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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启意挠了挠额头,不太明白。梦到老妈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哭?
方展年低头,喝了口辣辣的汤水,说:“朱提他……他老妈死了。”
柳启意不再说话了。
“朱提,你怎么样?”
他睁开眼睛,第一就是感觉到疼,望着空荡荡的屋顶,咳了几声,“哎哟哎哟”地叫了几声。方展年顿时翻了个白眼,“还能叫啊,看来没什么事。”
“有事!”朱提扯了扯嘴角,苍白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饿了,弄点吃的。”
方展年看着他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几秒。
“要吃什么?”
朱提静静地看着屋顶,半会儿,他突然叹了口气,吸了吸鼻子,“来碗泡面。”
柳启意已经开始拆方便面了。
听到声音,朱提抬起头,腹部发力疼的要死。他看到了柳启意,骂了一声,“他怎么在这儿?”
柳启意笑了几声。
“恩还真是个惹事精,真不得照。”他用家里的方言说了句。朱提听懂了,支吾了半天什么话都没说,他动了动腿,“谢谢。”
柳启意抬起头,看了眼朱提。
“得,别谢,怪尴尬的。”
“嗤。”
朱提揉了揉发烫的眼睛,问:“今天几号了?”
方展年抬了抬手,看了眼手表,说:“你睡两天了。”
朱提摸向自己的腹部,又问:“段跛子那边呢?”
方展年没说话,倒是柳启意端着泡面过来,拿着塑料叉子在里面叉來叉去,似笑非笑,又像是忍着笑,说:“哎,你下手可真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段跛子另一只腿也给你弄伤了,现在还在医院呢。”
朱提掐住晴明。片刻后,他看向正在抽烟的方展年。
柳启意闻了闻泡面,说:“真香,不过你还是不要吃这么刺激的东西了,我给你定了皮蛋瘦肉粥。”
“你出去一会儿,我有事要跟他说。”他看着方展年。
柳启意挑了挑眉,端着泡面出去。
木门关上了。
铁皮屋顶渐渐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蒙蒙细雨开始变大了。
“你怎么回事?”朱提平静的语气让方展年觉得更抱歉。
“没什么。”方展年说。
朱提撑起左胳膊,靠着墙面坐起来。
“你他马吃饱了撑着去段跛子的场子赌?”本该是要发脾气的,他现在这幅样子,什么气都撒不出来。
方展年掐灭了烟,闭了闭发涩的眼睛,没说话。
“为了个女人,你至于吗?”
方展年转过脸看向他,“如果是小结巴,那你呢?”
雨下得很大,屋顶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大。先前还处于低温的气氛忽然就这么放松了。
如果是小结巴?
他想都没想过。虽然小结巴会偷会骗,可她很好,真的很好,在他眼里、在他心里都已经是最好的了,好到他觉得她只是一场梦。
朱提笑了一声:“小结巴绝对不会那样,她不是夏真。”
方展年抹了下眼睛。
“朱提,夏真骗了我,可有一件事情她没骗我。”
朱提看着他。
夏真告诉方展年,关于朱提的病,在美国那边已经联系到了专家,治愈的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四。方展年摩挲着手指,想着要如何告诉朱提这件事情,如果他不肯去呢?如果他任其死亡呢?
方展年抬起视线,从抽屉里翻出几个药瓶摆在他面前,说:“这是医生给你开的药。”
药瓶是提前换过的。
朱提蹙了蹙眉。
方展年笑了一声,“这次是我糊涂了。”他拍了下朱提的肩膀。
朱提扫开他的手,“夏真那个女人……你少接触。”
“嗯。”
方展年倒了杯水递到朱提手里,看着他把那些药吃完,缓缓松了口气。他走出去,被柳启意推了下,屋檐没多大范围,他被推进了雨里。雨冲刷着他的脸,他站在雨里看着柳启意。
柳启意盯着他,没说一个字,却已经对他说了很多的话。
他在警告他。
他是警察,因为朱提,他已经放过方展年一次了,下次再有聚,赌出老千的事情,他绝对不会留情。
方展年抹了下湿漉漉的脸,“没了,就这么一次,钱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靠客户了。”
柳启意眯了眯眼睛,“你还没跟他说?”
“不敢说,怕他真死了。”
柳启意回头,看了眼屋里的人。突然听到里面的人叫:“姓柳的!老子的粥呢?!”
他收回视线,说:“我了解的朱提没那么脆弱。”说完,他拿起靠在墙边的雨水,撑开,走进雨里。
澳门的这一天,被雨袭击了。
许达妹听着老鹰哥讲关于朱提的事情,包括他最近被人打。她坐在角落里,端着薛雪拿过来的速溶咖啡,低着头看着。
老鹰哥说:“那小子简直就是疯子!”
黄毛问:“我觉得那小子挺厉害的啊。”
“厉害个屁,那小子被打成那样子,不死也得残废。”老鹰哥压根就不清楚朱提的具体情况,都是道途听说的。“不过,那小子挺可怜的,他舅舅死的时候他还没你大,一个人混吃混喝,在澳门混到今天这样还活着那也是不得了咯。”
老鹰哥身后一个老阿姨突然叹了口气,说:“朱提的妈妈是死在皇城的。”
许达妹低着头,喉咙发紧。她端着咖啡,慢慢喝完。
他现在怎么样呢?会不会没人照顾?会不会……难受?
她喝完咖啡,起身要走。
薛雪叫她:“达达,你去哪?”
她回头,笑笑,没说话。
她得去找他。
算了算了,如果真的喜欢这个男人的话,她没必要因为那些物质条件而让自己难受。她是穷,可是爱情不能再穷了,她想。
外面还在下雨。
她等了很久,没等到巴士,只能坐穿雨衣坐摩的去皇城赌场。赌场每天都有大量客人,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他们都渴求“赌”带来的东西,哪怕结果是输到倾家荡产。她站在门口,俯身扯了扯湿了的裤腿。
李时京站在高层望着,施诗坐在他的办公桌椅子上,衣衫半褪,脸上的东西是事后才有的,她懒懒地抬眼睛看向身后的人,说:“你这人真有意思,一下子不要一下子又要,女人对你来说算什么呢?”
李时京望着许达妹。“打发时间,缓解疲劳。”
施诗笑了一声,“那你干脆娶我吧,我天天给你缓解疲劳。”
“你在这里欠的钱,我已经让人解决了,你可以走了。”他走到办公室的里间,从衣柜里拿出新的衬衫穿上,一丝不苟的样子往往是最有诱惑力的。施诗跟在他身后,双手从他身后穿到前面抱住。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人情味一点,用完就丢,我可不爽。”
李时京冷着脸扯开她的手,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整理好自己的形象便离开办公室。
施诗懊恼,却又无可奈何。
李时京站在二楼的护栏边上,看着许达妹走进赌场,像是在找人,自己没找到人才四处问。
他走下楼,员工跟他问好,他微微点头,一言不发,走到她身后。
“见、见见过朱、朱提吗?”她问。
说话依旧不利索。
可偏偏就是这种不利索在他的脑子里翻转了无数遍,这或许是那天在霍景煊那里见死不救的后遗症。他对她存有愧疚,却又鄙夷她,矛盾缠绕。
“他请假了。”李时京说。
突然有人说话,她吓了一跳,回头看是李时京,整个人都炸起来了。她看着他,视线躲躲闪闪。
他看明白了。
她怕他。
她道完谢就跑。他望着她离开,无话可说。
他有什么好怕的呢?哦,是了,他是商场上最无情的李时京,继承了皇城,继承了赌王李的一切,他应当无情冷酷,一切以利益为中心。
*
朱提接到李时京的电话很吃惊,半会都没吭声,直到对方不耐烦挂了电话他才确定是李时京。回了电话,李时京问:“什么时候能上班?”
他抹了抹腹部,“我说老板,你关心员工也得有个表示表示吧,这语气好像我欠了你什么,有你这么当老板的吗?”
那边静默了几秒,而后,他听到李时京说:“我早跟你说过,在皇城这边做事最重要的是听话,而你偏偏跟段鸿业纠缠不清,上一次摆平他我花费了赌场将近三个月的利润给他,你认为你不欠我吗?”
朱提倒是没想到李时京会做到这地步。
“朱提,你知道我的目的,我是开赌场的,那么就一定要做到全世界最大,我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所以,我会让你一直欠着我。”
朱提笑了一声,那笑声是愉快的,却又带着无力感。
“老板,你的梦想就是这个吗?将皇城赌场做到世界最大?”
“朱提,你知道你最烂的地方在哪吗?”
他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你什么都没有,连梦想都没有。”
他想起老妈死在皇城赌场时的场面,她手里捏着沾着血的筹码,不小心将她打伤的债主从她手里硬生生地拿走那块筹码,离开之前,债主对着将死之人吐了口唾沫。
“烂货!”
梦想吗?
“朱、朱朱提……”
他别过脸,看向门口。
小结巴站在门口,浑身都湿透了。她站在外面,擦着眼睛,“朱……”她叫不出来了,只好换别的顺口的称呼:“哥哥……”
他看着她,喉咙发痒。
“妈妈,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啊,我想想啊,啊,对了,我的梦想啊当然是要和你还有你爸爸在一起啊。”
“妈妈,你骗人,你的梦想是赌博才对。”
“我没骗你,真的,可是呢,梦想是抵不过现实的,朱提,你以后别学妈妈。”
老妈,我想现在,我大概有梦想了。
第35章 Chapter 33
Chapter 33
许达妹站在门口望着他。
她眼睛半红,冒着雨来这里,在下面那条路上,撞上了个男人,那个浑身都冒着腐烂猥琐的气息,她拿着雨伞用力打他,打到最后他不敢追过来了,她扔了伞就跑。跑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被吓哭了。
她被雨淋湿了,就更想哭了,看到他之后,就不哭了,只是红着眼眶。她站在外面也不打算进来。
他掀开薄毯,将腿挪到窗外,腹部隐隐作疼。
“进来啊。”他看着她。
许达妹摇头。
他笑,“要我过去?”
她点头。
“行,老子认输。”
他起身,踩着拖鞋朝她走过去。高大的身影在她瞳孔里渐渐放大,这才几天啊,这个男人就瘦了,瘦的锁骨都那么清晰了。她擦了擦眼睛,脱掉衬衫,露出里面的细带背心。
朱提挑起右眉,停下步伐。“你……干什么?”
她看着他,踩住脚后跟,脱掉鞋子,光着脚进屋,然后避开他腹部包扎的地方,从他侧身抱住。
朱提低头看她。
“小结巴?”
许达妹闭着眼睛,闻着他身上属于香皂的味道。她伸出手,摸向他受伤的腹部。
“疼、疼吗?”
外面的雨又开始下大了。铁皮房被雨打的轰隆隆的。
他搀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坐在床沿边,任由她抱着自己。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不赖,只是……他看了眼她脸上的伤,问:“怎么来的?”
她不说话,手指甲却掐进了他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