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正因如此,酒店客房部的医务室配备了全套外科设备,消炎药也可以随意选用。医生和护士是香港人,服务态度十分专业,从未过问林东权一身狼狈的原因,每日巡诊仅就病情进行讨论,绝不多说一句。
宋琳一直睡在外间的沙发上,即使看守,又是警卫。她枕边放着水果刀,睡眠也很浅,浅到林东权不确定她每晚是否睡觉。
到了白天,她会抽空去楼下转几圈,有时候赌一两把,有时候只是单纯旁观。
尽管没有说明,但林东权相信对方是在等待接应。
朝鲜国内的所有邮政网络、无线电讯号全都受到监控,不可能采取实时通信的方式建立联系。像他们这样私自入境、没有合法身份的偷渡者,即便能在赌场落脚,若要采取任何行动,还是需要本地人的协助。
伤好之后,林东权也越来越焦虑:躲在赌场这个销金窟里,虽然没有任何风险,但也看不到任何希望。尽管知道再回韩国的可能性很小,他还是渴望得到亲人的消息,知道自己的牺牲和付出并非白费。
面对质询,宋琳表现得很淡定:“日侨是二等公民,几乎没有行动自由,但他们知道到哪里来找我,所以,只能继续等下去。”
“这就是你所谓的安排?”林东权气得从床上坐起来。
她耸耸肩:“我们在朝鲜。”
看着对方满脸无辜,所有情绪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令林东权不得不放弃追问。
经过一段时间的和平相处,宋琳不再是他记忆里的冷血佣兵,反倒多了些人情味——偶尔还会像这样撒娇卖萌,简直防不胜防。
有毒的植物总是色彩艳丽,林东权提醒自己,诱使他人卸下防备,原本就是杀手通用技巧。
那天夜里,楼下的赌场依然灯火通明,客房门外,突然传来间歇的敲击声。
林东权瞬间睁开了眼睛,却见宋琳已经抵近自己的床沿边,用手指在唇边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为了方便行动,他们睡觉时都没有换衣服,必需品放在随身的小包里,拿上就能走。
卧室窗台上,有一捆用床单系成的长绳,是备用的逃生通道。
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咚、咚咚。”
门外人似乎很紧张,敲击的力道不够稳定,但确实是在重复某个固定节奏。
宋琳冲林东权压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缓缓转过身去,悄无声息地走向外间。黑暗中,那抹轻盈的影子就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灵活而优雅,却蕴含着随时置人于死地的力量。
只见她俯身趴在地上,透过门板的缝隙,默默数点走廊上的人影。确认走没有问题之后,方才清清喉咙,用中文问到:“谁?”
“客房服务。”
门外人传来稚嫩的女孩声音,气息些微颤抖,显得愈发紧张。
宋琳撑着手肘站起来,说话也有了几分底气:“什么服务?”
“……快递。”
林东权毫不怀疑,再这样继续对话下去,门外访客迟早要哭出声来。
好在双方已经接上暗号,排除了被人设置陷阱的可能性。宋琳很快便打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那女孩拉进房间。
从彻夜留灯的走廊,到黑漆漆的客房,女孩的眼睛显然还没有适应。
在黑暗中蛰伏已久的林东权却看清了她的装扮:正值寒风料峭的深冬,小姑娘却还穿着单衣单裤;脚上的布鞋早已破破烂烂,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巴掌大的小脸瘦得脱形,冻得瑟瑟发抖,发出磨牙的声音。
睁着一双暂时无法视物的大眼睛,女孩用韩语茫然问道:“是姐姐吗?”
宋琳皱眉:“你怎么又瘦了?”
下一秒,女孩巡声扑进她的怀里,如释重负地慨叹道:“真的是姐姐!”
右手格挡、左手摸刀、退步向后——林东权惊讶地发现,面对访客突如其来的亲密行为,宋琳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杀人自卫。
好在她很快调整过来,将左手硬生生地掰正,强迫自己尽量放松:“是我,小吉。”
被称为“小吉”的女孩已经适应黑暗,勉强退开半步,抽抽噎噎地说:“对不起,姐姐,村子里断粮了。我让相哲帮忙照顾奶奶,又挖了三天人参,好不容易才申请到许可证……”
“没关系,”宋琳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我们到这儿的时间也不长。”
小吉这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林东权也从床上坐起了来,远远看着和堂妹一般大的女孩:尽管年纪差不多,小吉却因为营养不良,显得发育迟缓,甚至比堂妹矮了两个头。
“你是记者哥哥吗?”那双因为消瘦而深深凹陷的大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盯住林东权,语气里充满期待。
男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却见小吉跪倒在地,匍匐着向他爬过来:“哥哥,请救救我们!姐姐说过,只要你来了,我们村的人就都能得救!”
林东权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推辞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宋琳,快管管她!”
“这个冬天太冷了,”不顾劝阻,女孩跪在他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村里老人死了一半,再拖下去,连奶奶都会没命……我只有奶奶这一个亲人了,哥哥,求求你救我们……”
“你先起来!”林东权缩进床角,除了避让对方的“大礼”,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宋琳,却已经收拾好需要携带的物品,穿上防寒保暖的衣物,走过来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小吉还在往地上磕头,颇有几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林东权只好连滚带爬地躲到女人身后,气喘吁吁地问:“她……你,你们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侨民村是劳动党的重点监察对象,每个日侨聚居点都安装了监控设备,确保平壤的统治者掌握动态。”黑暗中,宋琳语调平静、思路清晰地说道,“信号经‘光明网’实时传递,相当于内封闭的‘阿格斯’系统。”
听到那熟悉的名词,林东权终于缓过劲来,隐约预感到对方不辞辛劳,将自己绑架至此的目的。
“全朝鲜的侨民村都是六十年代统一建造的,最近安装的监控系统也都是一样的。小吉带我们进村,你用最短的时间将代码植入中控系统,确保能够远程控制所有摄像头、截取到它们所采集的图像。”
顿了顿,宋琳转过身来,目光凿凿地看着他:“我们要让全世界看到,这些人正在遭受怎样的苦难;我们要让劳动党知道,封锁消息无法让真相被磨灭。”
第 70 章
这是一个坐落在崇山峻岭里的偏远村落。
按照宋琳的介绍,朝鲜境内的日侨被分而治之,定点居住在远离港口和边境的位置,美其名曰“集中管理”。
和纳粹的排犹政策一样,先标识、再区分、最后隔离——这种温水煮青蛙式的种族灭绝,总能让人们接受集中营和毒气室。
小吉的父母都是二代侨民,因为缺衣少食先后病逝,只剩下老奶奶和孙女相依为命。
与朝鲜的其他地方一样,这里也实行集体经济,生产资料、劳动成果全部平均分配。林东权和宋琳藏身的牛车,便是用来为侨民村运送柴草的。
罗先市虽然封闭管理,却少不得与外界进行交易。东海半岛上树木繁茂,秋冬时节的枯枝败叶无处堆放,只能让周边村民拖走。小吉每隔半个月来一趟,已经成为惯例,各式通关手续齐全,沿途岗哨也没有故意刁难。
尽管提心吊胆、一路颠簸,两人最终还是藏在柴草堆里,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目的地。
清晨出发,如今已是深夜,站在山头俯瞰脚下的村庄,方圆百里竟然连一盏灯都没有。林东权咬了一口冷馍,满嘴木头渣的味道,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儿连电都没有,监控系统怎么运行?”
“独立供电、全国联网。”宋琳在他身后活动筋骨,呼出的热气渐渐凝成白雾。
“……真舍得下血本。”
女人走近了些,用手指点划方向:“村头、村尾和主干道,每一处制高点上都有摄像头;武装部靠近公共水井,信号就是在那里汇合;我没发现与外界联通的光纤或电缆,应该是用的卫星通讯。”
林东权挑眉:“那颗所谓的‘光明星4号’?”
宋琳反问:“你不会也以为卫星发射失败了吧?美国人安抚盟友,什么瞎话都敢编。”
“无线电信号的制式很特殊,我没把握。”
女人耸耸肩,显得很无所谓:“试试呗。”
他咽了咽口水:“多点定位、集中成像、云计算,再加上独立的运行系统……如果‘阿格斯’植入失败,怎么办?”
“你怎么办我不知道,”宋琳眯起眼睛,遥遥眺望远方,“反正我是不会把废物带在身边的。”
林东权被再次哽住,却也只好低下头,默默嚼完嘴里的冷馍。
牛车上的柴草被分堆捆扎完毕,小吉一边抹汗一边走过来,气喘吁吁地招呼他们再次上车。十几岁的小姑娘虽然紧张,却从未忘记自己的职责:全村只有这一头耕牛,得赶在天亮前还回去,私藏在柴堆里的两个人也需要安排,已经不能再耽误时间。
只见宋琳翻身爬上牛车,将一根拉紧麻绳从外向内拉紧,干柴立刻成垛,将整个人隐藏其间。林东权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有样学样,很快也完成了伪装。
干树枝被修剪得参差不齐,即便隔着厚厚的衣服,戳在身上也很难受。为了防止伤到眼睛,他只好抬头望向无尽夜空。
朝鲜的工业水平十分落后,自然环境得到最大保护,特别是在没有光污染的乡村,天上的星星简直近在眼前,仿佛伸手就能抓住。
小吉驭牛已经很熟练,不一会儿便将柴车赶入村中,开始每家一捆地分发到户。
林东权听到干柴落地的声音渐次响起,压在身上的重量也越来越小,估摸着快要到目的地了,整个人也打起精神来。
看着天上星星的位置,时间尚未过午夜,只要有地方躺下,应该还能睡个囫囵觉。
不知不觉中,对于生活的要求已经被降到最低,连睡觉都成为一种享受。
正当林东权嘲笑自己毫无底线的时候,腰上突然感受到一股推力,身体无法继续保持平衡,伴随着干柴被压碎的声音,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他来不及捂住脸,只好紧紧闭上双眼,任由树枝划开皮肤,留下一道道血印。
“姐姐,武装部到了。”伴随着另一阵干柴落地的响动,小吉低声提醒,“我先去村子里的其他地方,天快亮的时候再来接你们,请务必抓紧时间。”
林东权陷在柴堆里,一脸懵逼。
没睡觉,整天只吃了两块冷馍,喝水都是靠路边的积雪应付……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不休息、不侦查、不做准备,直接把人扔到武装部门口,算什么事?
牛车的吱呀作响渐渐远离,雪地里传来陌生人蹒跚的脚步声。
近旁的地上有什么东西被拉开,锈蚀的铁门与轮轴相互摩擦,发出刺耳噪音,刺破了黑夜的宁静。
与此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