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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没做事,不知道桌子上的公文堆了多少了,清平放下东西以后就赶往书房,进去以后没见着人,摸着黑先往自己座位走去。
书房里漆黑一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主人不在此处的缘故,居然连灯烛都未曾点一只。她心里正奇怪呢,在桌子上摸到烛台,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就要点燃,黑暗中一人道:“你去哪里了?”
清平吓了一跳,那火折子险些掉到桌子上去,同时蜡烛被点亮,楚晙正坐在她的椅子上,眼神幽暗的盯着她。
清平差点被吓的把火折子甩她脸上,一时胸口难受,半天没说出话来。楚晙语气就不怎么好了:“这么一天不见人,是去了哪里?”
清平被她语气中的严厉给惊着了,缓了缓才道:“殿下不是准我回家取些东西么,我见今日事情不是很多,就回去了一趟。”
楚晙丝毫不动,看着她道:“你是把整个院子都搬来了,去取个东西要一天?”
她这话问的十分古怪,清平暗自心惊,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怒了她。之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么,真是说翻脸就翻脸。
楚晙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从脚边捡起一物递给她,缓缓道:“以后去哪里要和我说,知道了么?”
清平拿过盖子,本想争辩说这不是你早答应过的事吗,但掂量了一下还是道:“是,我知晓了。”
楚晙这才从椅子上起来,掩饰般拿起文书看了看,道:“今天也没什么事,你。。。。。。陪我去外面走走。”
她在清平惊奇的视线中走的有些狼狈,清平从她的背影里似乎读出了点落荒而逃的意思,便跟了上去。
两人传过书房一路走进内院,王府虽然不大,但空置的屋子很多,楚晙在长廊下立住,清平站她身边,知道她在沉思,就没出声打扰。
她自己也在想吴盈冠礼的事情,不知道自己该送个什么玉佩比较好,思来想去还是要向身边同僚请教一下。
片刻后楚晙问道:“你在想什么。”
清平道:“我在想冠礼应该送别人什么东西。”
楚晙看了她一眼,道:“送些书本笔墨就好,不然你想送什么。”
清平很苦恼,她也觉得送玉佩不怎么合适,只是吴盈自己都那么说了,好像再推脱就不太好,她道:“想送玉佩,可以吗?”
楚晙本想说不可以,但却想起什么,把否定的话咽了回去,道:“送玉佩可以。”
清平点点头:“那就送玉佩好了,实在是不知道送些什么。”
她接着道:“对了,殿下,十二月五日若是事情不多,我想告假出去一趟。”
因有刚才的前车之鉴,楚晙也没问她要去做什么,只是道:“那日我似乎也有事,你自己去办你的事好了,只是出府要小心些。”
清平本想说要小心什么,但想到她说的身边都是眼线,顿时就闭紧了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
。
吴盈冠礼之日如期而至,清平在一家玉石店取了定做的玉佩,用绸袋装好放在礼盒里,拿着东西就去了贺州会馆。
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会馆外停满了马车,一度造成拥堵,在路人的谴责下,会馆的人才出来指挥下人将马车都停到会馆后院去。
清平听见一人道:“这是什么事,科试发榜不是刚刚过去,如何又有这么大的阵仗?”
另一人道:“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岭南谢氏一位小姐中了皇榜,在面圣对策时颇得陛下赞赏。朝中向来优待岭南氏族,陛下便赞道:‘此女可光耀谢氏门楣’,正巧此番不是冠礼么,谢家广发请帖,邀人观赏谢家小姐及冠,这来来往往的大人们呐,都是看着谢家才来的!”
再说什么清平也没去听了,只是暗自觉得可惜,一生只有一次的冠礼,却硬生生被一个人抢去了所有的风头,实在是不怎么让人高兴。
吴盈早将请帖发给她了,她交给门房,就被迎了进去。里头果真是热闹非凡,谢家家主不在京中,她的妹妹,文华阁大学士谢琼负责主持这次的冠礼,正在接受来来往往的官员们的道贺。
本来是一群人的冠礼,却没想到硬生生变成了一个人的冠礼,贺州会馆也不是谢家开的,却这般霸占了场地,惹的许多人暗自不快,只是碍于谢家被上眷顾,有苦不敢言罢了。
但也不是人人都做缩头乌龟,乐安吴家财大气粗,见会馆几乎要变成谢家一家的礼堂了,干脆包下隔壁的慧安楼,请贺州的其他学子到那里加冠,顿时赢得了一片赞誉。
谢琼的脸就有点不好看了,吴家将人请走了,馆中的人骤然少了一半,看起来分外空旷,来贺谢家礼的客人虽然多,但也比不上原有的人数。谢琼原本是想借着此事杀杀吴家的风头,在贺州岭北聚些人气,但没想到自己跌了个跟头,当下吩咐仆人快些开始。
此时门房高声道:“信王殿下到!”
谢琼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侄女一个加冠礼上还能有位亲王坐镇,当即迎了出去,满面红光的恭候信王。
因为信王地位的超然性,大家都觉得她来,就是陛下的意思,一时间在心中暗自惊叹,圣上对谢家果真是优待。
。
另一头清平在慧安楼上端正的坐着,丝竹之声溅起,观礼的客人们都正襟危坐,注视着堂上唱文的白发教授。这是贺州的习俗,要用乡语吟唱祝词,这个过程中绝不能被打断,在场的人不能离开,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整个吟唱的过程漫长而枯燥,清平不是贺州人,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有些犯困。幸而考虑到只有一天的时间,所以这个原本费时很长的过程被大大缩减。乐声骤变,变的弘大起来,十个女子从后台缓缓走来,她们身材高挑,都穿着飞云衣,发髻高高梳起,插着十二只钗子,长裙委地,外罩一层轻纱,腰间带着药玉,珍珠穿在束颽上,在群上发出点点光点。
这便是此次冠礼的赞者了,仆人端上木盒,盒子里装满了梳子,这是十位学子一同上前,旁边的人高声念祝词,那几人行礼后跪下,这十位赞者拿出梳子象征性的在她们头上梳了两下,而后将梳子正插在她们发间。
学子们再拜,接过一杯酒抿了抿又拜,而后退到后面去,代表这批人完成了加冠,以后就是一个成年人了,日后要为国为家尽忠尽力,成家立业,担负起一个女子应有的责任。
不过这个冠礼并不算是完整的冠礼,有些学子回到家族里也会办一个更复杂些的,但这个冠礼是贺州官方的习俗,一定要在科试后统一办的,意义比较重大。清平看着一批批人过去了,同座的有些人都湿了眼眶,想是在场学子的家人,见到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是无法不为之动容的。
终于她看到了吴盈,冠礼上不好说话,她等了很久,冠礼结束了,又在人群里找了一会,才找到吴盈,把东西给她。
吴盈看到她来已经非常高兴,看到她带的东西以后就更高兴了,马上把那块玉佩戴在身上。
清平看她开心也就随她去了,借口自己公务重,不便用饭。
吴盈本想留她,但一个下人过来说了几句,她脸色一变,对清平道:“你先走吧,我。。。。。。我这里还有些事,下次我得空再去找你。”
清平就这么离开了,其实她是有点受不了那种气氛,也许她生来不曾经历过这种圆满,太明白拥有过又失去的感觉,所以对此心中始终怀着一丝畏惧。
是畏惧拥有,还是畏惧失去,这些此时和她并没有太大关系。只是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时,还是觉得有些寂寞,微微有些失神。
她的人生可能不会有这种圆满,缺失的冠礼像是她残缺离别的命运,大概只身一人,才是最终的结局。
一辆马车驶过,有人道:“清平?”
她恍惚望去,楚晙掀开车帘把她拽上来,见她神情落寞,依稀猜到几分:“去贺州会馆观赏冠礼去了?”
清平无精打采的点点头,楚晙笑了笑,也不说话。马车行到大昭寺后门,楚晙拉着她下来,清平没反应过来,木木道:“殿下,你要来烧香吗?”
说完便仍由楚晙拉着自己往前走,自己神游太虚去了。两人穿过大殿侧门,楚晙送开她的手道:“在这里等着。”
清平应了,站在原地对着壁画发呆。不一会来了一个人说是请她过去。
清平问道:“去哪里?”
那人道:“是信王殿下吩咐的。”
也没说去哪,清平跟着她穿过大殿,来到一间点满长生烛的小房间。
这里的长生烛烛台都做成莲花的样子,房间里帷帐垂地,挂着经幡,中间放着香案,显然是用来供人修行的地方。她不知道楚晙让她来这里是做什么,这时候一修士打扮的女子从帷帐中走出,与她见礼道:“善人,请这边来。”
清平被她引到一个蒲团边跪下,那女子就站在一边拿出一个摇铃,一边摇一边念:“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1)
清平一听这不是冠礼时候用的祝词吗,刚想说话,那女子又道:“善人,请跪。”
她声音不算多么悦耳,但却有种渺茫的感觉,令人不得不照着做,清平拜了一拜,女子摇了摇手中的铜铃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2)
清平起身,女子道:“再拜。”
她昏头昏脑的拜了下去,再抬头起来的时候,面前站着一个人了,楚晙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3)
她手中是一把玉做的梳子,在清平头上梳了几下,然后慢慢推进她的发冠中,楚晙道:“站起来,李清平。”
她依言站起,火光中楚晙的眉眼格外柔和,她看着她道:“你和她们是一样的,明白么?”
清平有种被她看破的羞耻感,低着头重重点了点,却看到楚晙手中拈着一块玉佩,挂在自己腰间。
“玉有德,有德者不孤,你不会一直是一个人的。”
她视线逐渐朦胧起来,楚晙笑道:“亲王为你加冠,你还不满意吗?”
她摇了摇头,羞赧未退,还有一丝感伤,她笑道:“不,殿下,我很高兴。”
她笑着道:“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楚晙认真的看着她,轻声道:“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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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了。信王开府那日不过摆了几桌,越王齐王自然给了面子来喝了几杯,只是这两位针锋相对已久,连这种场合也要比试一番,搞的场面一度非常难看。
料想楚晙以后也不会再请她们来赴宴了,要请也是单独请,绝不会两个放一起来。
大雪如约而至,楚晙被刚出关的女帝召去宫里了,要有些日子才会回来,清平自在府中处理文书,年关将近,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有日何舟房拿着一本账单找她,要她去京郊几处庄子上查看一下。
清平道:“这不是木大人的事么?”
何舟房有备而来道:“木大人近日告假在家,说是什么老毛病犯了,腿脚有些不便,便劳烦李大人跑一趟咯。”
众目睽睽之下,清平不好拒绝,虽然知道其中有猫腻,还是答应了,领过账本,又去调了几个账房,带着护卫向京郊出发。
因路途遥远,到最近的庄子上时已经是下午了。天色昏沉,小路被雪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