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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如点了下头,坦白地说道:“他今天早上来看奶奶了,不过他来得不是时候,听见了一些不该听的说,所以他拜托护士把那束康乃馨转交给奶奶之后就走了。”
  “阿如,你还是原谅他吧。我听阿景说,他前几天还动了他老爷子的力量去请专家过来会诊,他真的为你做了很多事。”施晴可以想象时祎那副失落的表情,她虽然也很看不惯时祎以往对待安如的态度,但现在反而十分同情他。
  依施晴的性格,安如就知道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宁可回去陪陪奶奶,安如也不想听她说话。进门的时候,她听见慕景韬在跟奶奶说他跟施晴度蜜月的见闻,奶奶听得很高兴,脸上的皱纹也深深地陷了下去。看到她进来,安凝木搂过她的肩,低声问她:“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安如跟着姑姑走到走到的尽头,那里有一块通透的落地玻璃窗,极目远眺,看见的都是一片茫茫的夜幕。她也不敢骗姑姑,说道:“成功率不低,但医生说到现在还不能确定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的。”
  安如一声不响就回了香港,安凝木就知道安如应该是出了什么状况。起初的时候,她还以为安如正跟时祎闹矛盾,为了躲他就回了香港。但后来一想,她又觉得这可能性并不大,于是给安海融拨了通电话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你们怎么都不说呀?”安凝木埋怨道,她用手扶着额头,颓然地坐到椅子上。
  “奶奶说,她不想惊动你们,况且小晴他们正度着蜜月,免得破坏他们的旅程。”安如答道,她也坐到旁道,而后轻声安抚情绪激动的姑姑。
  安海融和施浩晨到了办公室向医师商讨吴珍妮的病情,安凝木少了丈夫的支撑,整个人都变得十分脆弱。安如废了很打的劲才劝得了她宽心。
  回了病房,施晴又不知道为了什么,窝在自家外婆身上哭得很狼狈,任吴珍妮和慕景韬怎么说,她都止不了哭声。安如差点就被表妹的软弱弄得奔溃,安如揪着她的衣领带将她拉开,然后对那两个哭笑不得的人说:“我带她去洗洗脸。”
  “你哭什么?你这样哭奶奶会难过的。”安如把纸巾递给她,没好气地说。
  施晴抱着她哭得声嘶力竭,声音含含糊糊地说:“外婆说让阿景好好照顾我……”
  安如看着也难受,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帮她顺顺气,接着说:“那很好呀,奶奶到现在都不知道让谁照顾我呢。”
  那些眼泪沾到了安如的衣服上,她有点嫌弃地看着施晴,施晴什么也顾不得,抱着她又哭了一场,而后又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你也不开心,你也可以抱着我哭。”
  安如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苦涩。
  这混乱的状态一直到离开医院时才稍稍好转,施晴一路上都粘着她,回到了安宅连丈夫都不要了,死活都要爬上安如的床。
  安如有被他们一家折腾得筋疲力尽,躺在了床上才想来到了时祎。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施晴听见,连忙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然后让施晴赶紧睡觉。
  施晴并无睡意,她哭了好久,眼睛又干又涩,于是闭着眼睛跟安如说起往事。
  那时候她们也是一起睡在这个房间,吴珍妮半夜也会来巡房,看看她的两个宝贝孙女舍得睡觉没有。其实她们都睡得很晚,每每到了点,安如都会凝神静听周围的动静,只要发现了任何的风吹草动,她就会与施晴躲到被窝里装睡。
  听着奶奶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安如还跟施晴在被窝里头攥紧了手,努力地强忍笑意。吴珍妮看到她们安安静静地窝在床上就以为她们睡着了,她总是摸摸她她们的额头,而后替她们掖好了被子就离开。
  直至现在,安如还记得奶奶掌心上的温度。她的一双布满了岁月痕迹的手,几乎伴自己走过了这段漫长的成长道路。她几乎没有缺席过自己人生的哪一个阶段,除了远赴南半球留学的那两年。尽管如此,她还是隔几个星期就奔波劳碌地乘坐飞机到悉尼看看自己过得好不好,每次她皱着眉怪责自己的时候,安如很清楚地看到她眼中满满的心疼。
  越是想起往事,安如的情绪就越是低落。施晴与她贴得很近,明显地感受到她的身体在轻轻发抖。
  施晴知道安如肯定是哭了,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握住安如的手。
  过后的两天,安如再也没有动过找时祎的念头,她要心无旁骛地在奶奶最需要自己关怀的时候陪伴奶奶,就像奶奶一直无微不至地照看自己一样。
  吴珍妮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她仿佛面对病魔的人不是自己。她身上的从容淡定并非一朝练成的,她从小就接受非常传统的西方淑女教育,,在安如的印象中,奶奶向来喜怒哀乐不全形于色,很少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尽管如此,安如却知道越是临近手术的日子,奶奶就会越不安。
  安翊龙很少会跟吴珍妮说话,他们经常都是默默地对望,仿佛千言万语就在这不言中说尽了。安如每次碰到这样的情况都会借意走开,把空间都让给他们两老。她一直知道爷爷奶奶的感情算不上好,他们平日都相敬如宾,但到了这个时候,安如才发现爷爷在看奶奶的时候,也出涌现出很复杂的情绪。
  这一切或许与爱情无关,但却有比爱情更深刻的东西,深刻得让人动容。
  吴珍妮的手术时间定于周五的上午。那天他们很早就到了医院,安海融原本跟安翊龙身边,他看见主刀医生以后就让安如扶着爷爷,之后上前跟医生说了几句话。
  护士把吴珍妮推进手术室后,安如扶着爷爷坐到椅子上。她靠在爷爷的肩上,低头看见戴在爷爷无名指上的金戒指。那枚戒指的款式很老旧,安如碰了碰,低声问他,“爷爷,这是你和奶奶结婚的戒指吗?”
  安翊龙微微发怔,好半晌才回答:“不是。”
  那语气很唏嘘,安如并不懂,她本想追问,但他突然就动手把戒指褪了下来。他费了些劲才把戒指褪了下来,指长年累月地佩戴,无名指上已经留下了一道凹痕。
  安如看着爷爷将戒指拿在手上仔细地端详了许久,他的神情十分专注,似乎在透过戒指怀念什么。她不敢出声打扰,良久,他微微转头,沉声地说:“木木,过来。”
  在一旁焦虑等待的、安凝木听见父亲叫她,连忙坐到他身边,问:“爸,您不舒服吗?”
  闻声,大家都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他们父女两人。
  安翊龙把那枚戒指交到她手上,他说:“这……交给你保管了。”
  看着掌心上的戒指,安凝木百感交集,她抱了抱父亲,哑着声音说:“我都明白,我不会怪您的。”
  而与施浩晨并肩而站的安海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走到了窗台前默默地抽烟。
  事到如今,安如才知道,爷爷看奶奶的时候,那眼神为什么会这么复杂。原来,爷爷欠奶奶的不仅是爱情,还有尊重,甚至更多她不懂的东西。
☆、第 48 章
  安如如今才深深地体会到;世界上最动听的话真的不是“我爱你”,而是医生说的那句“手术很成功。”以及“肿瘤是良性的。”
  压在心头上的大石终于被搬开;安如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差点站都站不稳。慕景韬站在她身旁;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小心。”慕景韬沉声道。
  她向他道谢;眼看他正往施晴那边走去,她连忙问:“时祎还在香港吗?”
  慕景韬停住了脚步。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很肯定地说:“在。”
  跟父亲交代了一声;安如就回了安宅。她把梳妆台的抽屉整个扯了出来,翻天覆地地找着时祎公寓的钥匙。找到以后;她连抽屉也没有装回去,直接就拿着那张钥匙往外走。
  夜幕已经降临;马路上的汽车快速行驶,行人也加快了归家的脚步。安如平日也不算急性子,但此时只是等待几十秒的红灯也觉得格外烦躁。她把车载音响的音量调大,仿佛这样能够平复自己的心情。
  直到拿着钥匙站在门前,安如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干些什么。她突然觉得紧张,但走到了这步,她只能继续前行。一咬牙,她一鼓作气地把门打开了。当她看到时祎的时候,她又马上松了口气,这矛盾的感觉真是微妙得很。
  那是她正换着鞋,时祎应该是听见了外头的声响才走出来的。他穿了一身深色的家居服,连头发也稍微凌乱,看到了安如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远远地看着她。
  安如扑过去跳到他身上,紧紧地抱着他。她此时心中的喜悦只想跟他分享,她把脸埋在他颈窝间,嘴唇擦过他颈间敏感的肌肤,低声告诉他,“我奶奶没事了。”
  她毫无预兆地奔到他怀里,他被那巨大的冲力撞得退了两步,背抵在墙壁上。安如双腿自动地勾到他腰间,他只能承受着她整个人的重量,她的手收得很紧,两个人之间几近没有了缝隙。
  他们静静地抱了半晌。时祎把她扯开,目光冷淡地看了一会,然后温声说:“恭喜你。”
  安如用手肘压着他的肩膀,甜甜地对他笑。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但他却微微后仰,躲开了她的触碰,说:“你先下来。”
  “我不要。”安如拒绝,看着他板起的俊脸,她明知故问,“干嘛摆着一张抽脸给我看,生气了?”
  她伸手就像抚平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却并时祎捉住了手腕。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是生气了,很生气。”
  “那……你会不会原谅我?”安如歪着脑袋看着他,她脸上没有一丝的忧虑。过了这么多天,他还依旧留在香港,她就知道他还在等自己。因为有他,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有恃无恐,这种被爱护被等待的感觉,真的很美好。此时此刻,她只想珍惜当下的一切。
  时祎没有说话,硬生生地把她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转身就回了卧室。安如连忙跟了上去,拉着他的衣尾说:“我等奶奶做完了手术就马上来找你了,到现在也没有吃饭。”
  他果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对上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他脸部的肌肉轻轻地抽了下。
  时祎最终还是陪了她去吃晚餐,他早就已经吃过了,所以在餐馆里他几乎没有动筷子。安如边吃边悄悄地打量他,好几次都被他发现了。
  饭后时祎送她回安宅,安如这几天也没有休息好,半路上酒睡着了。他把车停在私家小道上,转头看着她的睡容。她的眉头还在轻轻地蹙起,眼底下有淡淡的浮肿,他不是不心疼,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做。
  他突然想起很刚认识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在自己车上睡着了。他当时不过是为了博得她的好感,说了一句抱她回家,但她迷迷糊糊间还懂得拒绝他说,她父母也不敢这样纵她宠她。
  直到现在,时祎才明白她父母的做法有多明智。安如果然是纵容不得,他为了她不断地收敛自己的脾气,不断地降低自己的底线,换了的不过是她的得寸进尺,以及恃宠生娇。尽管如此,他还是心甘情愿地把最好的宠爱都给她,谁让他就这样栽在她手里呢?
  他下车抽了支烟,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安如已经醒了。她的表情很呆滞,似乎还没有从睡梦中抽离。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抬眼看着时祎。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她动了动唇,没有说话。他扶着车门,没有进去。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