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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
……
她回到吧台边,从白色的瓷盘上拿起一把小刀,撬开酒瓶塞的动作如同艺术,两指夹在朗姆酒细长的瓶颈上,仿佛初春新开的蔷薇花。
乔伊仍然没有抬头。
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一个孤影,良久,才抬起修长手指,把几案上的书页轻轻地往前翻了几张。
深绿色的光滑切面,在纯白纸张上落下栅格一般的影子。
七年前,冬天的阿尔卑斯山,李文森曾为之驻足停留一秒的素金祖母绿戒指,正静静地,躺在错落的光影中间。
……
“婚求成了,戒指没送出去,这真是个悲剧。”
伽俐雷十分钟前刚刚成功和乔伊打了一个赌,现在完全处于一种得意忘形过度膨胀的状态,分分钟就能和太阳肩并肩。
它怜悯地望了乔伊一眼,小声说:
“如果想哭,就哭吧,伽俐雷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乔伊:“……”
没错。
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污点——他求婚了,他订婚了,但就在清晨李文森和他约定了婚姻协议聘礼条件,并就“婚期到底定在明天还是明年四月”的问题进行了一场小小的、合理的谈判之后,他还没来得及把遵循现代人类的求婚礼仪,单膝下跪奉上心脏和戒指……
李文森那只没有眼色的手机,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再、一、次。
而具体内容,居然是因为她某个亲密的数学家朋友怀疑自家的伽俐雷得了间歇性狂躁症,十万火急要她前来治疗。
这真是——
“Bullshirt,son of bitch。”
伽俐雷阴沉沉地说:
“Suck my dick, and I will ** you hard。”
乔伊:“……”
“伽俐雷知道这就是您的心里话,但是您不好意思说,伽俐雷替您说。”
伽俐雷操着一口流利的西班牙口音英语,把美国的脏话重复了个遍,然后感叹道:
“但电脑系统出了问题,找心理医生诊断?究竟是多清奇的大脑,才能想到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啊,你们人类真好玩。”
“……”
“那您现在打算这么办呢?”
伽俐雷积极地出着主意:
“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太愚蠢了,您总不能再向夫人求一次婚吧。实在不行,让伽俐雷帮您转交?伽俐雷一定会偷偷地把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再努力装出一副是夫人失忆的样子,这样就不会显得很蠢了。”
……不,这样更蠢了。
乔伊终于忍无可忍:
“闭嘴。”
……
山谷间有雾气弥漫。素白纸张上,剔透的祖母绿如同冬天山谷里的忍冬青,漫山白雪之上,青翠得仿佛要滴落下来。
乔伊摩挲着戒指冰凉的边缘,半晌,终于拿定主意,出声道:
“文森特。”
李文森正从客厅小吧台架子上拿出一包密封好的咖啡豆,架子太高,她不得不踮起脚,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什么事?”
“你……”你有一枚戒指落在了我这里。
乔伊抬起头。
而就是那万万秒钟电光火石一般的恰好……恰好李文森回过头,他话语的后半部分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就那样意外而直接地,对上李文森黑色的眼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冷静、清晰。
条理分明得……近乎决绝。
……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像山谷间的雾气一样,模模糊糊地在他的大脑里弥漫开来,像放慢了步调的闪电,一点点映亮荒原上盘虬而扭曲的灌木。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却在慢慢地,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冰凉了下来。
但那片刻的感觉只持续了零点零一秒,很快,李文森微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里带着笑意,那样切实的温暖,使他疑心方才那一瞬周身冰凉的触感,不过是幻觉
“你什么?”
“你……”
乔伊不着痕迹地接下去: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没有啊。”
李文森端起他的蜂蜜酒走到他身边,仰头思索了一会儿:
“关于什么?”
乔伊把戒指移到手心里:
“关于我们的订婚。”
“订婚?”
李文森笑了:
“难道你要做财产公证?”
“……不必。”
“你要签婚前协议?”
“……不需要。”
“难道是婚前精神证明书?这个我建议不要。”
她耸了耸肩,开玩笑似地说:
“因为检查过后,我可能会被关起来。”
“……”
乔伊摩挲着戒指冰凉的边缘,觉得太阳穴有点疼:
“你的小脑袋能不能想一点正常的地方?”
“这个有点难。”
李文森沉吟了几秒,忽然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难道是艾。滋病检查?”
乔伊:“……”
指望李文森能自己发现戒指的问题,他真是太天真了。
他被她轻易答应他求婚的事冲昏了头脑,事情进行得那么顺利——他隐瞒曹云山是流言散播者的真相近七年,成功使在她孤立无援时接受和他交往,又在她没有线索时提供线索,让她不得不答应和他结婚,除了不小心被她听到一通电话——也不过让她发现他认识一两个警方的朋友,知道一些□□,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他和警方相关,顶多算隐瞒,连欺骗都谈不上,等这里的事情结束,都可以解释清楚,连后遗症都不会有。
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计划走,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没有意外,没有纰漏,多么完美。
……
只是……
乔伊垂下眼帘,忽然极慢地,勾起唇角。
下一秒,他拉住她放在桌边的手,轻巧地往自己怀里一带——
李文森睁大眼,还没有反应过来,裙摆已经如蝴蝶一样飞扬起来。她宽大衣袖上中国工笔的花鸟掠过他潭水一般深静的眼眸。
……
只是,太顺利了,太顺利了。
以至于他忘记了,李文森从来就不是一个按牌理出牌的人,他要是真的从头到尾顺顺利利地求完婚,才是意外。
那不如……干脆一点。
……
李文森猝不及防地被乔伊拉到怀里,直接坐在他腿上,一抬眼,就对上了他灰绿色的美丽眼眸。
这……
她僵直地被他搂在怀里。
她能不能提醒一下乔伊,她此刻坐到的地方,好像有点深不可测?
刚经历一个晚上混乱的李文森感觉相当相当的不妙,忍不住挣扎了一下,想从乔伊身上爬起来。
——却瞬间被乔伊牢牢地按在怀里。
“艾滋病?这恐怕不容易。”
他漫不经心地说:
“免疫系统缺陷病我已经得了一种,病原体不仅非常霸道,还像癌细胞一样能无限繁殖,恐怕她腾不出地方给HIV病毒。”
李文森一直紧张地关注着自己坐到的地方,基本没注意听乔伊在讲什么,只是习惯性地回了一句:
“什么病?”
“你。”
“……。”
乔伊伸出左手,环住她削瘦的脊背。
然后他俯下身,慢慢吻住她的唇角。
一开始只是不紧不慢地轻吻,但很快,轻吻变成了深吻。
——真正的深吻。
嘴唇触碰嘴唇,舌头缠着舌头,灵魂贴着灵魂。
他动作中透出的占有欲那样明显,李文森被他扣着手指,背后是冰凉的木桌,连后退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像融锅里的糖一样,一点一点软化在他的眉眼他的亲吻他的拥抱里。
她几乎全军覆没,只差一秒就要沉迷。
……只差一秒。
……
咖啡壶里的水早已沸腾,伽俐雷在警报声响起之前,就机智地拔掉了插头。
素白的纸业铺了一地,李文森几乎被乔伊抱到桌上他一面把她更紧地搂进自己怀里,一面不动声色地捉住她的左手的无名指。
而他另一只手,也绕过她削瘦的脊背,把她完全环住。
然后。
唇齿相依间,他慢慢把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一个圆环。
这是流传自古埃及的古老风俗。
它如头尾相连的蛇,无穷无尽,无始无终,在古老的象形文字中,意为……
永恒。
鲜花与爱情转瞬即逝。
而她是他的永恒。
是他生命里,唯一确定的东西。
……
乔伊伸手滑入她的指间,与她十指紧密地相扣,一点点吻过她的睫毛和鬓角。
她的衣领散开,从白皙瘦削的肩膀滑落下来,堆叠在手肘上。
而他微微垂下眼眸,遮住那双别致的瞳仁,也把那些纷杂的、隐忍的思绪,收敛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七年,两千两百五十五天天,六万一千三百二十个小时。
直到此刻,她才算真正与他定下这比人类有史的文明,更古老的契约。
无论她抱的是什么心思,无论她轻易答应他求婚的目的是什么,她都已经与他锁在了一个环里,除非死别,否则此生再也无法逃脱。
……
李文森挣扎着从他的吻里脱出身,从情。欲中艰难地找回了理智,刚抬起手又被他按下:
“你给我戴了什么?”
“一把锁。”
他按下她的手,又吻了吻她的唇角,绝口不提他为了拿到这枚戒指花了多大的代价,经历了多少轮谈判,又已经准备了多久。
“不值钱的小东西,不要在意,我们继续。”
李文森:“……”
“今天不能继续。”
她从他怀里钻出来,还没冒出一个头又被他拉回去:
“乔伊,我今天很忙,还要赶明天去G大交的论文。”
“论文我帮你搞定。”
乔伊额头抵着她的。
他虽然说只是不重要的小东西,手指却一直摩挲着她无名指上那个小小的金属环,吻也轻轻地从她的脸颊蔓延到锁骨:
“然后我们继续。”
“……”
李文森敏锐地察觉到贴着自己小腹的……某种热度。
感觉……相当的不妙。
她会死的。
她是东方人,乔伊是欧洲人,两人身体构造差异太大,耐力上的不同也大到突破天际。虽然乔伊的技巧之高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但仍架不住他在漫长的前。戏后,刚开始进入时,那种身体在缓慢研磨中被慢慢打开的……
她真的会死的。
李文森握住领口:
“乔伊……”
乔伊俯视着她,又吻下去,单手一颗一颗解开她裙子腰侧的纽扣:
“嗯?”
“今天不能继续。”
乔伊捉住她的脚腕,朝一边曲起……于是她的裙摆就徐徐展开,逶迤落地。
领口还滑落在她的手肘上。
乔伊吻了吻她膝盖以上腿的内里:
“为什么?”
李文森:“……”
她想把腿从他手里抽出来,或者换个姿势也好,却发现他手指看似松松笼着的手指,实际用了巧劲,让她丝毫不能动弹。
乔伊又往里吻了一些,他微凉双唇落下的位置危险的敏感,但他却似毫无所觉,只是又重复问了一遍:
“我昨天弄伤你了吗?”
“……没有。”
“第一次有一些疼是正常的,但我确信我已经让这种疼痛降低到了可以接受的范围。”
他轻声说,美丽的灰绿色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还是说,我的估计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