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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程程看得目瞪口呆,视线落在那沾了泥的糖上好久都没移开,她扁了扁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咽着唾沫道:“这是我妈妈给买的,五毛钱一个呢。”
那时候的五毛钱,对于贺程程简直是天文数字一样。她的慎重其事,却是关戎的不值一提:“五毛钱算什么,我吃的都是妈妈从国外寄回来的,什么糖果巧克力都有,还带夹心呢!”
贺程程不知道什么是国外,军营以外就是她不知道的世界了。她只想一边舔着自己的棒棒糖,一边缅怀掉地上的那一个……她真的很少能吃到棒棒糖的。
关戎看她将棒棒糖舔得砸吧砸吧响,一张小嘴水润饱满的,腹诽难道她的那根比较好吃?关戎摊开手,恶狠狠道:“把你的给我拿过来。”
贺程程张着嘴,惊呆了,内心当然是极不愿意的,可是一想到妈妈跟她说过的,要“相亲相爱”,只好忍痛把棒棒糖递过去:“戎戎哥哥,都是一样的。”
关戎一把抢过来,放嘴里嚼得咔吧咔吧响,心想这小丫头不老实,这根确实好吃点。他拧着小眉道:“你废什么话呢,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贺程程先“哦”了一声,又拨开挡住眼睛的刘海,呆呆问:“为什么呀?”
“你不知道吗,你是我的童养媳,从小就被你爸爸妈妈卖给我的。以后我说什么你都要听,我累了你就给我捶背,我渴了你就给我倒水。不然,”他捏起拳头,鼓着腮:“我就揍你!”
那是贺程程第一次听见童养媳这个词,还完全不懂,可听完小哥哥的解释,她真心觉得很委屈,这童养媳还真是辛苦啊。
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把她卖给戎戎哥哥呢,就为了给她买棒棒糖吗?
这事儿一直像个秤砣似的,长久压抑在心底,等贺程程上学念书了才知道关戎是骗她的。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哪还有什么童养媳。
他们的婚约也做不了数,建国后不许成精,共和国不许包办婚姻。
可现实不允许归现实不允许,关戎可是拿这件事欺压了贺程程十来年,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还在提“童养媳”的事。
贺程程很委屈,索性真的不再理他,手机直接调成静音扔抽屉里。不管他发多少条信息,就当石沉大海,她才不要再理他。
直到这晚结束,贺程程都一直保持沉默,跟卞香香她们手牵手回去的时候,也没理会一直朝她吹胡子瞪眼睛的关戎。
贺程程知道自己缺点很多,但对关戎,自问已经十分周到。可他就像是个刺猬,每每一见到她就竖起浑身的尖刺。
贺程程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任他欺负的小丫头了,已经长大的她开始选择反抗,实在抗击不过……那就逃呗。
所以她一路逃回宿舍,闷闷不乐地洗澡洗漱,往脸上抹过一点孩儿面后,打着哈欠地爬去上铺。坐到自己床上的时候,她忽然愣了下。
被子旁边靠角落的地方,居然放着一套崭新的迷彩服。折得整整齐齐,边角都抻得很平,帽子端端正正放在正中间。
“……”贺程程看了一眼宿舍外头,她刚刚洗过的迷彩服分明还在那儿挂着呢,那这一套是从哪儿来的啊?
她摘了帽子,将衣服展开来往身上试了试,正正好好是她的码。再一抖裤子,骨碌碌滚出来一个白瓶的东西,是云南白药。
贺程程的心一下暖融融的,再想想刚刚不理关戎的事,又惭愧又不好意思。她赶紧再爬到下面,将手机拿过来。
跟“关绒绒”的对话框边显示着红色的“99 ”,关戎的最后一条信息写的是:“行了,你不是我童养媳,你是我未婚妻,这总行了吧?”
贺程程看得脸热,讷讷:“谁是你未婚妻啊……”
关绒绒:“终于肯理我啦,你现在挺牛啊,我的短信都敢不回了。你说谁是我未婚妻啊,哪个傻子回答我,哪个就是呗。”
“……”好像又被欺负了一次呢,贺程程对着手指踟蹰了好一会儿,才给关戎回过去:“衣服跟药……谢谢你。”
关戎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见她不再冷战了,倒打一耙道:“呵,公主大人居然也会说谢谢,可喜可贺。”
“……”贺程程:“关绒绒,我有点想睡觉了。”
关戎没再勉强她,说:“那就睡呗,今天也够折腾的。明天还是老时间,再最后一个到,罚你站一早上军姿!”
贺程程:“……噢。”
过了会,贺程程又按亮手机:“那个,关绒绒……”
关绒绒:“还有什么破事?”
贺程程:“云南白药……过期了呀。”
关绒绒:“……”
贺程程:“你未婚妻是傻子,那你是什么呀。”
关绒绒:“……”
第5章
关戎跟贺程程一样,同样是上铺,攥着拳头往床上一砸,把下面抓紧时间上网冲浪的朱天龙吓得蹦了起来。
朱天龙往上面踹一脚,骂道:“关戎,你他妈有病啊,人吓人吓死人好不好?”
关戎抓过枕头边的水壶就扔下去,说:“你那云南白药什么时候买的,过期一年了,你他妈什么时候才能靠点谱?”
朱天龙挺委屈,嘀咕着:“我怎么知道啊,平时又不常用。”
关戎半个身子挂在床铺外,说:“滚你丫的,你小子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以后别指望我再信你了。”
朱天龙哼唧声:“随便用用呗,又死不了人,别因为这个离间了咱们的战友情。”
又纳闷:“我说你平时不是挺能扛吗,肩膀上削掉块皮都不带皱眉,今天怎么娘炮逼逼的问老子要云南白药了?”
关戎一声嗤,躺回到自己床上:“你不配知道。”
朱天龙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爬起来,踩着床板趴到他床边上,挤眉弄眼道:“是不是看上什么妹子了?”
关戎睨了他一眼:“有病,这儿能有什么妹子?”
宿舍其他人替关戎帮腔,说:“就是啊,一工科院校,10:1的男女比,就是有妹子,站出来也是满身的机油味,我都郁闷了。”
“学校里,学校里一帮大老爷们,好不容易出来了,还是一帮大老爷们。人混到这份上也是够够的,早知道就不出这趟差了。”
“得了吧,你们带的还算是有万绿从中一点红的,我那两个是和尚班,妹子是什么,不仅我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
“都差不多,有也等于没有,还娇滴滴的,说话重点就掉眼泪。不过关队手里有一个还不错,妹子长得挺小挺萌的,被骂了还不回嘴。”
这话一出,满宿舍的“谁啊谁啊”。
世上的男人都是一样,没事的时候就爱聊聊女孩。关戎他们虽然是军校生,未来卫国戍边的军官,比同龄的男孩们更加成熟稳健,但本质上还是一帮年轻血性的青年。
他们也有七情六欲,有依恋的家人,心爱的姑娘。只是特殊的使命教会他们压抑和隐藏情感,每天高强度的训练下来,只有熄灯前的这几分钟可以畅谈心事。
所以这时候的他们没有矫情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朱天龙这时候道:“是不是那个皮肤特白,戴眼镜的,脸颊上还有点小雀斑。我也看见了,真挺不错的。”
“对对对,就那个,早上我去带队的时候,正好听见关队训她。关队那叫一个凶啊,我小心脏都在颤了,那姑娘居然能撑住不掉眼泪,还声音嗲嗲地跟他道歉。”
“卧槽,有点可爱。”
“她同学好像叫她程程。”
“名字都这么好听。”
诸如这样的卧谈,平日里的关戎是不大在意的,可今天听在耳里,不知道怎么就是这么刺耳。狗日的朱天龙还连人雀斑都看见了,他到底盯着贺程程看了多久啊?
关戎忽然又坐起来,捶了下床板,说:“你们有完没完,这一天下来还不累,非要等熄灯哨响了才肯乖乖闭嘴是吧?”
大家伙静了一秒,赞叹:“关队今晚好大的官威啊。”
朱天龙一张脸还在床边,两只绿豆眼正眯起来细细审视。关戎将他一把拍开,说:“把灯熄了,把嘴闭上,明天的事还多着呢。”
军训第二天,贺程程穿着一身合身的迷彩服参加训练。
卞香香特别好奇地问:“怎么过了一晚,你的衣服变小这么多。”
贺程程十分心虚地说:“昨晚我不是洗过吗,缩水了。”
卞香香半信半疑地点头:“到底是美女,衣服缩水也缩得这么科学。”
都说军训是一道坎,打扮再时髦的姑娘,穿上迷彩也逊色不少。再加上晒过出了汗,脸上的粉底修饰被冲散后,原本的底色露出来,这时候就能看出谁真是美女,谁不是了。
经过几天的训练,贺程程和所有女生一样,也晒黑了一点,没了以前白生生的娇弱感,反倒因为小麦的肤色显得更加青春灵动,让人过目不忘。
系花的名声不胫而走,其他班的男生时不时就跑过来围观。久而久之,其他院系的也过来看。校宣传社的还特地赶来拍了照片贴校内bbs,美其名曰“展现当代大学生风采”。
知名度高了,来献殷勤的男生不少,无奈贺程程小可爱天生愚钝,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始终无动于衷,还一个劲地自我陶醉:学校的人都好好啊。
舍友们虽然旁观者清,但因为能一直跟在后头蹭吃蹭喝,受了贺程程追求者不少好处,也就看破不说破,静静看着这帮人前赴后继。
追求贺程程的人虽多,但因为军训,其实平时很难接触到这位小姑娘,而在诸多追求者里却有一个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那就是本班的副班导周群。
副班导作为班主任的辅助力量,凭借其学生身份,能很好地带领这帮新生早日融入大学氛围,习惯大学节奏。
但因为副班导的特殊性质,强调自愿付出,对其出勤没有硬性要求。其他班的副班导大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唯独周群每天都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周群是同专业大三的学长,个头不高,皮肤黝黑,但看起来憨憨的,十分可靠。班里的同学都挺喜欢他,贺程程也不例外。
军训间隙,大家休息的时候,贺程程特别喜欢听他说专业、就业,以及学校里的事。周群找到突破口,总是第一时间跑过去,跟她面对面盘腿坐着。
今天讲的主题非常有意思,是关于大学里的灵异事件。与学校有关的一般就是几个套路,厕所里有东西,教学楼有命案,学校是建在乱葬场上的。
也不知道学校为什么就这么倒霉,分明是学知识求真理的好地方,偏偏抵不过大鬼小鬼饿死鬼……莫非阴间的竞争力也这么强悍,鬼不念个硕士博士都不好意思出来吓人?
这些事明显是假的,但贺程程很单纯,心眼实,胆子又小,既想听又害怕,一直挣扎在让周群讲清楚和让周群不要说话的矛盾中。
周群看她细白的小牙紧紧咬着下唇,一双手交缠着骨节挣得雪白,好几次都害怕得要捂耳朵,眼睫毛直颤。可问还要不要听,她又慢慢地点头,小蚊子似的“唔”一声。
周群一颗心荡漾得不行,心想这姑娘也太他妈对胃口了,好想一手拿刀一手拿叉,把她一下子吞肚里,那滋味想必也是清甜可口吧。
周群大受鼓舞,满嘴的火车跑得更加停不下来,一脸神秘地问贺程程:“你知不知道咱们学校阴气最重的地方,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