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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琳琳一头栽倒在收起了笑意、满眼冷淡的江鸿肩上，他在她额上点了一下，她便如人偶般自行立正，靠墙站到了塑料模特状态下的小明边上。
医院里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停下脚步关注他们这几个奇怪的人。
苏茶沉默地看着江鸿按住小明的头，一边往他身子上安一边道：“小明啊，你这身子年头久了，以后不要光转头，身体也要跟着转啊，不然头老掉下来怎么整？”
还没有完全恢复活人形态的小明僵硬地点了点头，结果江鸿刚给他安回去的脑袋又歪向了一边，差点又滚下来。江鸿叹了口气，嘀咕道：“这修炼进度什么时候能……”
“你和小明都不是人对吗？”苏茶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凉凉的，再听不出像先前刚见到他时她眼中迸发的那种喜悦，倒是能听出些微极力想隐藏的失望和心寒。
他没有必要因为失去她的欢心而影响心情，这才是他想要的状态，不是吗？没有太多奇怪的情感混杂，他们的相处才能自然，他才能说服自己将她留在身边。江鸿停下给小明装脑袋的动作，短暂的失神后回头对苏茶笑得坦荡到无赖的程度：“哎呀，被你发现了。”
“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现在又不瞒了？”苏茶直直地盯着他，不想放过他神情中的任何变化，她顿了几秒，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足勇气接着问，“陆医生说的是真的吗？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我魂魄的关系吗？我的魂魄很强大吗？”
上次常老板将她也列入贵客的范围就让苏茶有些奇怪了，但那时以为是因为她和江鸿是一伙的缘故。但仔细想来，在江鸿没有出现时，她就得到了常老板的重视，而另外两个“贵客”，刀刀是饕餮，阿黎显然也不会是凡人，她何德何能可以与他们相提并论？但如果确认她的魂魄异于常人，那也必须承认江鸿容忍她留在身边的原因另有隐情，或许真的是像陆医生说的那样，他也是对强大魂魄另有所图的妖魔，所以才愿意留她这样一个光给他添麻烦的凡人在店里。
怀疑江鸿收留她的目的，并开口质问他仿佛是拿着一把尖锥刺向苏茶的心，但如果不问，这尖锥就会变成一把钝刀子，日复一日地折磨她。
江鸿“啧”了一声，眼中有些不耐，但面上流露出更多的却是无奈：“你是成精的吗？”
苏茶还是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他摊手耸肩，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一开始瞒着你，那不是怕你害怕吗？哪想到你那么不好糊弄，所以就不想再瞒着你了呗。不过也亏得你不好糊弄，不然你早被洗脑成功，等我回来你都该被消化干净了。”
苏茶的眼神总算开始松动，江鸿趁热打铁，指着地上陆医生的残骸，语调夸张地说：“拜托，你不会相信一个□□吧？他专长就是制造幻觉、混淆视听，他和你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苏茶有过被他插科打诨哄骗过去的经验，此时心中的疑惑一时难以打消，却不由自主地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甚至忽略了他根本没有回答关于她魂魄的问题。或许因为江鸿避重就轻的回答是她愿意听到的吧。
江鸿见她不再追问似是松了一口气，忽然如梦初醒般低头看着陆医生的残骸“啊”了一声，颇为遗憾地说：“手下狠了，没有菌菇汤喝，只有菌菇粉了。”
换了往日听到这话的苏茶可能会忍不住回嘴：说好的喂猪呢？怎么变成自己喝了？你是猪吗？
但此时她心里头乱糟糟的，根本没留意江鸿在说什么，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江鸿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最终没有再多话。
回去的路上，恢复了正常形态的小明抱着许琳琳，江鸿和苏茶并排走着，他没话找话地和她解释起陆医生的来历：“□□知道吧？吃了会产生幻觉的那种蘑菇。他这品种是邪乎了点，居然还给他修炼成精了，这么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人。不过他也是挺会打掩护的，居然选了精神科医生的身份，配上他影响人心智的能力，那真是看上谁吃谁，本来没病的人也活生生给他整出幻觉来。”
苏茶听了之后只是“嗯”了一声，她不太关心陆医生，倒是林梓让她有些在意：“小明说我的前室友早就死了，你看出来了吗？陆医生说她是他的饵，还说想把许姐也做成饵。饵是什么？”
33、饵 。。。
“饵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起到替那个蘑菇引诱猎物的作用。饵会在他的操纵下接近猎物，获取猎物的信任，和他里应外合击垮猎物的精神。”
人类的肉身能满足陆医生的食欲，人类的魂魄能提升他的修为，为了更好的吞噬、吸收； 他往往要在动手前彻底摧毁病人的自我，让他们成为他的傀儡。饵的作用通常是在初期得到发挥； 也就是帮助他把没有问题的人搞得疑神疑鬼，将正常人送进精神病院； 送到他的控制之下。
苏茶听着江鸿的回答点了点头； 林梓在她身边的所作所为差不多就是他说的那样。林梓从一开始就无缘无故向她示好； 推荐她去看陆医生，但其实那时候哪怕苏茶没有被伥鬼缠身； 和林梓在一起久了怕是也会出现幻觉； 最后也会落到陆医生手上。在苏茶住到冰淇淋店后林梓更是想法设法哄骗她不要再在店里打工，到后来挑拨离间、故弄玄虚； 搅得她心神不宁，乃至最后和陆医生配合着诱骗她去店里结界最薄弱的地方； 趁机将她掳至医院； 整个过程中处处是计； 就等着苏茶这个猎物落入陷阱。
“你前室友应该在大学期间治疗精神分裂时就被做成了饵； 她躯体的芯儿被吃空，魂魄被拘在这个空壳里无法离开。不过由于蘑菇制造的幻觉，她应该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就不是活人了。”江鸿停下瞄了眼苏茶的脸色； “她差不多是一个有思想的标本，而且说实话，她本人的思想也很难说到底还存不存在，因为她的所为所想，也基本上来自蘑菇的灌输，所以也不用为她故意骗你而难过。”
苏茶在知道林梓身上的实情后对她更多是同情，倒没有太多被刻意欺瞒哄骗后的愤怒和难受：“我和她其实交情一般……”
因为交情一般，因为不在乎，所以才无所谓。而江鸿对她隐瞒，一开始她也是无所谓的，但怎么现在越来越让她无法忍受？说实话他对她已经够好了，光是数次救命之恩就无以为报，平时对她的关照更不用提，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对她知无不言？有什么立场指责他的欺瞒？苏茶说到一半有些闪神，顿了几秒才找回对舌头的控制权：“没什么，你接着说。”
江鸿本挑着眉等她的下文，听到这个后续也没说什么，如常继续吐槽道：“其实要我说，他洗脑一个活人帮他骗人，不是比操纵一个防腐工作做的不是很好的标本要方便？”
他轻蔑地摇摇头，满是对陆医生的不屑：“这种下等妖物，大概还是控制不住食欲，放一个食物在身边估计把持不住。”
其实陆医生在妖怪中哪里是他说的那么不堪，制饵不过是这种妖怪的猎食习性。且不提陆医生的数百年道行，光是他潜藏于人类社会多年却没有被人类，甚至没有被其他妖怪发现便少不了缜密的计划。被他看中的猎物会在情况好转后出院，其实只是他为了隐藏自己身份，不被牵扯进病人死亡所制造出来的假象，如果有人进行统计便会发现这个口碑不错的精神科医生手下的病人在出院后再度犯病并失踪的概率很高，但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一切和他有必然联系。在江鸿未出门时，陆医生光派林梓前来，他自己甚至从未接近过冰淇淋店，这导致光见过林梓的小明和江鸿都被迷惑，没有及时判断出她的真实用意，毕竟林梓自己都被自己骗了，她并不认为她在害苏茶，相反是真情实感地觉得她要救苏茶出火坑，从这一点也可见陆医生的狡猾。
要说他犯的唯一一个错误，便是低估江鸿。他不是不忌惮江鸿，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的实力差距竟悬殊到江鸿碾死他就和碾死蚂蚁一样容易。他只知道江鸿也是妖，但在S市却不是多么出挑的人物，他自诩实力中上，大概以为就算江鸿及时赶回来，他也是有筹码和他谈条件的，谁想到实际上作了个弥天大死，别说提升修为，多年谨慎经营毁于一旦，直接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到头来还要被江鸿鄙视。
几人回到冰淇淋店，帮苏茶送信的大眼睛女鬼和大妈鬼还留在店里没走。小明当时虽然摸不清陆医生的底细，但从她们混乱的表述中也听出他不是善茬，要是发现她们通风报信可能会找她们麻烦，便让她们暂时不要回医院。此时见几人完好无损地回来，大眼睛女鬼率先飘起来欢呼，还想拉着大妈鬼一起飘，大妈鬼碍于年纪关系想表现出长辈的矜持，但最后也被感染得脚不沾地，忽高忽低地地一起飘了过来。
这次要不是她们帮忙，小明大概还像无头苍蝇一样抓瞎。陆医生谋划完备，带走苏茶时下手太快，小明追到后门时已经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掳走了苏茶，只能一边没有章法地寻找，一边联系江鸿让他尽快赶回来。
苏茶也十分感激两个女鬼为她铤而走险，大眼睛女鬼看起来没心没肺，还能说可能是因为没有充分意识到陆医生的可怕之处，大妈鬼却是在明知道陆医生有多大能耐的基础上仍主动为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冒险，苏茶向她道谢时想到若是她的母亲没有过世，大概看起来也和大妈鬼差不多年纪，眼圈不由一红：“谢谢你们。”
“傻丫头，哭什么啊。”大妈鬼似乎是去世时间不长，总改不掉误以为能和活人有肢体接触的毛病，伸手想帮苏茶抹掉眼泪结果又摸了个空，自嘲一笑，“你没事就好，不用谢。”
苏茶知道像她们这样死后没有去地府排队投胎，又不是厉鬼的鬼魂，要么是死于非命阳寿未尽，要么是有心愿未了故意躲着鬼差，于是提出帮她们完成心愿来报答。大妈鬼犹豫了一下没说话，大眼睛女鬼则一如既往的状况外，双手捧脸，眼巴巴地望着店里的冰淇淋说：“我好想吃冰淇淋啊。”
苏茶没来得及开口，倒是一旁的江鸿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大手一挥道：“行，你想吃多少吃多少，管够。蜡烛味儿的你应该会很喜欢，要不要试试？”
苏茶看到大眼睛女鬼欣喜地原地飘了起来，一个激灵，侧目看他，有所顾忌地压低声音说：“我没有那么多钱帮她随便买冰淇淋，你别瞎给人家许愿。”
江鸿弯腰低头凑近她，咧嘴露出大白牙一笑：“谁说要你买单了？”
“那算你的？”苏茶稍微向后退了半步，半信半疑地问。
“嗯。”江鸿直起身，轻快地点了点头，“算我的。”
苏茶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轻易被他的行为左右情绪，但还是压抑不住心底冒出的一丝丝雀跃，她可不可以认为他是因为她才应允大眼睛女鬼的要求？
“终于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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