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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跃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头温和地说:“你管好自己,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奶奶也会希望你快点开心起来。你这个样子,叫你奶奶怎么放心呢?你爸妈也会担心,是不是?而且,”他顿了一顿,说,“我们大家都很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卫音希,快乐起来,就算暂时不能,也别再责怪自己了。”
    卫音希怔怔地看着他,他知道自己在责怪自己么?过半晌,才极低地说:“我知道。我只是,想念奶奶。我很想念奶奶。”
    声音那样细而脆弱,如崩溃一般的信赖是听到有人这样温和的安慰下才露出来。倔强地咬着牙不愿意说,周围的人明白却都沉默着关怀,只是有时候,当事人多么想多么愿意听到有人用温和的声音说出他的安慰。切切实实的。
    那是一个出口,而每个人都需要出口。沉默,有时不是金,不是银。
    卫音希一直是个沉默的孩子,可是巨大的悲痛自责和无望的思念,让她渴望有人真真切切地用语言劝慰她:别伤心,别难过,别自责,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你的错。
    十一点钟的仲夏夜,风拂浓荫,带着一些些的热气,圆月如银盘挂在当空,因已放了假,通往校门的长长通道上只得几个学生零散笑闹着走过。只有校门口的灯仍然明亮。
    可是在邓跃的心里,听着那样细弱的声音,猝不及防间,忽然如狂潮纷涌,从来没有过的涌动和酸楚汹涌地冲上心头,冲得太高太快,硬生生哽住了喉头,一刹那间悲喜难分,心潮起伏,竟至手足僵滞。
    他看着卫音希转身进去校门,他靠在车头,呆呆地望着她走远。忽然间心一节节地灰下来,凉下来,空下来,像死了一般。像荒漠一般。
    那是欢喜到了尽头的悲凉。
    他知道,再也骗不过自己了。再也。
    初见时洁白青涩的笑,说“我从来没想象过他是怎么样的人”的自然淡漠,五月舞台上如秋月临空刀光如雪的容颜,凝神质问自己为什么放弃的天真清澈……有些原本是不记得的,却原来在不经意间全记在心底,一页页翻出来,触目惊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是动心之初,然而执着的欺骗已然成废。
    颜子真是后来去学校给卓谦送东西出来时看到邓跃的。假期还剩下一半,卓谦约了同学去青海驴游,为着方便出发都提前一天住在学校里,却又忘了一些装备,拜托颜子真半夜送来,颜子真当然乐意为小表弟效劳。
    她先看到邓跃的车迎面停下来,便歉意地对已经拦下的出租车挥了挥手,打算搭邓跃的车回家,甫一抬头却看到卫音希从车上下来,校门口停着几辆车,她为了给出租车让道刚好站到了一辆车后面,见到卫音希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转而犹豫要不要过去跟她打招呼,又想可能她心情还未平复,还没决定好,却猛然看到了邓跃的表情和眼神。
    邓跃看着卫音希说话的表情和眼神,看着卫音希背影的表情和眼神。
    惆怅,欢喜,悲凉,爱慕,执着。他看了那么久,那么久,卫音希已经走得看不见了,他仍然怔怔地看着,似乎要看到天荒地老,也不肯回头。
    她站在他的对面不远处,可是他竟一直没有看到她。
    车头边,雪亮路灯下,清晰得让颜子真回避不了。
    颜子真呆住。
    过了许久,邓跃上了车,她看到他把头慢慢埋在方向盘上,再过了许久,车子启动,开走。
    颜子真木立在那里,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只觉整个人似飘移了地面,眼前一切浑沌不清,她想这是个噩梦,恶俗的噩梦,可是又想恐怕不是,又奇怪怎么好像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只是空茫茫的没个着落处。她想这可真奇怪,这可真奇怪。
    她站了很久,久到她不知道有多久,一点也没觉得累,因为也想不起来有什么事要做,于是想,好累,回家吧。
    她也没有忘掉回家的路,便慢慢地往回家的方向走,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两条腿累得像灌了铅,最后终于到了家,迷迷瞪瞪地上了楼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颜子真睡了很长很长时间。
    她自小是个爱睡觉的孩子,每天早起上学都要赖到晚无可晚才飞速起身,然后踩着铃声冲进教室。她高中时的班主任在忍了一年之后终于惊叹:“颜子真同学,我一直等着看你迟到,你还真够争气呵,连续一年每天踩着铃声进教室啊!”
    她在全班同学的哄笑声中,讪讪地笑,却始终没有改掉。
    高考结束后她足足睡了三天,把头脸睡得跟个猪头似的,同学来叫了很多回,才憨憨地醒了,好脾气地听他们指责她错过那么多场好戏。
    她一直没有改掉爱睡觉的习惯,碰到床,就像遇到最缠绵的恋人,抱住枕头心满意足不肯离开。
    这一次,颜子真足足睡了四天。隐隐约约中,她也知道家里有人进出,她也不理,只是埋头苦睡,不肯抬头,睡睡睡,似乎要睡到天荒地老,再不醒来。
    第六天,颜子真起床,在床上坐了半天,想很久,转头在床头柜看到纸条,是邓跃留的,说找过她,见她在睡就没吵她,然后说因为离开电视台一个月,很多事堆积着要在开学前处理好,忙到脚朝天,最后说,睡好了记得给他电话。
    颜子真看着手中的纸条,看了很久,慢慢的,剧烈的钝痛袭到胸口,她闭上眼,想起在梦里,自己总是站在那里,不敢相信地一直站着。
    她模模糊糊地想,她是写小说的,怎么过日子也过成了小说呢?
    肚子很空,却不觉得饿,她慢慢起身倒了杯水喝着,手机响起来,大概因为没电了,只响了几下就呜咽着歇了声。她坐在沙发上慢慢地换了电池,查了下未接来电,有莫琮的,爸妈的,邓安的,有卫音希的,还有邓跃的。她挑着回了几个电话后,又坐了很久。
    第七天,颜子真先是跑到电信局换了电话号码,再换了手机号码,最后,换了门匙。
    她不想听不想见不想问。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爱慕欢喜钟情叹息眼神,她见过,只不过,不是在邓跃的眼里。原来,邓跃也是可以有这样的眼神的。他们那平和静好的爱情,只是她的自以为是。
    一切都已经看到知道,所有的解释说明不过只是注脚,终极目标直指结局,既然结局已知,这些都不必再听。
☆、第55章 八
直至暑假结束,颜子真没有再见邓跃。
    颜子真大学毕业后只到公司里上过半年的班,她生性自由懒散,读书一向只求过关,工作也不爱争前抢后,只会坐在桌子前面笑眯眯看着大家奔来奔去,全然看不到顶头上司频频皱起的眉头。最后看着网上商店的收入虽然少得可怜,似乎也饿不死自己,就施施然辞职回家了。所以,她是很少有电话的。
    也因此,她换了所有联系方式,也只需通知父母以及莫琮。至于其他人,自有电脑可联系。
    邓跃还是问了新号码打过电话来,颜子真在第一个未接之后设了屏蔽。qq上也设了不接收信息。
    不是不知道这是逃避,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办。起先她只觉得疼痛,后来她觉得茫然,而这茫然,要到很多天以后,才抵达内心,反复地告诉她,你失去了你爱的人,永远。那意味着什么?她不能再触摸他,不能再对他撒娇耍横,不能再和他依偎着讨主意,不能再被他安慰和爱护。所有的,一切的理所当然,都不再是她的权利。她的身边,空了一块,她的心里,空了一块。她不敢细想。
    她常常坐在沙发上一坐就是半天,然后漫漫地想:我在干什么?我要干什么?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莫琮,起先是邓跃找她要颜子真的新号码,她不假思索给了他,然后两个人就像一起蒸发了似的消失。她频频催颜子真的稿子,颜子真只不肯交稿,每次接她的电话说话时总没睡醒似的慢了半拍。最后她要稿子要得急了,发狠痛骂颜子真,颜子真突然大声说:“我不写了,你不用再催了,我永远也不会再写了!”
    那边的手机啪一声巨响,莫琮静了下来。
    她打电话给邓跃,邓跃一直在想颜子真忽如其来的变化,他去带队之前两人还是甜蜜恩爱,他回来那天中午还跟颜子真通过电话,可是忽然间,颜子真就像变了个人,他再也没能和颜子真说过话。
    他不是不心虚,不是不愧疚,那晚卫音希在舞台上的光彩,打动的不止是卓谦,他再明白不过,当时望着舞台上那个女孩,好像是望着少年时的梦想,那样美,更加美。他的心被重重捶击,只得迅速离去,在场外平静心绪。然后,他想着颜子真的好,他是喜爱颜子真的,这些年真真切切的欢乐喜悦一遍遍回放,那时候他坐在车子里想了很久很久,只用力想着颜子真,颜子真,颜子真,他们的初识,他们的再见,他们的开始相恋。他可以放弃少年的梦想,何以不能放弃这忽然的心动?只不过是心动。而颜子真,颜子真是多年来的温暖和真实。
    可是,当他知道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时,他是准备和颜子真坦白的。他也想把伤害减至最低,也想过,是不是还可以回来握颜子真的手。如果不能了,他也不会瞒着颜子真去爱别人。
    可是,颜子真怎么会突然知道?对,他并不傻,颜子真从来没有这么不讲理这么失常过,那么,不是她不讲理,是她知道了。
    只是邓跃从未想过,颜子真是这么一个决绝的人,她若是做了决定,就绝不再留任何余地,她连一句话都不再容他说。
    她一向是那种带着一点任性的好脾气,她会追根究底地问个没完没了。
    也许,那是她一直没有遇到过重大的事情。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松一口气,如果真要他面对颜子真提出分手,其实很难,因为子真,因为子真是那样一个天真又明理的女孩子。面对她明亮带笑的眼睛,太难了。
    他拿着手机,莫琮冷静的问题响在耳侧:“邓跃,你和颜子真分手了?”
    他们都太了解颜子真,如果是误会,如果是耍脾气,颜子真从不拿乔作势,她一向是个磊落大方的女子,就算在她的小说里,个个女子也都爽落可爱。
    邓跃断下一口气,也冷静地答:“应该是。”
    莫琮心凉如冰,淡淡地说:“因为卫音希。”她啪一声挂断电话。
    旁观者清,莫琮心中早有隐隐约约的感觉,只是她总认为不至于。邓跃一向温良优秀,卫音希固然优秀美好,可是颜子真。
    经济上勿需帮补家境的人在莫琮心里永远是最大的幸运儿。他们或许有其它的忧虑烦恼,但相信莫琮,再大的忧虑烦恼敌不过贫穷,那简直折磨自尊。
    当然莫琮的家境并未到贫穷的地步,却也充分地杜绝了她很大的自由,令她很多愿望只能放在心里,也许永远不能再见天日。
    好在她并不怨天尤人,只认真低头做好自己的事,在尽可能的自由范围内放纵一下,偶尔抬起头,会被她笑话几句的也就是颜子真。她一直谨记,只要自己努力,其它不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的事情,不要构成自己的困惑。
    当然有时肯定有羡慕,甚至有时看着颜子真这等人无关大雅的烦恼会有一点点幸灾乐祸。却很明白各人各运,心平气和。
    但是,莫琮真心实意地认为,颜子真,真正配得起她拥有的一切。要不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