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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二十年以前。
二十年前,这还只是一个落魄的小镇,镇上没有盖这么多红砖绿瓦的房子,人们都住在被烟熏得乌黑的木房子里,煮饭也不是用煤气,稍有钱一点的人家,家里冬天烧着煤球,大多数人要从镇子后边的山上,去砍着木柴,那时彩色电视还没有出现,黑白电视都没有完全普及,人们家里点的,也大多是通电后金黄的钨丝灯,为了省电,钨丝灯以五瓦和二十瓦为主。
那时,镇子里还有木匠,石匠,猎人和打窑子烧炭卖的人。
改革开放后,涌上了一股打工热潮,一部分青年人去了远方,留下来人便死守着家里的几亩田地,几片荒山,和家里的牛羊猪,鸡鸭狗。
人们平时的乐趣便是互相串门,女人们聊天,男人们喜欢打牌,偶尔约在一起,去山上砍柴。
这是一个贫困的,落后的,腐朽的,麻木的镇子。
陆天瑜就出生在这样的镇子里。
她的父母是普通的农民。
对于五岁以前,她的印象不多,只记得三件事情,那一年,她家里建了新房子,一所刷了油漆的木房子;她妈和她爸在半夜里讲鬼故事;印象最深的,便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邻居家三十岁的罗大叔终于讨上了媳妇。
在一个月明风高的晚上,窗外有淡淡的白月光,那时不满五岁的她和爸妈一起睡的。
那晚,老刘和老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谈起了鬼。
老刘问:“老公,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老陆回答:“我觉得有。”
老刘说:“我觉得也有呢,以前有个人买了一块肉路过坟堆,手上的肉竟然越来越重,等走过坟堆一看,肉竟然全部变绿了,一定是鬼饿了……”
老陆附和:“是啊,以前有个人,因为赶路,就靠着一块石头休息,后来等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靠着的不是什么石头,而是墓碑。”
太吓人了,他们夫妻只管各自的聊天,完全不顾及一个没睡着的五岁的孩子躲在被窝里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俩的谈话,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第二天,她起的很早,老刘和老陆还在呼噜噜地睡大觉,估计是晚上聊天聊的太起劲了。
有一群陌生人从她家门前的土坪上经过。他们行色匆匆,因为鬼故事的原因,她只敢躲在家里的阁窗下,悄悄的望着,她没有看清那些人的脸,只看到走在最前方的,走得很快的是一个小孩。
她有些害怕,只敢等他们走远了,才打开窗户,远远地望着。
吃过午饭后,老刘带她去了邻居罗大叔家,她不明所以,只是跟着老刘走到厨房的门口,厨房比客房低很多,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灶台前的人。
因为是初春,天气还不是特别暖和,那乌黑的灶台前围满了人。
那时她想:烤火的人也太不顾脸面了,都挤成这个样子了,也不好受啊。还不如像她一样,冷一冷,还更潇洒一些呢。
她问老刘:“妈,为什么罗大叔家有这么多人?”
“因为今天是你罗大叔娶媳妇的好日子。”
原来罗大叔要娶媳妇了,村里的人人尽皆知,新媳妇是从邻村最偏远的山上嫁过来的。
“可是我没看到哪里有新娘子啊?她在哪儿呢?”
老刘小声的对她说:“你看,灶前坐着的第二个人。”
她从左边数起,第二个女人,她认识,李婶不是李叔的老婆吗?怎么还能嫁给罗大叔呢?
她疑惑着问:“那不是李婶么?”
“不是李婶,你从右边数,右边第二个。
右边第二个人?她更加疑惑了,那个安安静静地坐在漆黑的灶炉旁,正望着那一群嬉笑议论的女人感到惶恐不安……的人?
新娘子没有没有穿红色嫁衣,安安静静地坐在灶台前,偶尔抬头望了望远处,她身旁的妇女问她什么,她便答着什么。
像结婚这样的大事,本该放着鞭炮庆祝,开着酒席热闹,即使这些都没有,也该有喇叭唢呐敲锣打鼓招摇,可是该有的一样没有,只有来来往往的跑来看热闹的人。客房里简简单单地摆了两桌,用来招待新娘子的娘家人。
客房到厨房的门口,又来了几个看新娘子的人,陆天瑜差点被挤的摔倒了,她再一次打量着灶台前的新娘子,她仍然斯斯文文的坐在那儿,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羞涩的笑容,她或许比别人成熟的早,或许早已接受现实并去适应它,她或许生来就是跟生活搏斗的。
她只是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就是要嫁给罗大叔的人吗?可她看起来很小,小女孩怎么能嫁给这么大的罗大叔呢?”
老刘赶紧捂着她的嘴,带她回了家。
那一年,她五岁,李清八岁。
李清成了李大叔家的童养媳。
她对这事件感到新奇,也充满了怀疑,而李清,早已经尝过了生活的百苦,欣然的接受了这破天荒的事实。
在这封建的山村里,除了接受,她还能做什么呢?
往后的日子里,在人们陆陆续续的讨论中,陆天瑜才知道,原来李清的父亲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秃顶男人,他偶尔清醒,偶尔发癫,李清的母亲在她五岁时抛下家人,离家出走了,她还有个哥哥,早早地外出打工了,从此不见了踪影。
李清的父亲,这段时间是清醒的,他太清醒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不知道还能不能让女儿活到成年,他实在没有办法了,贫穷的生活让这位身患精神病的父亲喘不过气来,他只能趁着自己还清醒,为女儿寻个住处,有口饭吃,所以他不得不把年仅八岁的李清嫁人,至少不会在他某一天撒手人寰时无依无靠,饿死了。
于是李清在八岁时就嫁了,嫁给了她的邻居罗大叔做童养媳,由一座深山里的破败房子里嫁到到了另一座大山的牢笼里。
第七十八章 重见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李清的婆婆罗奶奶带李清来她家串门,老刘正准备午饭,便让李清和她婆婆留下来吃饭,他们一开始是推托的。
在那个物质生活并不宽裕的年代,每餐能吃饱已经是万幸,又哪有那么多的余粮来招呼别人呢?
可是她家有,她家承包了两亩地,有足够的粮食,老刘还开了一个裁缝店,自己做些衣服卖,她做的款式,不论男女,外套都是统中山装。
她家在小镇上不算富裕,可也足够她们一家生活了。
也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又也许她比同龄人长得快,李清也没有比她高多少。
老刘却让她叫李清婶婶。
她尝试着叫了叫,她望了望李清的脸,嗓子里就像塞了东西似的,她叫不出口。
年龄跟她差不了多少,她陆天瑜怎么能叫她婶婶呢?那不是自跌身价吗?
“怎么了?你这孩子,还不赶快叫声!”
在她妈的催促下,她终于叫出了口:“婶婶。”
“哎。”
李清大大方方地应了,一边应着一边微笑着,仿佛应过了许多遍的样子。她有着并不细长的浓眉,眉宇间一股英气,笑起来脸上有两个特别明显的酒窝。
李清的身上就像充满了魔力一般,让她移不开视线,她对李清充满了好奇。
罗奶奶对李清介绍着老刘:“这是你刘嫂子……”然后刘奶奶指着陆天瑜介绍着说:“这是你刘嫂子的女儿,天瑜。”
李清懂事的点了点头,就像一个安静的天使,降落在了苦难的人间里。
饭桌上的李清仍然怯生生的,她在打量李清的同时,李清也在打量着她,李清碗里的饭并不多,菜就更少了,老刘像是看到了这种情况,就主动给李清夹了点菜,老刘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她总在奇怪着,为什么李清胆儿那么小,连夹菜都不敢呢?
那时的她还并不明白,什么叫如履薄冰,什么叫寄人篱下,什么叫看人家脸色。
吃过午饭后,李清的婆婆就要回去了,李清的婆婆问她:“你是在这儿和天瑜玩一玩,还是和我回去?”
陆天瑜望了望罗奶奶,她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她将齐耳的头发用一字夹夹在两边,脸上是干皱发光的脸皮,她的鼻子很小,总给人一种她喘不过气儿的感觉。
李清听了罗奶奶的话后,仔细的想了想:“我跟你回去。”
陆天瑜有些失落,她本来,想跟李清好好聊聊天的。
第二天,陆天瑜就去了李清的家里,她见到李清时,李清正在厨房,厨房里浓烟滚滚,是李清正在烧着火。她又坐在灶前,手机拿着砍柴刀,正将一根粗柴砍断,她烧着火,煮着一锅猪食。
李清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的公公婆婆去山上砍柴了,她丈夫罗大叔种地去了。
陆天瑜弓着身子,在浓烈的烟雾中走到李清的身边,轻声叫了一声:“婶婶。”
“你来了……”
看的出来李清很惊讶,也很惊喜。
第七十九章 建交
李清起身,拿过来一条小矮凳放在灶台前。那是拿过来给天瑜坐的,天瑜也乖乖的地坐上了。
李清没有说话,只是娴熟的将柴火往灶里塞,天瑜望了望那漆黑的灶里头,有着许多红红的火星,但柴火没有点着,浓烟从里头滚滚冒了出来。
眼泪都被熏了出来,她不得不将头低下去,好躲避这滚滚的白烟和黑烟。
陆天瑜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着李清。李清仿佛就像没事人一样,浓烟竟然对她不起任何作用。她鼓起腮帮子,拿着竹子做的崭新的吹火筒对着柴堆底部猛的一吹,火一下子生了起来,浓烟也没有继续冒出来。
那时的她猜想:李清是不是吃了什么防毒解药呢?难道她六不怕被烟熏坏了眼睛吗?
终于,她坐不住了,因为李清一直在忙活,根本就不能和她玩,她买了好多颗玻璃弹珠,都藏在口袋里呢。
她问:“婶婶,你什么时候才能把猪食煮好呢?”
“马上就好了。”
“哦。”
过了一会儿,李清掀起锅上的大盖子,仔细的看了看,随后她脸上露出笑容,她说:“好了。”
陆天瑜终于可以显摆一下她的战利品了,拿出袋子里珍藏已久的弹珠,那是昨天她花了一个下午从同学那儿赢来的。
她对着李清开心的说:“那我们出去玩吧……可好玩了,这些弹珠还可以织成挂件,吊在书包上呢!现在大家都喜欢这个。”
李清看了看她手中的一把弹珠,她的眼睛一亮,但眸光也只是亮了一瞬间就暗淡了下去。
她将两个红薯扔进灶里,然后把红薯埋进有着许多火星的火堆里,她说:“不行,我还要洗衣服呢……”
天瑜捣鼓了两下珠子,有些不甘心地说:“婶婶,你就陪我玩一会嘛,你陪我玩,我就告诉你怎么把这些珠子用绳子串起来做成漂亮的挂件,做成了还可以卖给那些男同学哦,两毛钱一个,弹珠一毛钱五颗,我已经赚了两块钱了……”
李清不为所动,从房间里的米缸上拿出来一个砂糖饼塞给她说:“你先吃个饼,我要洗衣服了。”
李清拿出一个红色的大澡盆,放在平坦的地上,然后麻利地提了两桶水倒了进去,从房间里抱出来一大堆衣服,撒上洗衣粉,挽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
原来她说的洗衣服,不是洗自己的衣服呀,那深蓝色的沾满泥巴的衣服是谁的呢?
她一边迟早砂糖饼,一边疑惑的用小奶音问:“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