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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知道呀。我是二年级的辅导员嘛。”丁小卯塞过一支墨水笔,连声催他赶紧签字,“财务那边快下班啦。”
“别着急……所以说,你也会参加?”
丁小卯终于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怎么了?”
得知自己被师妹们出卖,师姐扑在办公桌上,悲伤地哭湿了崭新蓬蓬裙的袖口:“我就知道!女生的革命情谊就是这样子,‘一个丁小卯倒下去,还有千千万万个丁小卯站起来’……”
她抽泣了片刻,忽然一个激灵,直挺挺地坐起:“所以你脸上的巴掌印真是光沂姐打的?”
丁小卯指天画地发誓绝不再向后辈们碎嘴,颜欢才把当日实情简短说了一遍。她听着听着,嘴巴越张越大,呆了好半天才道:“要是我的话,就算再往你另一边脸对称地扇个印子也难以泄愤啊……”
颜欢事后想想,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无意间过早抖出了底牌。谢光沂显然是要彻底划清界线,这样一来,他不得不借助外力推上一把。丁小卯双手捧心,面露敬仰之色,连连感叹着:“光沂姐真是太冷静了。好酷!”但她很快就被一个霹雳打醒了——小颜老师的八卦,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听到的?
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丁小卯记下了颜欢所说的,同时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光沂姐落在你手里,一定是倒了八辈子霉。”
步步算计,这恋爱还有什么意思?
颜欢笑了笑,没说话。
要让废墟开出花朵,远比平地起高楼要难得多。
“我反而觉得,是我落进了她手里呢。”
所以就算机关算尽,就算时光的藤蔓多么疼痛地勒紧了掌心,就算捕捉到对方眼里不加掩饰的厌烦那瞬间受伤到几乎要停滞呼吸,他也愿低下高傲的头颅,只求追回那颗早已融进了浩瀚汪洋的珍贵水滴。
随手打开音响,他早上放的光碟还没退出来,直接跳回了第一音轨。《Diamonds and Rust》,琼·贝兹写给鲍勃·迪伦的悲伤情歌。鲍勃·迪伦死去多年后,琼又唱起这首歌,在场之人无不被歌声中的深情所打动。逝者已矣,再怎样美好的过往都已是镜花水月,只能用无限的追念往上涂抹一层又一层华彩,使之越发光耀夺人。
“死别”的情感是不会生锈的。
比“死别”更悲伤的事,是“生离”。
We both know what memories can bring
They bring diamonds and rust
“你我知道记忆带来什么”
“生锈的钻石”
第四章
一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孤儿院的大门好像并不开在这边。”小孩仰起脸冷声道。
谢光沂脚下一滑,险些倒栽下墙头。
她干笑道:“来玩嘛!看,我给你买了遥控飞机哦。”说着侧身展示了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以证明所言非虚。
为成功讨好到冷艳高贵的小福,她还特地向家有稚龄亲妹的房东大人讨教了。挑来选去,最终买到的这款遥控飞机小巧又漂亮,即便是孩子也很容易操作。
谢光沂成功落地,拉开背包链:“有蓝色和粉红色,你喜欢哪一种?粉红色的好不好?”
小福抬起眼皮轻飘飘地一瞥,旋即视线又黏回书页上:“幼稚。”
被一个身高堪堪过她膝盖的小豆丁如是评价,谢光沂险些要落下屈辱的泪水来。
“别这样嘛,我们做好朋友嘛。”
“明明之前撇下我自顾自跑路了。”
被踩到痛脚,谢光沂哑口无言,好半晌才奋力扯起嘴角:“那是特殊情况……”
“你跟颜欢有什么过节?”
谢光沂不太想说她和颜欢之间的事。
并非因为对象是个孩子。和颜欢的事,即便对祁奚,她也只讲了个大概。小福年纪虽小,却有着超乎成人的稳重和成熟,显然不只是智商爆表,情商同样惊人。她跟小福萍水相逢,生活圈子全无交集,反倒更容易说出口。
选择保持沉默,只是因为小福那样抗拒颜欢,倘若让她知道自己与颜欢是旧识,说不定她会遭反感,情绪殃及,给一竿子支出孤儿院大门。
友情走到尽头什么的想想就好心酸。
“反正就是前男友之类的吧。”
谢光沂噎得连咳了好几声:“说、说什么呢!你这样不可爱哦!”
“嗯,妈妈说过,大人对小孩子无计可施的时候就会拿‘不可爱’当武器,以此掩饰他们的无能。”
“你妈妈都教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小福的豆芽菜模样完全是因为发育不良,其实她已经有六岁。她母亲两年前去世,还跟她共同生活的时候,小福充其量也就四岁吧。四岁的女儿,母亲不该捧着童话书念点小熊和小兔子的友情故事吗?直接给她戳穿人性的阴暗面,这不管怎么看都不太好吧?!
“妈妈还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反正果果现在不在院里了,我也帮不了你了,赶紧带着遥控飞机回去吧——何况我也不喜欢玩遥控飞机。”
果果已经不在孤儿院了?
这倒是个新情报。
谢光沂屈指敲了敲孩子的脑壳:“那你妈妈还有没教过你,偶尔也要直率地和别人交往,不然活该一辈子没朋友?果果的专题我早就搞定了。”
果果的个人专访已经烂大街,但凡有能力塞点礼金的媒体都拿到了采访权。她向来只爱挑战独家,便另辟蹊径,借了总编一点人脉,找到果果进入小星星孤儿院前曾留宿过的家庭。那家夫妻口风倒是很紧,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出一些有用的资料。
恐怕小福此生尚未被人攻击过她那灵光的脑门,当即吃痛地捂住额角:“妈妈才不会讲这种幼稚的话!”
眼底燃烧着愤怒的小火焰,一心维护母亲的模样,终于像六岁孩子该有的样子了。
谢光沂环起手臂:“哦,你很崇拜你妈妈吗?”
对这个问题,小福倒是不傲娇:“当然,妈妈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才不像你这种白痴。”
谢光沂扑上去捏她的脸。
孩子身上没几两肉,脸颊却是软绵绵的。谢光沂揪了一把,只觉得手感极佳,却同时因那冰凉温度打了个寒战。定睛一看,零下五度的阴天,孩子还穿着灰扑扑的小围兜,围兜里头一件单薄的线衫。小手都冻得发青了,竟还能面不改色地和她说话。谢光沂赶紧脱了羽绒服给她裹上。
小福挣扎了几下,终究敌不过成年人的力气。
“大冬天的,就别跑这儿来看书了吧?屋里有暖气不是挺好的。”
小小的身体淹没在长羽绒服里,简直像套了个睡袋,只露出两只乌葡萄般圆溜溜的眼睛。孩子瓮声瓮气地道:“书是从院长办公室里拿的,只能躲在没人的地方看。”
谢光沂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书换了一本——《二阶椭圆偏微分方程》。
“反正院长那书柜是装点门面用的,拿走一两本再偷偷放回去,他也不会发现。”
谢光沂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看得懂?”她以为小福只是记忆力惊人而已。
孩子很淡然地点了点头:“嗯。”
谢光沂很快就冷静了。有一个在乌普萨拉大学分子医学专业当客座教授的妈,还有一个社科院院士的爸,六岁就能读《二阶椭圆偏微分方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当年那张险些没及格的高考数学试卷掬了把泪水。
小福是五岁时进入小星星孤儿院的。
她四岁生日的隔天,父母因交通事故去世。据说当时她的母亲临产,父亲驾车送她的母亲去医院,不巧遇上滂沱大雨。高速公路上湿漉黏腻,他们刹车不及,被迎面而来的逆行跑车撞飞出去。车子坠毁在护栏外,夫妻二人连带妻子腹中的胎儿一起,当场毙命。
神情淡淡的小福,只有在说起她未出世的弟弟时才耷拉下眼皮,流露黯然之色。
“本该有个跟我一样聪明的、能听得懂我说话的弟弟……”
谢光沂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只得伸出手去帮她掖紧了羽绒服的领口。
小福吸吸鼻子,换了个话题:“我们刚才不是在讲颜欢的事?”
既然孩子把家底都倒给她了,作为回报,谢光沂把她跟颜欢的往事也竹筒倒豆子地说了。
小福一言不发地听完,下结论道:“你果然是个白痴。”
自从见识到小福突破天际的IQ,谢光沂再听这话已经毫不感觉屈辱了。
“那种阴险小人,跟他过招,你赢不了的。”
谢光沂很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躲着颜欢啊?”
“没什么……虽然我不喜欢笨蛋,但也很讨厌太聪明的大人。”孩子老成地耸耸肩膀,松松垮垮的羽绒服当即溜下半个肩头。
谢光沂纳闷了。颜欢顶多算个高智商的普通人,远远比不上小福的变态头脑。他何德何能,竟让小福大天神引以为劲敌?
据说,小星星孤儿院背后的投资人与P大有业务往来。由于受到对方邀请,颜欢回国到P大任教后才会挂名给孤儿院做心理顾问,而果果录制节目时也由他全程陪同。
那天在电视里惊鸿一瞥的影子,原来真的是颜欢。
小福抬起嘴角,阴恻恻道:“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那笑容之森然恐怖,与颜欢着实有八分神似。
二
总之,在孤军迎击颜欢的漫长战役中,谢光沂终于获得了第一位盟友。
虽然盟友的个头还不及她的腰高,对“恋爱”这件事的全部认知都来自院长装点门面用的藏书,以及孤儿院每周给小朋友们播放的迪士尼动画电影。
聊胜于无吧。
午休时间,谢光沂一边啃零食一边逛购物网站给小福挑衣服。孩子对她读书的私密小空间无比执拗,但总那样坐在外头要冻坏的。话说回来,小星星孤儿院不是号称财力雄厚吗?怎么连御寒衣物都不给孩子们买呢?
这年头,童装比大人的衣服还要昂贵。谢光沂在驯鹿雪花图案的厚棉袄和明黄色小羽绒服之间反复犹豫,最终把两样都下了单。
有同事从她身后经过,无意间瞥到电脑屏幕,调侃道:“你也太心急了吧,明明孩子她爸都没影呢。”
谢光沂抬脚踹她:“快干活去。”想了想,又往购物车里添了件小羊绒衫。
Anna捧着咖啡杯翩然回到座位,叩了叩她电脑的后盖:“总编有请。”她被正式任命为温泉之旅组织委员,每天沉浸在对浴衣美男的臆想中,为签证和机票酒店之类的杂事忙得团团转也甘之如饴。
谢光沂点点头:“知道了。”起身敲开总编办公室的门。
总编找她是为说年终奖和来年涨工资的事,末了道:“这些钱够你买个超高级的猫爬架了吧?”
谢光沂一下子明白过来,Anna出卖了她。
省钱买猫爬架当然只是个借口,但总编既然给了台阶,她只能顺势点头。
达成战略目标,总编显然非常满意,嚼着椒盐蚕豆面露得色:“光沂,你还太年轻啦。要知道社交也是工作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还能趁这个机会物色对象,一举两得的好事……”
“您对员工的私生活关心太过了。”谢光沂僵着脸道。
她就不明白了,总编明明过着P市报业大佬的日子,怎么偏要操这一份媒婆的心。
“这是一颗‘家有好女待字闺中’的慈父之心!”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