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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落在她寂寥的眼,没光亮,像是被数不尽的尘埃蒙蔽。“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常年跟药草打交道,所以我知道很多相生相克的气味,可要说抽离气味重新组合我的确不在行。”她看向夏昼,“父亲生前送过母亲一个香包,那香包日日夜夜戴在母亲身上,母亲说香包里有父亲放进去的相思豆,只是戴到最后香包失了气味,母亲说,气味没了相思断了,她怕我父亲在黄泉路上喝了孟婆汤把她忘了,
所以,她也去了。”
夏昼微微皱眉。
相思豆没什么特殊的气味,就算有气味也不会那么持久,那香包里一定是放了其他什么。“你在祈神山上看见我的时候,我就在找那种气味,都说祈神山上有大片的相思豆,我在那一住就住了许久,可没找到那种气味。”阮琦叹道,“也算是阴差阳错,沧陵天际酒店闹鬼,中邪的人竟然是邰国强,他在国外的时候我没办法,现在他回了国,这不就是自投罗网吗?只是没想到你会替他治病,所以一开始我的确不知道你是善是恶,
人人都说沧陵有巫医,你闯出了鬼八子气味阵,我就知道,你不是巫医,你是深谙气味的高手。”
夏昼陷入沉思。
而在这时,始终沉默的陆东深一语中的,“你把你母亲葬在哪?”
这话就像是点中了任督二脉,至少是戳中了饶尊的二脉,陆东深这话落下后,阮琦的眉色一颤,饶尊就陡地恍然大悟了,指着她,“你不会是把你妈……埋在王府里了吧?”
用力过猛又牵扯了伤口,他疼得闷哼一声。阮琦没理会饶尊,迎上陆东深的目光道,“这亲王府是我父母的定情之地,不管路途再遥远,我都要把我母亲的骨灰带回来。”说着,她拍了拍身旁的树干,一字一句,“就在这棵树下。”
第235章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夏昼一激灵,紧跟着心头是翻江倒海。她光顾着去想阮琦所求的气味,却忘了这么个关键点。
阮琦为什么会出现在亲王府?
她在警局的供词是,因为得知邰国强在竞标亲王府项目,所以她伺机报复,邰国强做贼心虚,必然会一探究竟,因此方便她对邰国强动手。
目的直接动机明确,无可挑剔的说辞。所谓动手,只不过是她想逼着邰国强承认当年罪行,并无害命之心。当时地下室里的一幕,除了当事人外还有陆东深几位,邰国强被勒得半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是真有心弄死他,但之所以安然无恙,最重要的是,苏醒后的邰国强对地下室一事闭口不谈。
问及脖上勒痕,邰国强也不作回答,问及在亲王府发生的事,他只是说好奇法师招魂,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昏过去了。
这说辞听着漏洞百出,但当事人一口咬定就是这么回事,让警方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邰国强不追究,夏昼他们几个却清楚这件事,所以阮琦出现在亲王府似乎顺理成章。
但这不对。
从时间来看,阮琦是早于邰国强竞标前就进入亲王府了,如果她想以吴重或阮英的鬼魂吓唬邰国强,那她为什么不主动出击?她怎么就敢保证邰国强一定会来亲王府?
阮琦没追着邰国强,反倒就是留在亲王府,守株待兔?不像。
从前后几次撞鬼事件来看,阮琦更多的似乎是不想让外界人来打扰,偶有闯入者,她便装神弄鬼达到将其吓唬走的目的。这么一推算夏昼就豁然明朗了,亲王府长期以来都流传着王爷小妾贪恋戏子、而后被王爷生生分离的故事,小妾和戏子一墙之隔,生死都不能见面,所以亲王府成了鬼宅,也所以,市政才下了决心对外招募商家谋求开发。
可就在《浮生》那部戏重拍了,亲王府的闹鬼传言就愈发重了,甚至有人声称生生见鬼。
很显然,这是阮琦的行径。
她的目的是想让众人对亲王府敬而远之,甚至在得知政府要开发那片地后,将闹鬼传言愈演愈烈。
这么一分析才别过劲来。想来陆东深还真是一颗看客心,从亲王府事件开始到现在,线索多头纷杂无序,扯出个线头来就很容易把人的理性给牵走了。就如她和饶尊,被阮琦给带偏,只有陆东深,头脑冷静得超出常人,置身纷杂之外,一针见血寻得事情关键。阮英就埋在亲王府,只有这么一个原因才会让阮琦想尽办法把外人赶走,拼尽全力保住阮英在这里的一席之地,而报复邰国强不过是她捎带手的事,如果能替父母报仇,
她何乐而不为?阮琦说,“我母亲郁郁而终,临死前还一直念叨着曾经在亲王府里的时光,等她去了之后我就在想,无论如何都要带我母亲回到亲王府。”她的手顺着树干抚到树根,轻轻捻着泥土。
“可是市政要开发这里,一旦经过大肆翻修就再也没我母亲的容身之地了。”
饶尊双手插兜伫立,没说话,脸色沉沉的。
这也好理解,费尽心思把这片地弄到手,结果老树之下还埋了骨灰,这件事一旦传出去还怎么开发?
陆东深不疾不徐,抽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打火机一打,他微微一偏头,火光将他的侧脸映亮。吐了口烟雾出来,才开口,“埋在这里始终不是办法,违反规定。”面对饶尊时阮琦很是嚣张,甚至一副硬拼硬的架势,看得出此女性格刚烈倔强。但很显然陆东深风轻云淡地就捏住了她的软肋,让她就像是被抽去骨头的动物似的瘫软无力。
阮琦的手在微颤,稍许,她蓦地看向饶尊,眼神里多了恳请之意。饶尊还没等说话,陆东深缓缓道,“尊少未必有那么大的能耐拍板。”
阮琦一肚子的请求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饶尊面色沉冷,看着陆东深的目光薄凉得很,“陆东深,你什么意思?”
陆东深吞吐了一口烟雾,大半截烟就扔了,光亮的皮鞋一踩,然后走到饶尊面前。
周遭是暗沉沉的天。云色都裹着一股子戾气沁在空气里,盘旋在两个男人之间。他和他身高相等,身材也同是颀长遒劲,于暗空之下、于阴云之间,就似神祇间的对决,周身都散发着寒洌之气。
阮琦离得较远,夏昼离得二人近,所以,她听得到陆东深的嗓音。
低沉的、缓慢中藏着锋利,“尊少这阵子没少吞能源股吧?”他嘴角轻轻一挑,似笑非笑,“华力有那么大的胃吗?小心消化不良。”
饶尊与他对视,微微眯眼时,眼里藏了一丝杀气,但很快也烟消云散了,冷笑,“明知道是我的手笔,陆总非但没狙击反而退让,看来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了。”
“尊少在京城只手遮天,我总要给尊少几分薄面才是。”陆东深笑得清浅。
饶尊眉一挑,“薄面?恐怕还不够,我可没谭耀明那么好对付。”“跟尊少过招自然要小心再小心,否则长盛现在的际遇就是陆门的下场,毕竟是要做中国市场的,我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陆东深说到这,话锋一转,“可话又说回来,
中国是片神奇的土地不假,政府的力量可以干预市场力量,但资金链一旦瘫痪……”
剩下的话他就没说。
可饶尊也不是笨人,听得出他没说出口的意思。
“想掐华力的资金链?提醒一句,你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想要过河的泥菩萨何止是我一个?有尊少一路相伴也不算寂寞。”陆东深语气淡淡,“一场招魂,折进去的何止是长盛?尊少向来好面子,八成也不会对外公布就在招魂那一夜,因为尊少的缺席华力在海外损失惨重吧?”
夏昼听得真切,肩头陡然一僵。
饶尊伫立不动,脊梁挺直,他没笑,但也没恼,森冷地开口,“陆总果然有绝处逢生的好本事。”陆东深含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236章 你压根就不属于这里
两个大男人旗鼓相当,说话滴水不漏又不着痕迹。彼此看似波澜不惊,可话与话之间暗藏着的犀利令人不寒而栗。至少夏昼听出点意思来,她瞥了一眼陆东深,有说不上来的滋味在翻江倒海。而昏暗光影里,陆东深也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撞上她的目光后,他的眼神里有些情感涌动,隐忍、心疼,还有清浅的描绘不出的解释,全都在这一眼里了。阮琦听不到两人的谈话,即使听到,在她不清楚情况下也不会想得深远。但陆东深的态度很明确,让她对将母亲的骨灰埋在树下的行为有了一丝不确定,她看着饶尊,许久开口,“饶先生……”
饶尊的目光从陆东深脸上移开,踱步到了阮琦面前。夜风过,月光涩,他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树旁的阮琦。她仰头看着他,眼里多了谨慎和请求,哪还像是前几日面对他时的嚣张?虽说接触的时间短,但也能品出她的性子来,宁折不弯倔强得很,再加上有点身手,这两日他将她关了起来,两个保镖愣是看不住她,不得已他加强了保镖的数量。
就这样一个难对付的角色,现如今目光恳求地看着他,让他突然想到了夏昼。
在沧陵重遇夏昼的时候,她跪在地上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可除了恳求,她眼神里还有逃避、躲闪和惧怕。
他知道她在逃避什么,也知道她在惧怕什么。
像是夏昼这样一个女人,性子堪比男人还要刚烈,能为忠义两肋插刀,要她对着一个男人跪地简直比登天还难,她逃避和惧怕的从来不是他。
就像眼前的阮琦。
恳求的从来也不是他。他没直接应了她的请求,倒不是因为陆东深道出了事实,而是明里暗里的就藏着一股气,这气撒不出去又咽不下,就道,“之前你有恃无恐,是因为知道夏夏最在乎的就是商川的死,现在出头的人是何姿仪,你觉得我凭什么帮你?”
饶尊的话也是夏昼心里所想。
阮琦有求于她,却不请求于她。原因在于,商川的死她是唯一的目击者,当时阮琦就在附近,在她没来之前,阮琦一定看见了除商川以外的人。推断凶手是邰业扬,没有切实证据,靠的就是招魂夜他能现身毁证据,没想等来的却是拿了钱赴命的旁人。原本想着还有阮琦这么一位目击者,又不曾想,何姿仪竟挡下所有罪行。
“何姿仪的行为恰恰就说明了她在替她儿子顶罪,阮琦,当晚你到底看没看见邰业扬?”夏昼问。
阮琦说了实话,“我当晚的确是听到了商川在说话,天很黑我看不大清楚,可也能判断出跟商川谈话的是个男人。”说到这,她转头看着夏昼,“商川的确是失足坠台。”
“我知道。”夏昼十分冷静,“但当时商川是中了鬼浆的气味,你常年跟鬼八子打交道,不可能闻不出鬼浆的气味。”“是。”阮琦起了身,抚了抚身上的泥土,“周围的确有鬼浆的气味,只不过等你来了之后气味被吹得一干二净。之前我不请求于你,就想着你必然来求我出庭作证,虽说我没看清楚对方的脸,但凭着身形也能推断个八九,为死者作证没问题,可现在冒头的是个女人,对方完全可以说当时天黑,是我看错了。”
夏昼微微蹙眉。
陆东深看着阮琦,问,“你听见商川说什么了?”
阮琦沉默了少许,抬眼看着陆东深,目光诡异,“我想更多的是,商川为你们天际而死吧。”
夏昼蓦地一怔。
身旁的饶尊也微微愣神。陆东深没太多反应,沉吟片刻,忽而笑了,“看来对方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