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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云山又转椅子转到她面前:
“我的公式需要十二台大型计算器计算一个月才能计算出来,下个月CCRN就开始集中报告了,这个月我必须搞定……”
CCRN是研究所的简称,全称是Conseil Chinese pour la Recherche,法文,因为最初的时候,这里是法国政府和中国政府合资的军用研究所,后来法国政府撤资,名称却仍然承袭了下来。
N是new,研究所改编制后为了表示新气象加上去的,至于为什么加在最后……官方保持缄默,而在非官方说法中,这与当年负责人大学英文没及格有关。
“那是你的事。”
李文森漠然地看着自己的计算机屏幕,正在开机页面上:
“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的计算机空着也是空着,让它们为世界做一点贡献有什么不好?”
他转了转头,确定身边没有哪个进击的基督徒在偷听后,才继续说道:
“你想想,我证明上帝不存在以后,神学院就可以被取缔了,CCRN能省多少经费下来?餐厅的伙食要不要改善?能加多少牛排?你还想不想吃炸鱼骨头?”
“……”
李文森沉吟了一下:
“好主意,但是你来晚了,你如果借一两台,我能搞定,但六台我做不到……已经被生物组洛夫借走了。”
曹云山:
“生物组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一个大学一个系读出来的同窗,我们还是一个国籍,没有结为夫妻只是因为我们把全部身心都奉献给了科学——你当然要把计算机借给我,这是我们前世修来的善缘。”
他们两个人本科都在美国学世界宗教与历史,研究生则一个去读了数学,一个去剑桥读了物理学,到博士,曹云山倒仍是读数学,但李文森转去学了心理学,目前一边在国内做研究,一边准备国外最后的博士论文。
她兴趣爱好转换得太快,这也导致她每一任导师都不怎么想和她说话。
李文森一边打开自己的私人页面,一边回绝:
“这不是国籍问题,洛夫也是中国人,这是信誉问题,我已经答应他了,更何况他们是出了价的,我不能做这么出尔反尔没信誉的事……”
曹云山立刻说:“洛夫出了多少。”
“让他的研究生给我和乔伊买三个月的早餐。”
“我让我的研究生给你和乔伊买六个月的早餐。”
“哦。”
李文森点点头:
“才六个月。”
“……八个月!”
“才八个月。”
“一年!不能再多了。”
“成交。”
李文森敲了一下老式鼠标,一锤定音:
“让你手下的研究生每天早上把早餐送到我和乔伊公寓楼底下,你与洛夫之间计算机使用权的争议,你们自己解决,如果你们打起来,器材损失和人员伤亡我不负任何责任。”
“只要你肯借,我就敢和他们打。”
曹云山说:
“算起来,数学系的兵力是最强的,我有十二个研究生呢,他们才六个,就算我一半的研究生与他们同归于烬,我还有六个……分分钟碾压死他们。”
……但他们至少有五百只小白鼠,还有臭鼬,还有一千多只正在交。配的果蝇。
但这些她都没有说出口……让他们打吧,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再次转头面向自己的电脑,面无表情地说:
“交易完成,你可以滚了。”
曹云山笑得十分开心,举起双手一转椅子,真的边滚边离开了。
李文森:“……”
等曹云山彻底看不见之后,李文森才打开自己的电子邮箱。
她邮箱里又多了两封邮件,都是沈城的,两封都很简单,两封都让她疑惑。
原本沈城会给她发短信,但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全都改成了用科研所自己的服务器发送的邮件,信号上一层一层的密钥叠加,就像铜墙铁壁一样让人无法窥视。
但这样的邮件……
只是约她见个面,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一共改了三次地址。
每一次都用最高规格的加密邮件。
更让她看不懂的是,他三次换的地方,彼此距离不超过一百米。
而且,每一封的措辞,都带着一点精神分裂的先兆——
亲爱的文森:
要事约见,唐顿咖啡馆,中午十一点,来见见我好吗?带上你的鲜花、蜜糖和匕首。我请求你的宽恕,并再次恳求你的爱,以往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永远爱你的
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才发现有一种开文方式叫全文存稿……
感觉自己简直蠢到深处自然萌…_…#
现在拟定的文章名有,研究所日常,潮音,他在看着你,文森特之谜,迷宫,逃脱,阴谋与爱情,谜途……
哪一个看起来比较好吃?~
☆、chapter 7
因为观念上的不同,以及她从来无所顾忌地和他叫板的作风,沈城最大的心愿是把她从科研所里扫地出门。虽然他不能。
沈城发过来的邮件有百分之八十她都懒得打开看。她手上握着四个颇具分量的课题,一年三篇重量级论文,虽然不务正业了一些,打游戏的时间比上班的时间更长,但成绩在那摆着呢,沈城要是敢把解聘书扔给她,她就敢带着她所有未发表的科研成果一起浪迹天涯。
李文森随便点开他一个月前的一封未读邮件,立刻就被里面蕴含的强烈的语气闪瞎了眼——
文森特…李:
立刻从你的公寓飞过来见我,如果你再迟到,就带着你的解聘书给我滚。
……这才是正常的沈城。
暴躁的君王,冷酷的执行者,一天十四个小时的工作狂,戴眼镜穿西装的斯文败类。
而最近的那几封邮件……
李文森眯起眼睛,手指在鼠标上敲了敲,全部放进了垃圾桶。
……可能是斯文败类中降头了吧。
李文森十点四十五才走进唐顿咖啡馆,门口的英俊侍应生看见她时,殷情地迎上来,微笑道:
“李小姐,沈先生已经在等你了……我帮你挂外套吧。”
“谢谢。”
李文森笑眯眯地把外套递给他,说:
“许老板,你装侍应生装得越来越像了,以前是形似,现在是神似,由内到外。”
“……”
许渝州仍旧笑盈盈地:
“我就当你在夸我吧。”
“明明一点都不想看见我们两个,还要笑得这么开心,我很过意不去。”
“怎么会,来这里的人都是客人,有教养的是,没教养的也是,我只求你们两个不要再把我的店砸了就好,短短一年你们至少砸了五次。”
他打开门,把李文森送进去,又把大衣挂在一边的衣帽架上,这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我们事先说好,今天再砸,我一定喊警察。”
“……”
李文森转头朝坐在包厢里的所长大人笑道:
“看来他已经受不了你了呢。”
“他受不了的明明是你。”
沈城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又抬手看了看手表:
“你才迟到十五分钟,今天这么准时?”
“因为我急着来验证你的神智是不是还清醒。”
李文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
“看来没有精神分裂呢……真遗憾。”
“你迟到的时候,我也很希望你能在大街上出一场车祸。”
沈城把已经点好的咖啡和蔓越莓饼干推到她面前:
“现在看到你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我也有着无法言说的……遗憾。”
他眼神比平时凝重了一些,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他眼角细微的肌肉紧绷出卖了他。
“……看来我们扯平了。”
李文森不动声色地收回观察的目光,靠在椅背上:
“那跪下吧。”
“……”
端着咖啡的沈城:
“我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没听清楚?”
“你听得很清楚。”
李文森坐直了,从包里一样一样把东西掏出来摆在桌上:
“你不是要我带鲜花、蜜糖,和匕首?你不是要请求我的宽恕?你不是要再次恳求我的爱?”
她在咖啡馆门口花圃里折来的蔷薇,她的巧克力,她的水果刀。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爱过我,但是我决定给你机会——跪下吧。”
沈城扶住额头:
“我让你带鲜花、蜜糖,和匕首,你就带了这些?”
“不是这些还能是哪些?”
沈城盯着她,她神情不屑,脸上没有一点躲闪和伪装的痕迹,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
李文森朝他扬了扬下巴:
“东西我都带来了,你跪下我就原谅你上次把蛋糕扔我头上的事,还有上上次你把我的论文初稿撕了冲进抽水马桶的事……”
“上次你也泼我咖啡了。”
“可哪次不是你先动手的?”
“我撕你的论文是因为那篇已经惊世骇俗到了挑战伦理的地步……”
“一切科学都是惊世骇俗的,你可以否认我,但你不能这么侮辱我……一百张彩打呢,你知道现在彩色打印多贵吗?两块钱一张呢,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别闹。”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沈城把眼镜拿下来用纸巾擦了擦,重新戴上,这才再度开口:
“邮件的事情我可以解释,这是一个误会,洛夫研究出了一种可以挥发的粉红色致。幻。剂,邀请我去观看效果,结果他不小心踩在了他扔在地上的奶油上,瓶子打碎了……”
李文森目光诡异:
“所以?”
“所以昨天那封邮件是致。幻。剂作用的结果,我及时逃开了,但还是吸入了一点点。”
“好吧。”
李文森盯了他一会儿,就像评估他语言里的真实性:
“我就当我相信了。”
她语气里是全然的不信任,但只是针对他撒的小小谎言,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沈城喝了一口咖啡,眼镜上的反光遮住了他眼里难以察觉的失望:
“我叫你来是为了别的事……你手头上是不是有一个课题,在研究意识的物质性?”
李文森立刻有不好的预感:
“对,怎么了?”
“这个课题没有研究价值。”
沈城道:
“虽然我无数次希望你死于非命,但既然你还活在我的研究所里,你就需要为CCRN服务,你有更重要的使命,这个课题先停下来……你笑什么?”
“笑你的天真和无邪,笑你的不自量力和自以为是。”
李文森端着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
“我的课题,你说砍就砍?没价值?这话是你说的还是审核组说的?如果是审核组说的,让他们来和我谈,如果不是他们说的,我连谈都不想谈。”
她行为颠三倒四,思想稀奇古怪,在不重要的场合,比如争论耶稣有没有孩子这种事情的时候,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挖苦讽刺,也可以说话不过脑子。
但一旦你真的损害到她在意的事,她会像神奇宝贝一样,瞬间进化。她会平平静静地告诉你——啊,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你别做白日梦了。
——就比如,现在这样。
沈城:“这种课题你研究一辈子也研究不出结果来。”
李文森:“那就没结果吧,反正我不在乎浪费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