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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总会渴望触碰到露水、鲜花、和温暖的太阳,而不是阴雨、淤青、和潮湿的储物室。
于是在某一天,秦宛找到了老师,向她展露了自己身上的伤痕。
她一直渴望着改变着这一切。
老师一边说着“一定会解决的”,一边喊来了顾晨程和徐斌锐,随手一指,说:“你们打打闹闹不要太过头了啊,快点给秦宛道歉,然后写份检讨。”
秦宛看着面前那两个人嬉皮笑脸地朝着自己弯下腰道歉,却只能感到从指间蔓延上来的冰冷。
世界上所有的痛苦并不能感同身受。
“胆子变大学会告老师了?”
“哎呀,我们都好害怕呢。”
陆柯陈比秦宛要早熟,他知道生活并不是哄孩子开心的励志故事。
并不是每次反抗都会获得胜利,比如说,顾晨程的舅舅是初中部的教导主任,所以多数老师都会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他们是这么觉得的。
秦宛收获到的是比以往更加痛苦的殴打与羞辱。
有人一拥而上,剥去了女孩身上的衬衫,然后拿着手机起哄着拍下无数张不堪入目的照片。
那些笑声环绕在耳旁,在脑内无数遍循环,最后变成了让人夜不能寐的梦魇。
秦宛再也没有继续写交换日记。
她再也没有写下那句——“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宛落水的那天,其实是和以往毫无区别的一天。
顾晨程那伙人自从拍下那些照片之后,仿佛找到了比单纯殴打更加能让他们感到“有趣”的方式。
唯一有区别的是,秦宛逃走了。
陆柯陈找到秦宛的时候,是在东阳湖旁边。
“回去吧,你逃走的话,那伙人一定会一气之下把你的照片发出来的,你逃不了一辈子。”
秦宛没说话,她垂着眼,一步一步朝后退着,一直到脚跟半悬空,砂石从脚底滑落的时候。
她紧抿着唇,唇角颤抖了一下,然后缓慢抬起头,眼底蓄满了泪水。许久后,突然闭上眼,身体朝后倒去。
陆柯陈瞳孔一缩,匆忙上前伸手去抓。
但秦宛还是在自己的眼前跌入了东阳湖内。
十一月的湖水,如同整个人泡入冰块里,刺骨的冷意从眼耳口鼻处涌来,浸湿了原本鲜活的生命。
周围的人蜂拥而上——
“有女娃娃掉进水里了!”
“刚才看着这个男孩一直在旁边跟人家拉扯不清,保不准就是他推得!”
“有人报警吗!快点喊救护车!”
秦宛死了。
记者蜂拥至学校,每一位同学和老师都十分配合的在镜头前演出——
“她是个很乖巧善良的孩子。”
“对,学习成绩也很好,平时也很懂事。”
“我们都很惋惜。”
“学校很重视这件事,一定会给出交待,并且我们反复声明,绝对反对校园暴力,对任何暴力行为绝不姑息。”
这是一件很值得讽刺的事情。
许多人只有在事情发生出无可挽回的后果之后,才会开始痛哭流涕地想要弥补,痛苦惋惜着表达自己对被害人的喜爱。
但为什么活着的时候,没有人爱她呢?
陆柯陈被告上了法庭,他看着秦宛悲痛欲绝的母亲,和隐忍伤痛的父亲,缓缓闭上了眼。
“陆柯陈,你必须对我说真话,要毫无隐瞒的告诉我事情经过。”
那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律师这么对自己说。
要告诉律师什么呢?
媒体和记者一边打着伸张正义的名义,一边四处张贴着死者的照片四处来增加噱头,引发群众的好奇心来互相攀比争夺着点击率。
告诉他们秦宛是因为不堪那样恶劣的羞辱才逃离,无疑是给他们创造了大好的热点。
秦宛在活着的时候已经痛苦万分,陆柯陈不想让她在死之后还不能清清白白。
于是,他说:“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天光缓缓地降落。
陆柯陈在某一天,收拾自己课桌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笔记本。
许久没有收到的,秦宛的交换日记。
“我其实不是个特别坚强的人,因为觉得如果表现得很乐观的话,或许能更多地安慰自己一下。但是我真的,已经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生活了。”
“语文老师今天讲课文的时候说,许多文学创作者喜欢写悲剧,是因为只有悲剧才能让人刻骨铭心,才能让人在沉思中记忆深刻。但是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悲剧发生之后才能沉思呢?”
“但现在,我好像突然能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了。是不是一定要证明这不仅是‘打闹’之后,才能得到真正的重视和道歉呢。”
“我已经不再期待明天了,但是希望你能依然期待。”
陆柯陈背起书包,走出教室。
又开始下雨了。
十一月,好像一直都是个阴雨连绵的季节。
*
陆父昨晚几乎是彻夜未眠。
他早晨起来,思前想后,还是准备找陆柯陈再谈谈心,谁知道一推开房门,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陆柯陈的床铺收拾的很干净,书桌也整洁明亮,看上去很早就出门了。
陆父叹了口气,走进自己儿子的房间,四处扫了一会儿,莫名觉得感慨万千。
小时候,这是个很听话懂事的孩子。
陆父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却突然被一个抽屉所吸引。
他记得,这个抽屉一直都是上锁着的,身为父亲,自然也很尊重儿子的隐私,所以并没有打开来看。
只是此刻,却有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拉了一下。
出人意料的是,抽屉这次并没有上锁。
一本日记本安静地躺在里面,但是看封面,似乎并不是男孩会用的。
陆父翻开其中一页,阅读了第一行字之后,便蓦地怔住。
太阳升高,光影变化。
陆父今天没去店里,而是坐在沙发上,拧灭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许久后,他才从一旁摸出做完温阮交给自己的名片,拨通了过去。
“温律师,是我,我是陆柯陈的父亲。”
“很抱歉打扰您,可是我现在还是想麻烦一下您……”
*
“哎,温阮,你要去哪?”
秦素珊端着水杯从茶水间出来时,刚好装见低头整理自己的挎包,准备离开事务所的温阮。
温阮将挎包背好,道:“嗯,陆柯陈的父亲刚才和我通了下电话,告诉了我些关于秦宛事情,所以我现在准备去陆柯陈的学校一趟,麻烦你等会替我跟社长说一声。”
秦素珊无奈地笑了下,然后叹口气道:“行吧。”
温阮坐上出租车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眉心隐隐在跳。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感觉到莫名的不安。
难道是自己最近精神太紧张了?
她叹了口气,伸出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陆柯陈肯定会知道,警方对自己的调查只会越来越严苛。所以如果他有其余的计划,或者有其它想要杀掉的人,那么一定会在最近这段时间动手。
*
“有什么新发现吗?”
“嗯,经过我们的走访调查,秦毕阳一起工作的同事说,有一个留着黄头发的男孩曾经在一个多月以前来找过秦毕阳,两人虽然只聊了几句,但还是不欢而散。然后经过我们的对比,发现这个黄毛就叫徐斌锐,和顾晨程关系很好。”
傅知焕:“徐斌锐?”
警员递过去一张徐斌锐的照片,然后解释道:“徐斌锐、顾晨程和陆柯陈,全部都是一所学校里的。”
傅知焕拿起那张照片,眉头微蹙,许久之后撑起桌子站起身,整理了下袖口,道:“走吧,去学校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会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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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徐斌锐很少来学校。
像这种靠塞钱挤进来借读的学生,老师大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或许是因为顾晨程出事,铺天盖地的舆论袭来,让徐斌锐不由地也生出了些怯懦,于是今天难得的来乖乖上学。
谁知道刚一坐在位置上,就发现空荡荡的抽屉里多了封信。
他皱着眉将信拿了出来,拆开。
但当视线触及纸张上面那行字时,瞳孔却猛地一缩,然后手指一颤,信封掉在了地上。
信纸上是用红色打出的印刷体:“你会变成下一个顾晨程。”
回忆起顾晨程被人打捞上来的报道,徐斌锐突然泛起一股恐惧堵在自己的胸膛,让他突然涌起了呕吐的欲望。
在恐惧和紧张的交叠之下,怒火也不断上升。
绝对是陆柯陈写的。
顾晨程一定是陆柯陈杀的。
他将唇抿紧,然后一拍桌子起了身,抡起椅子就朝着陆柯陈的教室走去。
八卦消息在学校总是扩散得很快。
不一会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徐斌锐带着椅子去陆柯陈的班上找茬,还放出狠话说:“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早晚有一天我要弄死你。”
课桌被踹翻,书本散落在地上,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出一个圆圈,将位置都让给两人。
徐斌锐揪着陆柯陈的衣领,手背上还有因为过于用力而鼓起的青筋。
周围一刹那安静的出奇。
陆柯陈抬起眼,眼底宛若笼罩着漆黑的迷雾,空洞而又黯淡,却让人感到后脊莫名发凉。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徐斌锐。
许久之后,才开口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宛若一点火光点燃了炸。药。
徐斌锐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恐惧夹杂着其他复杂的情绪席卷上全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握紧拳头朝着陆柯陈脸上砸去。
直到老师赶到,将两人拉开,这场闹剧才戛然而止。
陆柯陈在旁人的注视下,用拇指抹去脸上的血迹,然后安安静静地弯下腰,捡起自己的书本。
铃声响起,老师息事宁人般的斥责了徐斌锐几句,将他送回班上,然后带着陆柯陈来到医务室。
“休息好就回班上课吧。”
在简单处理好伤口之后,陆柯陈却没急着离开。
他垂眼看着自己拇指上的那点血迹,突然扯起唇角,嘲讽似的笑了声。
杀死知更鸟的凶手最终会受到审判。
*
温阮到达学校的时候,正是中午午休的时间。
她在门卫的带领之下来到了陆柯陈的班级,这个点已经快要打铃,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教室里呆着。
唯独没有看到陆柯陈。
温阮皱了下眉,又在询问下来到了徐斌锐的教室。
徐斌锐也不在。
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加强烈,而就在这时,一位来班上查看情况的老师询问了句:“您好,请问您是谁的家长吗?”
温阮反应过来,掏出证件,道:“不是,我是律师,工作原因所以想来询问徐斌锐和陆柯陈同学一些问题,请问您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他们两个啊……”
或许是因为最近的敏感事件,老师的表情有一些难看,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