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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是胡桃这么一说,让林向屿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冬天。许然然,这三个字在他心中飞快地刺下去。
当年胡桃也问他,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了什么?
在许然然用命救他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什么?
“你呢?”胡桃笑嘻嘻地问,“要跟我说什么?”
林向屿顿了顿,回答:“以后再说吧。”
为什么不能是她?她曾经开玩笑般随口问他。
胡桃……林向屿捂住眼睛,难过地想,因为我于心有愧。
一直到夜里,大雪终于停了,昏昏欲睡的两个人忽然被刺眼的黄灯晃醒。林向屿急忙打开车窗,让胡桃在车里等他。林向屿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地喊“Help”,还不时转过头来,以确保胡桃在车里。胡桃看着他的背影,只需要一眼,她的热泪已经滚滚流下来。
八九十个小时的孤立无援,她和林向屿差一点点就命丧于此。在漫长到近似无尽的寒冷里,她和他的心意是相通的,她和他之间的羁绊,早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她和他所并肩走过的,是风雨、暴雪、阳光、雨露,四季之外的另一个四季。
用生命去爱一个人,将所有交付于他,这样的际遇,此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4。
林向屿果然没有失约,毕业以后,就直接回了中国。
“你别想了,”胡琳一边吃寿司一边慢悠悠地对胡桃说,“就向屿哥那个专业,牛校海龟,你知道他导师是谁吗,给你这种不懂的人打个比方,就跟学术界的爱马仕一样,我大学课本就是他写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向屿哥这样的人才,‘北上深’抢着要,谁还会回来?”
胡桃将盘子里一整块芥末丢到胡琳的碟子上,狠狠瞪了她一眼:“谁让你吃饭话那么多的?”
“你怎么就不急呢,”胡琳干脆把筷子放下,“他要是不回C城,外面那么多美女,还有你什么事?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再谈恋爱,肯定是奔着结婚去的啊。”
胡桃嘴唇翕动,没有回答。
“就你那出息,是不是向屿哥走哪儿,你跟哪儿啊?”
胡桃真是恨不得用筷子戳死胡琳:“我就那么犯贱呢?”
胡琳斜着眼睛看着胡桃,然后顿了顿,说:“其实,我倒希望你犯点贱。”
结果,这一次,胡琳又说错了。
林向屿直奔着C城,一落脚,就把他这些年投资的钱取出来,办了个文化公司。他这个举动,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都派我来问问你,是不是吃错了药。”胡桃笑着道。
林向屿只好慢慢解释给她听:“多大个人了,淡定一点。”
林向屿的文化公司,从科普海洋的漫画和图书做起,他在美国的这四年,认识了许多人,费了不少心血才买到许多权威著作的中文版权。
“给儿童看的绘本,少年看的漫画,以及二十多岁的人看的专业科普书,”他说,“然后是视频、动画,甚至电影。《海洋》你看过吗?拍得很好,惊心动魄,但是还是太小众了,目标群体年龄层次偏高、都是文化程度很高的人。其实对这一部分人,根本不需要过度宣传环保,他们本身就能做到。
“这个想法的形成,是我在华盛顿的时候,有一次遇到一群中国游客,听他们说吃黄唇鱼的经历。黄唇鱼是国家保护动物,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们说得眉飞色舞,还不停地怂恿自己的同伴去吃,”林向屿叹了口气,“比自然变迁更可怕的是人的思想。而她们活到那个年纪,观念已经形成,我无力回天。
“后来去北极那次,我的微博莫名其妙火了,很多人来关注我,给我留言。说他们还去特意百度了许多与海洋保护有关的知识,开始抵制鱼翅。也有人来找我做广告,我才发现,现在网络时代的兴起,有好有坏,但是好处总是大一些。人们对于新的事物的接受范围更广,也更愿意去学习,人心总是向善的。
“我觉得可以尽己所能,去给我们这一代、比我们更年轻的一代,去传播海洋保护的思想。让那些美好的种子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他们才是世界的未来,等到他们长大的时候,这颗星球才有希望。”
胡桃看着他的眼睛,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很开心,你一直在坚持自己的梦想。你说得对,比自然变迁更可怕的是人的思想。祝你梦想成真。”
一直行走在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上。
一直一直走下去。
一定会遇到志同道合、能够并肩作战的伙伴。
她是真的开心,她倾慕多年的男孩,一直这样优秀而美好。
在开公司之前,林向屿做了一件轰动全市的事情。
他拿了两百万,办了一个公益展览馆。地段就选在林父自己开的购物中心,林向屿买了二十年的租期,上下两层楼。
第一层是艺术展品,每个月会变换主题。
第二层是海洋环保专题,在照片展区,他购买了人类残忍捕杀海洋生物,还有严重的海洋污染,以及曾经一片澄澈的海洋风光的照片。墙壁的屏幕上,循环播放纪录片《海洋》。
开业的第一天,胡桃起了个大早,想去帮林向屿打下手,却发现他把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展馆对外免费开放,网络宣传做得很出色,九点钟一开门,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一楼展区的中央是水晶做的展台,里面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胡桃好奇地问。
这天阳光灿烂,他和她站在展馆的中央,阳光从顶端倾泻而下,一切都是那样美好,过去的年月,苦涩到无法下咽,只能在深夜痛苦的时刻,都好似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林向屿手心里全是汗水,他喉结一动,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问你,怎样才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人,你说当你遇到这个人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林向屿顿了顿,“我现在知道了。”
胡桃抬起头看他,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说这个。
林向屿正准备说什么,忽然有人出现在展馆门口:“胡桃?”
林向屿和胡桃一起转过头去,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周珩。
胡桃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周珩靠在门口,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问:“真的是你?”
然后周珩笑起来:“到这边开会,来市中心随便逛逛,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你打电话呢,结果就见到你了,我是在做梦吗?”
胡桃笑了笑,向他走去:“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林向屿站在原地,看着胡桃向周珩走去。这是林向屿第二次见到周珩,上次还是三四年前,胡桃腿受伤,他出现在病房里,胡桃轻轻靠在他的怀中。
直到周珩的出现,才终于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回想起那个让他心碎的傍晚,林向屿又想到了自己和许然然的结束,想到那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想到在深海之下,许然然凝视他的眼神。或许,他根本就不可能给人带去幸福,他早就失去了那样的资格。
周珩下午没事做,胡桃便带着他四处转转。
“胡桃,”周珩叫住了她,“其实,这次有事找你,“听说你现在是英语老师。”
胡桃点点头,周珩继续说:“我认识墨尔本大学的校长,他们最近开了一些交流学习的项目,你要不要参加?我觉得英语老师出国去走走是必要的,感受一下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度的生活和文化。”
胡桃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周珩一眼看穿了胡桃的想法,举起双手,“好好好,我坦白,我确实是有私心的,但是这个私心能有多大?我还能在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不成?你那时候不就一直想出国吗?”
胡桃问:“那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想出国?”
“现在大概猜到了,”周珩将手插进西裤兜里,撇撇嘴,“今天在展厅外看到了那小子的简介,你是为了他,是吗?”
“既然知道,那你还——”
周珩说:“两个月的短期学习而已,胡桃,不是什么大事。我或许不够了解你,但是你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太狭窄了吗?你身边甚至没有别的朋友,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没有梦想、没有欲望、没有野心,没有更辽阔的天地……胡桃,你的人生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胡桃笑起来,发丝在风中轻轻飞舞,她叹了口气:“因为他就是我的全部了啊。”
周珩在C城待了三天,走的时候没有告诉胡桃,等他回到墨尔本,飞机落地,才给胡桃打了一个电话。
胡桃接到他的电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道你不待见我,”周珩满不在乎地说,“给你说的事你考虑一下吧,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给我说。”
“谢谢了。”
“不用,我说过的,我是有私心的。”
正巧这天林向屿去胡桃学校找她:“前两天展馆的事情太多了,你朋友远道而来,一起吃个饭吧。”
胡桃无奈地摊开手:“他回去了。”
林向屿也很吃惊:“这么快?”
“他事情蛮多的吧。”
林向屿带胡桃去吃的日料,清酒倒在杯中,却看见胡桃心不在焉。
林向屿垂下眼帘:“你在想什么呢?”
“想我朋友走之前给我说的事,”胡桃夹了一小块烤鳗鱼,“他问我要不要去澳大利亚。”
林向屿一怔:“那你——”
“再说吧,”胡桃说,“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雅思也没考。但是我还挺想去……想看看澳洲是什么样子的,不然总觉得……又被抛下了。”
林向屿的手握紧成拳头,又不得不松开。他想说,别去了,澳大利亚那么远,被分割在南北两个半球,你别去了,留下来,好不好。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呢?林向屿在心中问自己,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阻止她实现愿望,她的梦想?
自己当初去美国,胡桃又何曾说过一句“不要去”?她总是支持他,鼓励他,站在他的身边。这一次,换作他来送她离开。
她等了那个人那么多年,自己和胡桃之间,至少有一个人能够幸福,就够了。
“去吧,”林向屿端起自己面前的白玉瓷酒杯,轻轻碰了碰胡桃的酒杯,说,“去看看传说中的黄金海岸。”
“对了,那天在展馆,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胡桃问。
林向屿笑了笑:“有吗?我都不记得了。”
“算了,肯定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林向屿点点头,目光从胡桃的身上挪开,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远方,轻声说:“是啊。”
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想,这个世界上啊,最难不过两情相悦,其次才是天长地久。
展馆的开办大获成功,甚至有人从别的城市赶来。尤其是青少年,三五成群,他们站在大屏幕面前,看着蔚蓝色的大海,窃窃私语,不知道是谁大声地说:“等我长大以后,要当一名航海家,在海上乘风破浪!”
“我要当一名兽医!可以治好很多很多受伤的动物!”
“那我要做科学家!让人类听得懂海豚说的话!”
林向屿站在一旁,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感动得眼眶发红。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他在心底嘲笑自己,好似看到了十二岁的林向屿,对胡桃说,这是我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