——他一身正装,居高临下地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若不是左手打着夹板脖子上挂着固定带,或许会更有威慑力一点。
姜槐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到单池远。
因为不小心伤了他,心里终归有愧,这几日每每出门姜槐都担心2201的门会突然打开,但也奇怪,来来去去这么多次,两人一次也没碰着。
她有些庆幸,也有些说不明的失落。
南希对单池远的伤似乎还不知情,几次旁敲侧击问他们那天清晨到底去哪里,单池远又怎么伤了手臂,姜槐从来守口如瓶,半声不吭,每每都将南希气得跳脚。
好几次,她也想发信息问问他伤势,但拿起手机,编辑了又删除,也不知怎么问。
这会儿,单池远就站在她面前,姜槐被吵醒的愤怒迅速平息,她张口就问:“你的手好点了吗?”
单池远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弄醒,又被她莫名其妙吼了一通,正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