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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七七眼睛红肿:“我问姐姐是不是情感上的,她没有否认。”
  魏鹤远的心脏疼的扭曲到一块,他不想再听下去。
  梁母看魏鹤远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崩溃指责:“你们这些有钱人哪里知道我和雪然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冬天买不起煤,她和我挨家挨户地去敲门讨煤。你看她现在手是不是很好看?你知不知道她那时候手冻的红肿掉皮,裂出一道道口子,都淌血了还瞒着我,怕我知道后难受,她那时候才八岁……买不起菜,早晨我们去早市晚摊上捡人家不要的烂菜,一直吃到她上高中,魏先生肯定不知道顿顿吃白菜根是什么滋味吧?她那时候饿的皮包骨头,还反过来安慰我,说,妈妈,女孩子瘦了好看,现在就流行苗条……我们最难过的时候去要饭,她那么小,去给人下跪;魏先生,你知道连活着都很艰难是什么感受吗?”
  何止是要饭,那时候欠债还不清,梁雪然那么小,还在上小学,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谁看了都喜欢;因为梁母发烧没钱买药,她给药店老板嗑到头出血,额头肿了好几天才消下去。
  怕她担心,乐呵呵地说自己是不小心在门框上撞的。
  上初中后,第一次生理期,家里甚至连卫生巾都买不起,梁雪然拿卫生纸叠起来卷着垫在内裤中;大冷天的弄脏床单,怕工作一天的梁母累着,梁雪然在冷水里洗弄污的床单,冻的手指成了胡萝卜,以后每次生理期都疼的咬嘴唇,蜷缩着身体。
  她甚至连买一片止疼片都舍不得。
  寒暑假,梁雪然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偷偷地去那些非法的电子厂打零工,觉都睡不饱。
  厂子里有些坏心肠的人骚扰她,雪然为了钱忍气吞声;那些人却变本加厉,开始上手,梁雪然拼命反抗打破那些人的头,被送到警察局。
  梁母这才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因为梁雪然的年纪,警察最终放了她们走,还警告了那些人;梁雪然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哭,梁母还以为女儿是因为受委屈难受,却没想到雪然哭着告诉她,对不起,因为闹的这样大,厂里肯定不敢再收童工,她没法赚钱了。
  那年,雪然还不到十四岁。
  她们挣扎着活下去。
  同样的年纪,魏鹤远这样的人在做什么?
  十四岁时的魏鹤远接受着精英教育,享受着最优渥的生活;他们每一粒水果都是精挑细选、空运过来的,一点瑕疵都没有。
  而十四岁的梁雪然,主动地提出帮摊贩收拾东西装车打扫卫生,只祈求摊贩收摊前能给她几个烂掉孔、人们嫌弃不肯买的烂苹果。
  他的每件衣服都是私人定制,洁净到没有一点污渍,稍稍有个小痕迹就丢掉不会再穿;她穿着好心人捐赠的衣服,裤子太长,松松垮垮地卷起来,里面的T恤又太短,梁雪然自己裁了穿破的衣服接一块上去,骄傲地告诉妈妈,这是时尚。
  漂亮的脚穿着不合脚的鞋子,要么太大,要么太小,合适的鞋码太少太少,她的脚一直长不大,被鞋子紧紧禁锢着。
  十六岁时的魏鹤远在国外求学,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友好交流,假期时间学习驭人之道,学会怎样把利益最大化。
  十六岁时的梁雪然为了奖学金在最差的中学里读,假期中小太妹因为争风吃醋把她拉到巷子里打,假期时间做家教从早做到晚,接不到工作时去餐厅洗盘子发传单,炎热的夏天套着玩偶服,捂出一身的痱子。
  十八岁时的魏鹤远看尽风光却恪守律己,无数名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芳心暗许。
  十八岁时的梁雪然被人陷害,肮脏的男人对她虎视眈眈;被魏鹤远拿去清白,羞耻感让她痛不欲生。
  这就是他们的差距。
  但梁雪然天天开开心心的,乖乖上课好好学习,从来不会开口向梁母要一件东西。
  她在努力地想要自己变得更好,更快的成长,好照顾好整个家。
  哪怕那样艰辛,她仍旧对未来充满希望。
  而魏鹤远把她的希望变成绝望。
  梁母的眼泪如雨点往下落,泣不成声:“我的雪然,过了十几年的这样的苦日子,一声都没有抱怨过。她学习成绩那么好,从来没有因为穷难受过。但去年,她却哭着告诉我,她很自卑,她连喜欢都不敢,觉着自己不配。”
  那次年夜饭,梁母终于攒下一笔小钱,第一次做了满满一桌好吃的菜,都是雪然最爱吃的;喝多了酒,梁母无意间问女儿近况,梁雪然却搂着她哭个不停,颠三倒四地说着醉话。
  “妈妈,我好像办了错事,我不该喜欢他。”
  “我们差距太大了,我配不上。”
  “他就像是天上的云,一直高高在上;只要偶尔从我头上经过一下下,我就很开心。”
  “他离我太远太远了。”
  “我不敢喜欢他。”
  爱让梁雪然第一次感受到自卑。
  魏鹤远声音颤抖:“阿姨,您——”
  他只知道梁雪然以前过的很不好。
  但从未想到……这样差。
  这样差。
  梁雪然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自己以前的事情,魏鹤远记得某次亲密过后,他吻着她的手指,笑着问她怎么皮肤保养的这么好。
  嫩的像豆腐一样。
  而梁雪然笑嘻嘻,抱住他胳膊,语气轻快:“因为蜕掉过好几层皮呀,越蜕越嫩。”
  那时候,魏鹤远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还感觉这小姑娘说话挺有趣。
  她一直把自己骨子里的倔强骄傲隐藏的很好。
  包括那些敏感脆弱的过往,小心翼翼的封藏起来。
  以及对他卑微的爱。
  谁都找不到。
  梁母哽咽:“我这么好的雪然,你只把她当宠物看待;你们这样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光鲜亮丽,哪里懂得珍惜人的感情。你们觉着是个玩意一样的东西,把我的雪然毁的干干净净……”
  凌宜年和连朵匆匆赶来,他不认识梁母,看到这么个疯婆子哭的稀里哗啦,还以为是精神病缠上了,下意识地想要赶她走:“喂,我说你——”
  魏鹤远呵斥他,声音沙哑:“别没礼貌,这是雪然的妈妈。”
  凌宜年愣住。
  而此时,手机铃声响起,魏鹤远眉头一跳,看到来电显示是钟深,接通。
  “魏鹤远,我今天去认领了雪然的……东西,”那边,钟深极其缓慢地开口,终归不愿意把‘遗物’两个字说出来,“她手机存稿箱中有一条未发送过去的短信,收件人是你。你想知道吗?”
  魏鹤远握着手机,哑声问:“是什么?”
  钟深抚摸着梁雪然留下的那个手机。
  她留下的书包中塞着好几只玩偶,正是这些玩偶,完好无损地保护好了手机。
  钟深曾在梁雪然卧室中见过这些玩偶,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头,她笑着说这些玩偶都是她的幸运神。
  但幸运神却没能保护好她,却保护好她最终没有发出去的那条短信。
  收件人是魏鹤远。
  钟深不知道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想要给他发短信,是完整地打下一段话又逐字删除,还是说,只打了开头,又心烦意乱地放弃?
  无从知晓。
  “魏鹤远,我们——”钟深注视着屏幕,说,“她只打了这五个字。”
  我们什么?
  我们重新开始?
  还是彻底结束?
  没有人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巨大的懊恼如骤雨疾打。
  ——如果他没有提议做公益来做危机公关。
  ——如果他能够更坚定强硬地阻止雪然去那个地方。
  心脏被大力撕扯,魏鹤远恍若感受心口处被人强制性破开一个大洞,里面是空荡荡的虚无和漫无边际的黑暗,他喘口气,忽而轻轻笑了,声音是濒临疯狂的冷静。
  魏鹤远一字一顿地说:“钟深,检验报告出来之前,谁也不准咒梁雪然。”
  挂断电话。
  宋烈捂着腰艰难地从病房中走出来,魏鹤远微微侧身,眼睛发红,那目光令他惊惧万分。
  魏鹤远的手还在往外流血,他直接拔掉针头,又没有及时按压伤口,修长苍白的手背上尽是血痕,而他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
  魏鹤远看上去十分冷静。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此时的手机壁纸仍是梁雪然给他发的那张简讯界面,嘱托生病的他多喝热水。
  先前无意忽略、错过的关心,现在魏鹤远想要学会珍惜。
  瞧啊,然然,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想说什么都不要紧,我去找你,你亲口告诉我好不好?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平等的开始。
  魏鹤远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凌宜年还想拦他,却因为瞧见魏鹤远的神色而止住脚步。
  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劝阻。
  站在旁侧的梁母跌坐在地,捂着脸,失声痛哭,撕心裂肺。
  魏鹤远冷静走过去,把她扶起来,语气低沉,不容置疑:“阿姨,您别急,我现在就去带然然回家。”
第48章 三十四颗钻石
  华城距离夔州两千七百三十二公里。
  需要飞三小时四十二分钟。
  凌宜年放心不下魏鹤远状况,执意跟着他一同前去;魏鹤远换掉病号服,看上去同往日并无什么区别,只是唇色苍白。
  早晨的那瓶药没有打完,他仍旧有些低烧。飞行途中,他吃了一次药。
  凌宜年感觉现在的魏鹤远和疯了没什么区别。
  他看上去太不正常了。
  对着梁母说完那句话之后,魏鹤远让护士安排梁母去休息,接受检查——凌宜年这才知道,原来她三个月前做了心脏手术,现在还在恢复期。
  凌宜年不知道魏鹤远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所有人都觉着梁雪然肯定不会再活着,然而魏鹤远并不这么认为。
  他坚信去世的人不是梁雪然。
  梁雪然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
  明明那天连朵“生日”,他们还小小的绊了嘴,他好不容易学会哄雪然,雪然终于能够接受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事情在一点点变好,裙子和玫瑰花还没有送出去。
  两年内缺席错失的礼物,他还在弥补。
  魏鹤远不愿意相信,雪然不会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
  夔州的小雨从凌晨就开始下,不紧不慢的,淅淅沥沥。
  飞机刚落地,魏鹤远开口就要去看尸体,凌宜年劝:“别吧,你先缓一缓……而且,都摔成那个样子……”
  轻云的车子恰好在转角处遇到落石,砸碎前挡风玻璃,司机惊慌失措下开着车坠落悬崖。
  事故发生的太过突然。
  凌宜年听人说,依稀还能瞧出来是个人模样。
  “不需要,”魏鹤远冷声说,“我相信那不是雪然。”
  凌宜年无可奈何。
  梁雪然出车祸的山下有个村子,村长十分自责,哭着说是自己的错;如果他没有临时推荐换司机的话,或许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而轻云的原司机,脸色发白地坐在旁边。
  轻云的其他人,六神无主地告诉告诉魏鹤远来龙去脉——
  山路险峻,恰好轻云原本配备的司机水土不服,临时换了村里另外一个司机过去。
  这才酿成大祸。
  钟深仍旧守在那边,他面无表情地听着旁边人汇报。
  远远瞧见魏鹤远过来,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钟深带魏鹤远去看了暂时存放尸体的冰库。
  钟深没有进去,他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