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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伤与毁坏已经注定。纯洁少女的堕落,英雄偶像的倒塌,这是一出世人爱看的戏。已没有多少人真正关心事情的真相。人性的黑暗一面决定了人们会从别人的灾厄中获得快感,会以别人的悲痛为乐。
她决定去找他,与他面对面地谈一次,放下顾虑,放下自尊,告诉他所有的真相——自己走过怎样的心路,如何一步步爱上他,如何情难自禁地做出那些轻率的行为,最重要的是用一颗诚恳的心向他致歉,请求他的原谅。
在此之后,她还要做一些事情。她要告诉全世界,一切都是她的错。她要向公众承认,是她勾引他,是她主动吻他,也是她主动去他房间。而他,是个无懈可击的君子,抵挡了她的诱惑。对于如今的局面,她要承担全部责任。她决意做这一切,帮助他恢复声誉,将他的损失降至最低。
然后,她将离开,回归她原来的世界,再不纠缠。她愿意舍弃,舍弃自己的感情,舍弃那本就不该得到的东西。
宾馆的走廊还是这样安静。梦非的脚步踏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声音。楼梯间的一侧有一扇窗,窗外是晚上十点钟的夜色。
窗半开着,寒风阵阵飘进来。空气中闷涩的味道和阴冷的湿度有着一种特殊的质感。直到多年后,这质感还留存在梦非的记忆中,与某些事件关联在一起,成了风雪的征兆。
席正修的房间位于走廊的中段,楼梯间的斜对面。此刻房门紧关着,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梦非站在门外,一时有些无措。她低头看着门把上那块牌子,犹豫着是否应该敲门。这时,她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门的隔音不太好,虽然那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响,却刚好能让门外的人听清。那人听上去像是经纪公司的工作人员。
梦非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但就在一瞬的犹豫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只要你能站出来面对影迷,说明你与苏梦非毫无瓜葛,只要你态度坚决、拒不承认,舆论会掉转方向的。
“这样吧,就说那小妞单恋你、缠着你,片场那件事就是个意外,是她趁你不备主动吻你。只要你亲口表示无辜,影迷一定相信你。”
席正修一直沉默着。隔着房门,梦非看不到他的表情。
经纪人的意思是让他把苏梦非当残局收拾了,越快越好。可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他一直没有表态。他的沉默中似乎含着犹豫和不忍。
静默的时间久了些,经纪人有些急了,又说:“现在舆论对你十分不利。多少人想趁机让你身败名裂。这不用我告诉你吧?”
他又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陪个十七岁的小孩子玩?
“相信我,恢复名誉的最快办法就是公开辟谣,然后宣布和文嘉订婚。
“文嘉在关键时期,你再帮她两年。等她成气候了,随你怎样。”经纪人拍拍席正修的肩,“就这么说定了。”
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他们似乎就什么问题达成协议了。
席正修从头到尾并没说过话,但他沉静的态度里全是默认。
梦非站在门外,听着房内的动静,心情复杂。
看来她毫无道歉的必要了。她如此自告奋勇地担责任有什么用呢?真像个傻瓜。人家只是在陪她玩,现在玩得过火了,人家就商量着如何把她当残局尽快收拾了。人家都安排好了,她却还抱着幻想。
她感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僵立在那里,完全动不了。
这时,门内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
她慌忙后退,藏在楼梯间的拐角后面。然后她听到房门开了,脚步声传来,又渐渐远去。经纪人离开了。
他们肯定已经商量好了。梦非呆呆地站着,脑子里空空的,一时没有想法。人在受了巨大打击之后思绪就会这样短暂地停顿。
然后她回过神来,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是,是她自己痴傻。那个大明星不过是个世俗的艺人。张姐说得没错。只有她苏梦非白白成了一个笑话。
她心灰意冷,忽然就失去了意志,在楼梯的台阶上缓缓坐下。她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臂弯。泪水终于流下来。
曾经她自以为了解了他。但或许她根本就不曾了解他,也不曾了解这个成人世界里的规则与潜规则。
或许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她内心的幻觉。
她就这样无声地饮泣,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有人走到她身边。
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泪光,她看到面前一双男人的鞋。驼色绒面皮鞋,她熟悉的那一双鞋。是他。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他怎么会过来?
慢慢抬起头,泪水滑下面颊,她看到席正修站在面前。
楼梯间的灯光在他身后。逆光下,他的身影成了一个剪影,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听到他的声音。他说:“想不想出去吃点东西?”
真奇怪,他的语气像是变了个人。她从未听他这样轻松自如地说过话。尤其在这些天来发生了这么多沉重而伤感的事之后,他竟还能这样面对她,这样若无其事地邀请她出去吃东西。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呆在那里。
他移动了一下脚步,灯光照到了他的脸上。他的身影不再逆光。她看着他,迎上他的目光。他竟然对着她微笑了。
她从未见过他笑得这样轻松自在。他一贯的淡漠、阴郁、沉稳似乎一下子都不见了。他的表情中没有任何焦灼,或者痛苦,或者悔恨。楼梯间昏暗的暖色光芒洒在他脸上,那微笑里全是云淡风轻。
“走,吃点东西去吧。”他的邀请充满温情又不容辩驳,那架势似乎要来拉她站起来。他一定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他微笑着等待着她的应允。
梦非心里一阵痛楚。这个笑是不属于他的,是他的表演。
在与经纪人的一场谈话之后,他变了个人。他好像忽然对什么事情感到如释重负了。他与她之间的那一点无法命名的情分忽然就没了。
他一定是在心里做出了某个决定。他就要按照经纪人说的去做了吧?事情终于要解决了,他觉得轻松了吧?这就是一次为了告别的相聚?
一股悲哀朝她袭来。在他的手碰到她的胳膊之前,她自己站了起来。
4
正文 第29章 恋恋归程何处(2)
再一次地,他们一起来到宾馆对面的小便利店。所幸,这个寒冷潮湿的深夜里,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人。
是最后一次这样相处了吧?梦非想。
还是满满两大杯墨鱼丸,淋上番茄酱,还是青柠味道的气泡矿泉水。他陪她坐在窗前的简易小桌边。一切都是简单、朴素、美好,但又带一点点伤感的。
这一幕在两人的幻想中曾无数次出现,这一刻真的发生了,他们却觉得恍惚,亦真亦幻。哪怕只是这短短片刻的温暖,也不像真的。
天很冷了,快下雪了吧,梦非望着窗外。万物凋零的季节。
玻璃窗上有一层水汽凝结而成的细小露珠。席正修伸出手,在玻璃上轻轻写下“破城”二字,飞扬的字迹,随意又潇洒。水珠顺着笔画往下滴。
梦非惆怅地苦笑,本想说,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样的闲情,还和我这样单独待在一起。你还没受够那些小报记者的攻击吗?还没受够公众的非议吗?明年的影帝也不想要了吗?她还想说,那天在电话里,你说了纲常人世,说了千古教条,说了忍耐与割舍,几乎哽咽,为我们无望的感情而痛苦。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清醒、平和、笃定,好像什么都想通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沉默着没说话,片刻后,转脸去看他。
他还在玻璃上用手指写写画画。在“破城”二字旁边,他又另外写了几个字,但梦非没看清那几个字是什么。在他写完的第一时间,就把它们涂抹掉了,似乎那几个字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的,写下它们仅是因为情不自禁,或一时兴起。他写的是什么呢?是重要的话,还是随手的涂鸦?是内心的秘密,还是偶然间的念头?他一定是不肯说的。
玻璃上,“破城”二字滴着水,被涂抹掉的那团字也滴着水。原来文字也会哭泣。她看看那些哭泣的文字,又看看他。他却在微笑,那笑里有一股宁静安详,就好像他刚刚做了一个充满自信的决定,或是正在和自己达成一项协议,甚至是一项密谋。会是什么呢?她已经不想去猜。
她最终什么都没说,低头默默地吃着丸子。墨鱼丸沾番茄酱,还是原来的味道,又似乎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拍完戏回去就要考试了吧?”他忽然问,声音温柔,语调轻缓。
她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功课都复习好了?”
她又是嗯了一声。他关心她的功课做什么呢?
他在为她疏导痛苦吗?在关心她的将来吗?她的将来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想恢复成那个好叔叔或者知心哥哥吗?他明知她要的并不是这些。
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想要的都是她不能要的,也是他不能给的。他又何必这样刻意地维系和她的关系,这样闲闲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他还是这样温暖和蔼地与她说话,却对她内心真正的问题视而不见。他还是这样诚恳地对待她,但曾经眼底那种因忧郁而产生的郑重感已经没有了。
她失望地看着他。一定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决定,要向公众宣布一个消息了。他要和陶文嘉订婚了,要为自己正名了。既然他准备大大地伤害她了,又何必装作好叔叔的样子来关心她呢?这样的哄骗和安慰又能弥补什么呢?
“努力,但别追求完美。”他说,“也别期待特定的结果。试着喜欢所有的结果。这才是通往内心和平的道路。”
他在说她的考试?还是两个人的过去与将来?哪儿有什么将来?
这是告别了吧?她看着他,一阵想哭。他身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温暖亲切,她却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遥远。
“好好生活,珍惜每一刻的当下,体验每一瞬间的感受。生命无所谓结局。对结局的执着,会抹杀途中可以获得的喜乐。”他对她微笑。
她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忍受他这样的温柔话语。这是他对告别的补偿吗?这是最后的晚餐吗?她几乎求饶地看着他,心里的痛楚越来越深。
他已决定离开她了,所以想在此时弥补些什么。可她要这样的弥补做什么呢?她一言不发地嚼着墨鱼丸,番茄酱又酸又甜,侵蚀着味觉,也侵蚀着记忆。她对自己说,别哭,别哭,别为自己的痴心掉泪,更别为这份痴心被践踏了而掉泪。最重要的,别让他看见。今朝不同以往,她不能再在他面前流露自己的软弱。但她斗不过那些眼泪,它们全然不受她的控制,不断地往外涌。她只能拼命地大口咀嚼大口吞咽。她用尽力气,用另一种方法来哭、来发泄,只求那些泪水可以原路退回,不被他看见。
她又想起了那个吻。那个他们从未谈起过的吻。那个公主给将军的吻。那个吻像是他们的开始,而实际上却是他们的结束。他与她真正相爱的时间,就在那短短的片刻。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