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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而来-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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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要陪我跑马,廖长宁却连衣服都没有换,还是一身平常打扮,暗灰色的亚麻休闲衬衣,布料软熟养眼,剪裁独特又低调,做工经得起反复观赏,令人不自觉就会暗自感叹穿着者的审美品位,可供玩味良久。
  廖长宁就坐在会所玻璃凉台上的乳白色雕花桌椅边,静静听教练嘱咐我注意事项。
  我兴奋的无以复加,他也高兴,帮我调整了一下帽子的松紧度,笑着又加了一句,“这次不能陪你,玩的开心点。”
  我知道他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也不是很介意,跟着教练从阶梯上一蹦一跳往下走,还不忘回头跟他招手告别。
  教练牵着跳跳带我熟悉了两圈跑道周围的环境,然后也跨上另外一匹黑马紧紧跟在我身后。
  我皱皱眉,问他,“我想自己跑一圈可以吗?”
  教练面上十分为难,“廖先生吩咐了要我跟着。”
  我转头看了一眼会所的凉台,距离并不算太远,我清楚看到廖长宁对面已经坐了一位穿天蓝色休闲polo衫的客人,右手边坐着顾雁迟。他似乎是察觉到我追寻的目光,偏过头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冲我摆摆手,了然似的对我比了个口型,“乖……”
  我便立刻没了脾气,虽然由教练控制着速度,但是几圈跑下来我也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泰。
  白少廷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驾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穿一身黑色骑马装,过膝的漆黑长靴,十足的精气神。他笑嘻嘻的追赶上我,又拉着缰绳在我身边停下,对跟着的教练说:“我在这,你回去吧。”
  教练没有动,白少廷拿着马鞭指了指会所的凉台,又加了句,“我刚从那边过来的,廖大少已经同意了。”
  教练走了之后,白少廷俯身凑近我,小声说,“其实我根本没有跟长宁打过招呼,一会儿回去就说是你不想让他跟着的。”
  我鼓着脸默不作声,不肯同意。
  白少廷开我玩笑,“看看你们一个二个那点儿出息,怕他怕的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我心里不服气,但是又觉得他也是为了我才做这件事,所以只好点点头,“好吧。”
  白少廷笑的开怀,“小姑娘还挺懂事啊,走,小白哥哥带你跑几圈High的。”
  我没理他,还是慢悠悠的往前走,我问他,“你怎么下来玩,不用跟他们一起做事吗?”
  白少廷好像也不是特别介意我多嘴,反而认真的给我解释了一句,“西开电气的董事长贺金过来了,他的如意算盘我门儿清,不就是想说服长宁出面运作保下他们吗?西开电气已成弃子,就比如一个人的腿坏了,但是因为连着筋脉你不舍得截肢,那么后果就是病毒会侵占到你那些好的器官中,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他又加一句,“我也不耐烦听他们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打机锋,虚伪。”
  白少廷是那种特别洒脱的人,钟鸣鼎食之家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公子哥儿,所作所为完全由兴趣出发,没有兴趣的事情他碰都不碰,所以性格直来直去,你不服都不行。
  当然,这种生活方式也是普通人所无法企及的奢侈。
  我没买他的帐,直接在栅栏门前利索下马,自有工作人员来牵过去缰绳,然后我对白少廷说,“我先上去了。” 
  我回到会所凉台的时候,顾雁迟已经离开,但是西开电气的贺金还没走。
  廖长宁看到我,暂停了一下他们的谈话,指了指他旁边的桌子,“去吃点水果。”
  那边桌子已经摆了几个木质盘碗,是收拾整齐的时令水果,红彤彤的大樱桃黄灿灿的枇杷和切成小块的西瓜,木质小圆筒里有精致的细长银质水果签子。
  贺金抬头上下打量我一番,因为廖长宁没有主动介绍,他很是识时务的没有开口问。
  我坐下来,听贺金说道:“那之后的事情就拜托大少了。”
  廖长宁语气保守:“我尽力而为,你也知道,廖董很固执,这些事情他从来不让别人插手。”
  贺金连忙恭维道:“大少不要太过谦,谁不知道你才是廖氏集团的无冕之王。”
  廖长宁靠在椅背,淡淡回了句:“江湖传言,不足为信。”
  贺金继续再接再厉道:“空穴不来风,以我这闯荡江湖几十年的经验,传言反而都是有影儿的事儿。”
  廖长宁笑道:“那近日媒体关于西开电气信息披露造假,总经理行贿受贿的传言也可以信吗?”
  贺金脸上一僵,他似乎没有料到话题谈到最后,廖长宁会突然直接发难,一挑眉毛,索性直接答道:“当然……可以。”
  廖长宁往前倾了倾身子,白皙修长手指将面前的水果盘推至贺金面前,慢慢说道:“说实在的,好东西还是要一口一口吃才有意思,贺董胃口不要太大了。”
  贺金郑重其事的对廖长宁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加了一句,“谢谢大少的招待,非常难忘。”
  廖长宁也只是微笑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是并没有起身,仍旧闲闲的靠在椅背上。
  以他们年龄来说,这样的送客方式其实并不礼貌。
  但如果论地位,这样做似乎也不算没有修养。
  我挪过来坐在廖长宁对面,空气中漂浮着很浓重的雨水的气息。
  他在闭目养神,但是也知道我坐了过来,姿势未变,低声对我说道:“抱歉,翘翘,我最近太忙,本来想接你过来好好玩几天。”
  我连忙说:“我玩的挺开心。”
  我斟酌了下,小心翼翼的问他:“你是不是累了?”
  廖长宁不置可否,睁开眼睛看我,突然说:“我不知道这样生活的意义在哪里。”
  他在我面前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偶尔一闪而过的颓靡斗志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心理防线的小小缺口?
  我想了想,“王尔德说,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廖长宁被我的口气逗的开怀大笑,“小姑娘的安慰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我不服气,“我已经蓄满为到达理想的星空而披荆斩棘的力量。”
  他笑着问:“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口气骄傲,干脆答道:“三月桃花,两人一马,浪迹天涯!”
  廖长宁眉间阴郁一扫而光,笑的不可抑制,“翘翘,你真是一颗让人开心的糖果。”
  其实,我当时很想说,我的理想就是你。
  我的理想生活就是和你在一起度过的每一秒钟。
  王尔德说,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属于我的,我也以为我能坦然接受生活所有命中注定的安排,但是当我真正走近那片星空却还是求而不得时,我才发现我的沮丧和绝望远远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
  

  ☆、整个年少(4)

  五一假期的第三天。
  我想了一个晚上该找什么借口跟廖长宁告别,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早上起来在山庄主道上跑了两圈,最后终于决定去找他。只是廖长宁一直没起床,我知道他难得好眠,所以不敢打扰,自己又出去转着玩,但是一个人到底也没什么意思。
  午饭过后,我又去找他。
  他这时已经不在卧房,慧姨告诉我说有客人来访,他在后面园子里的茶室招呼。
  连云山庄是简约风范与古典沉淀的缠绵之恋,景观品质几乎无可比拟,我当时并不清楚设计出自何人手笔,只单纯觉得是经典之作,处处令人沉迷。
  沿着长长的回廊一直往后走,我停在一处临水院落。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面对庭院的一排敞开式的水景多功能茶室,门口挂了一副蓝色布幡,上面写着笔画敦厚的“静水流深”四个黑色的大字。从茶室延伸出去的木质栈道悬在一片不大的水塘之上,水塘周围是高大浓密的常青植物和紫红色的大叶子灌木,细碎的绿色海桐花在郁郁葱葱的草丛中如星光般分外耀眼,色泽艳丽的锦鲤沉在碧透的水底缓慢的游动。
  我并没有看到廖长宁,茶室外侧廊檐铺着细细的竹篾细簟,我脱了鞋子踩在上面,还未过转角,便听得两人在低声交谈。
  我没敢直接走过去打扰,探着脑袋偷偷看了一眼。
  廖长宁对面盘腿坐着一位穿琵琶扣中式白衫的老先生,身旁的茶架上放置了许多瓶瓶罐罐的器物,潮州烧制的白泥三峰炉,温润凝泽的紫砂壶,舀勺,茶盖,井然有序。
  老先生正在烹茶,动作缓慢沉静,仿佛已经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廖长宁双手接过茶碗,右手单掌托起,左手轻轻转过半圈,低头小口啜饮。
  然后我听到廖长宁说:“在这件事上我的确是有些一意孤行,但是西开电气我一定要保下来。”
  老先生朗然一笑:“到底父子没有隔夜仇,你也不必如此意气用事。”
  廖长宁沉默,半晌才说道:“我并非是一时意气,还希望这次您能施以援手。”
  老先生突然转了话题,问他:“前天小敏是不是过来探望你?”
  我清清楚楚听到廖长宁说:“她想年底举行婚礼,我们六月份可能要一起飞一趟欧洲,才赶得及订制礼服。”
  老先生开怀大笑,“最好年底完婚,我明年就有曾孙抱。”
  廖长宁没有接话。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听下去。
  无冕之王。
  很久之后我才真正懂得这四个字所承载的意义。
  其实贺金说的没错,廖长宁的确是廖氏集团这个商业帝国的无冕之王。
  廖长宁的母亲早逝,他父亲廖正康的第二任妻子也育有一子。
  我在连云镇时也有所耳闻,廖长宁的继母绝对是邓文迪式的传奇女子,平凡无奇的出身却最终成功上位成为廖正康唯一合法的枕畔之人。或许,当时廖长宁已经掌握廖氏集团的命脉之门,但是没有加冕王冠的王者却始终算不上名正言顺。
  我恍恍惚惚的穿过廊庭曲桥,身边的一切都是歌舞升平的,似乎这不过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慵懒的下午。回到花厅的路上,我碰到白少廷领着自己的朋友和他的女伴从外面回来,他似乎是刚饮了酒,微醺的脸上挂着一朵大大的笑容。
  三缺一,白少廷邀我一起打牌。
  我根本没有心情,只好托词不会,他不同意,“一回生二回熟,我说一遍规则管保傻子都能学会。”
  我面上不悦,他连忙笑着哄我:“何况我们可爱的翘翘这么聪明。”
  我口气不虞,“我没钱。”
  他无赖似的怪叫一声,“廖大少万贯家财任你挥霍。”
  我最终拗不过他,我也很清楚根本轮不到我出牌资。
  他们谈话并不避讳我,其实也无需避讳,我对面就坐着余啸那位蜂腰雪肌的尤物女伴。
  那个慵懒的午后一分一秒的从指间溜走,日落乌金,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余啸又胡一把牌,面上微露喜色,嘴上话匣子也打开来:“听说廖家的小公子前阵子无牌驾驶,在路上与人刮擦寻衅滋事,被送进劳教所了?”
  白少廷嗤笑一声,“当天下午就摆平了,”他看我一眼,我正低头理牌。
  他复又了加一句,“廖大少亲自出面托人办的。”
  余啸口气不胜唏嘘,“这种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们倒是兄友弟恭。”
  白少廷在右手边黄花梨木几上那个鼠灰色的玉石缸边缘轻轻弹了弹即将燃尽的烟火,唇角讥诮笑容高深莫测,“你没读过《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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