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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了。
许达妹望着泛起涟漪的水面,说:“我,我不想。”
“不想什么?”
她转过脸,抬手打了一下他的脸,很轻,轻的叫人心痛。她红着眼睛,“我我、我不想你、你把命给给、给赌场。”
他看着她发红的眼睛,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颧骨。
“傻子,我的意思你不懂吗?”
她哽咽了一声,“朱、朱提,我讨厌、讨厌这样,我讨厌你、你赌,拿、拿命赌。”
朱提拉着她站起来,让她靠进自己的怀里,用力抱住。他一遍一遍地道歉,一遍又一遍叫着小结巴。
“我从出生的那一刻,命就挂在赌场了。我不信命,可又不得不信。老妈在香港长大的,信观音信关公,什么都信,唯独不信命,到了我这儿,跟了舅舅,耳濡目染,渐渐地信了命。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有这么快乐的日子,我以为我会一直垃圾地活下去,我以为……小结巴,我老妈在的时候,靠赌活,老妈死在赌场,我跟了舅舅,也靠赌活,舅舅死了,我还是靠赌活,混吃混喝,乱七八糟过了十几年,活到现在了,我还是要靠赌活。你懂吗?”
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他的心也愈发柔软。
“小结巴,你信我吗?”
她呜咽着,说不出话。
他抬了抬头,看了眼泛蓝的天空。“我信命了,不信命,我怎么会遇到你呢?”
小结巴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他去教堂找过神父,神父明明没给他什么明确的答案,他却擅自信命了,甚至朝命乞求,乞求他的命好一点,再好一点——好到他终于遇见了小结巴,即便是以最糟糕的方式见面的。他无数次的想,够了,已经够了。或许是赌性作怪,已经被满足的心又渐渐扩大,越来越贪心。
“小结巴,我的命给你了。”
许达妹仰起头,捧住他的脸,对着那双颤抖的唇吻上去。
你信命。
我信你。
就这么一次。
第40章 Chapter 38
Chapter 38
深处亚热带气候之中,澳门的四季变化不是特别明显。赌城日夜运转,极少有关门暂停营业的时候,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感觉变成一天十二小时,在没有窗户没有时钟没有日夜的赌场内,人人都将时间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拥挤,直到浑身退了一层层年龄的皮。
夏经理,也就是夏诗怡因为李时京的缘故,教朱提有关赌博理论书籍,对朱提来说,时间紧迫,夏诗怡能教的也很少。李时京并不知道朱提和霍景煊的交易,只当他是为了扑克赛准备。
“那个,夏经理,我们赌场有没有那种类似叶汉的那种荷官?”朱提坐在椅子里,一边翻书一边问。
夏诗怡抿了口咖啡,抬了抬眼睛,想了想,“你想学什么?”
朱提放下腿,立即坐好,“听骰。”
夏诗怡愣了几秒,笑了起来:“你耳朵太小了,应该没多大用。”
“叶汉耳朵很大?”
“比你大。”
“你见过?”
“人人都说叶汉耳朵大,不用我见,更何况,他输给何鸿燊了,是败者。”
朱提往后一仰,将书盖在脸上,不动了。
夏诗怡看了看自己裙摆,扯了扯,拉至膝盖上方。
“我可以带你去见小赌王。”
朱提腾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夏诗怡笑:“我说,我可以带你去见魏英杰。”
朱提顿时热血沸腾了。
魏英杰,澳门的小赌王,早年混迹于各大赌场,后来被李时京收揽,成为皇城赌场的挂名总监,实际上就是负责赌场的安保系统。十年前,皇城赌场的安保系统没现在这么牛逼,小赌王去了一趟拉斯维加斯,立马将那边的360度监控高科技带入了皇城,而不再像过去用老式的监控盯着赌场那些不安分的赌客,这个小赌王可以说是皇城的另一个支柱,如果李时京没有自身的光环,或许魏英杰不比李时京差。
朱提常年混迹赌场,早就知道这号人物了,但是这个人很少出现在赌场,就算出现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有人说是个中年大叔,邋里邋遢,也有人说是个类似李时京的钻石王老五,究竟长什么样,没有准确说法,最靠谱的是说魏英杰做了这么多损坏其他各大赌场的事情,怕被人砍,干脆隐匿真身,做个平凡人。
“真的能见他?”朱提不敢相信。
夏诗怡放下手里的杯子,一手撩起左边的短发,捋到耳后,露出精致的耳朵。她看着朱提,说:“你知道他在赌场输的最大值是多少吗?”
朱提等着她说。
夏诗怡神秘莫测一笑:“就一次下注,输了五百万美元。一次下注。”她转身,拿起桌子上信封包,捏在手里,“走吧,带你去看看昔日的英雄。”
澳门最老的赌场,如今已经不复过去光彩,但仍旧有人钟爱这里,因为这里有自由,而不像皇城赌场时时刻刻被无数个摄像头和站台盯着。这里的赌场,自由,有性感兔女郎荷官——而更简单的是,这里的赌场是属于地下的,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哪怕你是被地上的赌场拉入黑名单的会员,你都可以自由出入这个赌场,只要你不在这个赌场出老千,一切任你玩。
夏诗怡推开车门,倚靠着车身站着。
朱提看了眼附近。
环境不算好,都快赶得上棚户区了。“魏英杰在这儿?”
夏诗怡捏住发尾,慢慢搓揉。
“看见门口戴着渔夫帽的那个男人了吗?”
朱提看过去。
“他就是魏英杰,皇城赌场昔日的英雄。”
朱提错愕。
赌场门口的那个男人,满脸胡茬,穿着旧旧的衣服,发黄的衬衫和灯绒芯长裤,松松垮垮的袜子下面是破了皮的黑色皮鞋,手里拿着搪瓷杯,偶尔会有人经过,拿钱放进去,不是扔而是放进去,那些经过的人都是抱着尊敬的态度放钱的。
“在这里混的人都知道他是谁,只是没人会说,而且,没人敢在这里找他麻烦,不光是总经理罩着他,更是他的名气罩着他。”
到了正午,日光有些刺眼。
他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了,想了想,终于朝着魏英杰走了过去。他刚走过去,魏英杰手里的拐棍立即朝着他挥了过来。他吓了一跳,“哎!你——”
“滚远一点。”魏英杰眼皮都懒得抬。
朱提只好退了几步,蹲了下来,看着坐在墙根边上的人,喊他魏先生。魏英杰这才抬起眼皮,慵懒地看着朱提,抬起拐棍啜了戳他的鞋子,又指了指他的制服,问:“皇城的?什么人呐?”
“皇城的经理。”
“经理?嘿嘿,我看你是手痒了吧。”说着,拐棍戳了戳朱提的手。
朱提一把抓住魏英杰的拐棍,“魏先生,我请你吃饭吧。”
魏英杰眼睛亮了亮。
“最好的饭店。”朱提笑,松开拐棍。
“都好久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
最好的饭店,其实也就是这块区域算得上好的饭店了,跟澳门城中心皇城酒店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看这不算精致的装潢,朱提也就没客气了,光点好菜好酒直接上桌了。魏英杰阴测测的笑着,吃了几盘子的鱼肉菜后,突然敲了敲桌子,问:“小子,你有钱吗?”
“有啊。”
“有多少啊?”
“大概有几千吧。”
“几千啊……”魏英杰皱了皱眉,看向夏诗怡,“哎,这你什么人?”
“同事。”
“她有钱吗?”
“……大概,有吧。”
夏诗怡冷笑,打开手里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卡,甩在朱提面前,说:“朱提,亏你混澳门还混个垃圾的名气出来,你不知道这地儿的物价和澳门城中心的物价一样的吗?”说着,她抬了抬下巴,“他吃的都是上千的东西,尤其是鱼,你的工资都抵不过。”
“……草!”
魏英杰嘿嘿笑了几声。
“魏先生,这么多年,你除了胡子多了几根,别的都没怎么变嘛。”夏诗怡说。
朱提对魏英杰客客气气,无论魏英杰后面说话怎么阴阳怪调的,他都不恼不怒,反而点头暂同他说的话。“魏先生,你说的是,赌的确会害人。”
夏诗怡望了他一眼。
魏英杰忽然正经了起来,他问:“你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
朱提看着桌子的餐盘,过了很久,他都没说话。
魏英杰起身,“我带你去逛逛吧,这儿可比皇城好。”
朱提跟在魏英杰身后,走到猪仔路,魏英杰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又往回走了几步,转弯,进了个巷子,两边都是老树,房子倒是破旧不堪。朱提望着亮边的一切,这里的味道令人作呕,夏诗怡已经捂住口鼻了。他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看着左面一棵大树下的房子,上面的招牌已经垮了,门口有一把竹椅,瘦弱的男人躺在地上,到处是酒瓶。
魏英杰说:“欠了债的赌鬼都躲在这儿,有人会找到这儿,也有人不敢找到这儿,只要他们敢出这个地儿,外面的人就马上把他们弄上船,运到外面做最廉价的劳工,要么就是卖掉器官了。”
朱提看着这里的房子。
这里的房子和以前老妈住的房子很像,非常像。
“朱提啊,我看得出来,你的人生过得很苦。”魏英杰找了个地方,扯了几片树叶随便扫了扫木椅子,屁股沉重往上一坐,叹了口气。他看着破烂的猪仔路,“我赌了三十多年了,苦过,也享受过。”
朱提在魏英杰身边随便坐了下来,上面的灰尘紧紧贴着他的衣服。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面上,在风中摇曳。
朱提闭了闭疲惫的眼睛。
“我讨厌赌。”
“讨厌又离不开,是吧?”魏英杰笑笑,“我也是,三十多年了,我现在还在赌,只不过是到了靠乞讨的地步来赌了。”
朱提看着对面的房子,问:“后悔过吗?”
“肯定有啊,人越来越老,后悔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有办法不后悔吗?”
魏英杰听着怔了几秒,缓缓笑出声来。“朱提啊,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感情,没感情怎么会贪恋赌场上的东西呢?贪恋也会有后悔啊。”
朱提转过脸,看到风将魏英杰的衣服吹了起来,放在腿上的手帕也被风吹落在地上。他俯身,捡起手帕,交还到魏英杰手里。
“人生不是赌博,赌博也不是人生,不赌才是真正的赢家,你知道吗?”
朱提抬起头,仰望蓝天,微微眯起眼睛。
“我已经开了局,总得赌到最后吧。”
魏英杰站起身,握着手里的拐棍,一路敲着地面,慢慢往前走。越往里走,赌鬼也越来越多。朱提跟在他身后。
“赌不下去的那一天,你再来找我吧。”
“我很会看面相的啊,你有断眉,兄弟肯定是有的,迟早有一天,兄弟情义都要断的。”
魏英杰的声音好像在无形中控制了朱提的命运。他垂下眼帘,看着光影斑驳的地面。“我会死吗?”他忽然问。
跟在后面的夏诗怡听到朱提问的话,不禁抬起头看向他。
一开始,她看不起朱提,可几个月后,朱提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澳门的垃圾不是垃圾——他是那个在赌博生涯里挣扎着的朱提。
魏英杰没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苦尽甘来,我人老了,现在啊,我可是很信这句话的。”
苦尽甘来么?
朱提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