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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恩的眼神暗了暗,“每回我说他的声音就像红酒里漂着的一根芹菜,他都这么告诉我。”
他凝睇着她身上自己的衬衫,手指神经性地晃动两下,不由自主绷紧又舒张。
布莱登?
这是个极其常见的名字。新泽西的地下赛车经纪人、校区内24/7便利店的老板、还有在纽约一掷千金的那个上东区老钱一族独生子,都这么称呼自己。
初次见面,她以为菲恩也是那样的人。
在她的印象里,“私生子”的称呼足以改变身份,一成不变的是阶层。资本家的世界始终僵固凝化,有人出不去,更多的人进不来。他来自资底深厚的古老家族,凤凰城的市议会几经更迭,菲尼克斯世世代代从未离开。
坐上电车前往菲尼克斯慈善基金办公室时,朱诺才勉强压下那些毫无章法的散乱念头。
她摸出手机,按下电源开机。没有任何未读短信。
就连关系最为亲密的林赛也没来打扰她。
她退出信息栏,又打开邮箱。前些天的一个午夜她收到邮件通知,要求通过社会再教育项目进入大学的本届新生进行统一集会。电车抵达目的地,她按照门牌找到会议室,十余个座位上已经零散坐着几个人,旁边有两个姐妹会成员在依次发放表单。
她找了个空位坐下,余光逡巡一圈,认出了菲恩所在橄榄球队的跑卫,乔治。
上回去训练场布置衣柜,他们短暂地打了个照面。她只记得这是个性格开朗、热情和善的年轻男孩。
一张表单飘到面前的桌子上,被朱诺捉到手心。
那是凤凰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学费账单,和案底消除后的空白记录。
还有人陆续进屋就座。朱诺翻开一页薄薄的账单,压在最下面的是一张地区法院传票。
她拆开信封,展信默读。简短公式化的几行字句,明确要求她执行公民陪审团义务,正装出席下一个周五弗莱·菲尼克斯的庭审。
菲尼克斯。
这个姓氏让朱诺不自觉声息发紧,她悄无声息地环顾四周,所有人神色各异,表情紧迫。
只有乔治将传票对折叠好,从容放进随身的口袋。
注意到她来不及掩饰的窥探,乔治跷着腿稳稳靠住椅背,放松而友好地对她笑了笑。
“你也收到了法院的通知?”他低声问。
朱诺不置可否。
“你怎么会来这儿?我以为队长选中的姑娘,肯定古板又无趣。”
他干脆侧过身来,热络地与她攀谈,“之前特区的州法院一定要起诉我故意伤害……还是重度人身伤害,得判二十年。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
他半边眉毛隆耸着,看起来兴味盎然,对她冷淡的反应置若罔闻,继续问道,“你之前被以什么罪名起诉过?”
朱诺抿了抿唇角,回答他:
“一级谋杀。”
乔治猛地绷直身体,夹在指间的签字笔掉下来,嘭然一声响。动静不大,但足以引起旁边几人的侧目
“我先走了。”
她打了声招呼,语调平滑,连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
离开慈善基金会,她径自到车站等车。身后街口一角,停着辆漆面低调的黑色轿车。车窗摇下,探出相机的长焦镜头。
“是她么?”后座的男人西装笔挺,戴着麂皮手套,咬字直硬。
“就是她。”驾驶席上的人较为年轻,收回相机点头道。
回到宿舍已近黄昏。衣柜门页大开,但不见林赛。
朱诺本料想她一定又是去了姐妹会参与筹备舞会的工作,上前正欲关上柜门,无意间瞥到里头半敞着的小保险箱。
她眉头一紧,环顾四周。床上平整的被毯安然无恙,几个抽屉还稳稳当当待在书桌里,看上去不像是遭窃。
走向门口,才发觉林赛离开得匆忙,脚垫的边角翻卷起来,鞋柜里还歪倒着两只高跟鞋。
喉咙里痒痒地卡着异样感觉。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摸出手机正要拨通电话,房门开了。
林赛迅速闪身进屋。天色早已黯了,她还戴着一副宽大墨镜,深色镜片掩挡着双眼,阴影一直延伸到鼻翼。
“哦,晚上好。”她声音沙哑地说,低头钻进盥洗室。
站在原地,朱诺握着手机,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关切地追问几句。
艾薇是她曾有过的、最亲密的朋友。从巡警的位置晋升到警探,艾薇深知她不愿多问多言的脾性,所以总保持着定时打电话向她倾诉的习惯,生活琐屑,巨细无遗。
菲恩的人格中有一部分和艾薇很相似。
他们不善于需索,只善于隐藏。
可以向她展露一切,却从不妄求什么。
正想着,手机嗡然振动起来。
她略微低头,来电显示上出现了菲恩的姓氏。
——菲尼克斯。
。。。
。。。
☆、8。第八章(修)
【上一章补全啦,记得看完再来看这章。】
“罗森”是凤凰城仅存的一所私人监狱,坐落于远郊隐蔽荒颓的橡树湾深处,常年羁押臭名昭彰的重刑犯和政治犯。那里安保措施严苛已极,狱卒和守卫由退役军人、前雇佣兵组成,四周围有里外几层高墙和电网,俨然是座装备着防御军事的巍峨堡垒。
时值隆冬,荒颓枯黄的颜色盖满山坡。落叶密实地堆筑在视野可及的范畴内,掩覆住泥石缝间干卷的地衣苔藓,踏足在上头脚底哔剥发响。
两座山巅之间是林谷清涧,一条林间小道纵深直通向监狱正门,道路狭窄仅容一人身宽,两侧是越野吉普车粗糙深刻的辙痕。
曾经菲恩对这所监狱的全部印象,是将建筑围裹得密不透风的灰色水泥高墙,和墙壁间用醒目亮白色与规整印刷体漆着的一个单词——罗森。以至于每次看见灰白相间的颜色,都无可避免地感到窒息。
他此时就站在“罗森”几个字母下方,按下电子密码盘上的传呼键:
“我是菲恩,来见弗莱·菲尼克斯。”
面前窄门应声而开。他双手掩进外套衣袋里,乘坐电梯来到墙头。与高墙相连的是座缄默耸立的细长尖塔,塔顶就是典狱长办公室。
他走向另一条路。经过几道繁琐的检查,从隐秘的通路进入私人会客室。
弗莱正在单人沙发上,一身装束整洁得体,如果不是脚下的电磁镣铐,很难辨识出囚犯身份。他仰着下颚,双手摊开搭着扶手。颌骨线条嶙峋削利,金发半盖着消瘦脸庞。
听见脚步声,弗莱歪了歪头,半长头发从颊边滑到颈窝,露出一双干燥冷亮的绿眼睛。
弗莱在看着他。这个认知令菲恩牙关咬合死紧,浑身上下犹同被厚密冰雪淹埋,冷得他几乎要打起寒颤。
他曾在受害者互助会上无数次地叙述过童年那个满溢着血腥味儿的地下室,以及在那里发生过的、不为人知的种种过往。他本以为被迫一遍又一遍重复回忆已经让他憎恶至极,直到弗莱再度真实地站到他面前。
“菲恩。”
弗莱端详了他半晌,终于开口发声。
或许是温度过于闷热,弗莱解开了囚服最上排的圆扣,语声像是针脚织密的绒线,轻质平整,“爸爸叫你来了?”
菲恩一言不发,屈身坐到他对面。垂着眼,垂着脸。
“你应该对我好点儿,菲恩。”
弗莱敲了敲手指,松疏的骨节咯嚓响着。他忽地前倾上身,盯住菲恩的面孔,从嘴角开始皲裂一丝笑纹,“过段时间就是NCAA赛季了吧?当初你和爸爸定下的协议,是五年不能离开凤凰城。这几年你去纽约比赛,事实上已经违反了约定,对不对?”
菲恩只是沉默。
如果说朱诺是一颗水蜜桃,弗莱在他眼里就象征着血。他的声音里全是密实沉厚的腥膻气,好似也结缀着浓稠血滴。只要嗅到他的气息,筋膜皮肉从嶙峋骨架上散碎剥离的画面就撞入视野。
菲恩低着头,额发软垂下来,挡住灰淡无光的双眸。
他终于能做到不再发抖了。
似乎不太满意他的反应,弗莱抬了抬嘴角,又说:
“要是爸爸不再默许你破坏规则,判定你毁约,你就没法知道那个婊。子葬在哪儿了。”
菲恩浑身剧烈一阵。
牙关死死咬合,他瞳孔骤然紧缩,有什么东西在眼底深处迅速崩解。
“闭嘴。”
他低吼,肺叶急遽抽吸,像有一蓬火星点燃心脏,让血管和神经干烧皲裂。
“闭嘴——”他痛苦地重复了一遍,喉舌仿佛缀着血珠,有股腥热气息从肺叶激涌而上,燎灼得咽部辣疼,每发出一个音节都像撕扯着疤痕。
颈项被人猛然扼住,弗莱脸上的笑容依旧纹丝不动。气管挤压变形,几乎要被强硬的力道碾碎。窒息感冲破大脑,仅存的稀薄氧气迅速抽干。
守在门口的两个守卫听到动静,慌忙进屋拉开两人。菲恩被死死按进椅背,生冷的电击棍顶压到脊间,迫使他全身的力气乍然松弛。
他艰涩地喘气,紧攥成拳的右手沉沉坠着。
“林赛刚刚来找过我。”
弗莱顺畅自如地呼吸,掌心抚平揉皱的衣领,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听说你有了个心仪的姑娘?”
菲恩全身一震。
“——想都别想。”
他霍地挣开重逾千斤的钳制,一步撞到弗莱眼前,“不要看她,不要碰她,不要接近她,不然——”
“不然?”
弗莱兀立原位,眨眨眼冲他翘起嘴角,“看来你真的离家太久了,奥兰菲恩。你忘了?连沾到我一根指头你都会觉得恶心。”
仿佛企图验证自己的话,他探出指尖,作势想要擦碰衣领上菲恩的手背。
菲恩立即狠狠抽开了手。
“回去看看你的信封,里头会有一张法院的传票。”
以徘徊在两人之间的音量轻淡说着,弗莱重新整理唇边愉快的笑意,“成为陪审团的一员以后,你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菲恩霍然后退半步,狼狈地大口粗喘着,拼命压抑涌至喉头的呕吐感。
离开蓝森监狱,这份异样感受仍堵在心口。
眼眶是热的,指尖却很凉。他脑中只剩空白,唯独知道自己很不舒服。
他一定要摆脱碰触弗莱时染上的血腥味。
跌跌撞撞走出橡树湾,他机械地跨入车内,沿着马路胡乱行驶。时速很快冲破八十迈,他也浑然未觉。
回过神来,眼前是体状熟悉的宿舍楼。
他拿起手机,指节压抑着发抖,敲出一串数字。
朱诺接起电话的时候,林赛正扶着墙面走出盥洗室。她弯腰捡拾散落脚垫上的手包,按住门把手的那一刻忽然回头,深深地望了朱诺一眼。
她不明就里,嘴唇稍动,正要出声,门已在面前砰然合上。
“朱诺。”
电话里传出菲恩的嗓音,听起来有什么不太一样。
“我在橡树湾。从这里到我家和到你家,是一样的距离。”
他说,“我该去哪里?”
朱诺皱起眉。
转身将地区法院的信函塞进抽屉,她回答:
“要是你想来,那就来吧。”
她的尾音还没完全结束,菲恩已经说:
“开门吧。”
朱诺满心疑惑,刚一打开门,就看见菲恩站在门外,满身都是城市夜晚冷冽的气息,暗金发间氤氲着一点汗湿潮意。
引起朱诺注意的,是他脸上的表情。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神态,一次也没有。那是一种新鲜滚烫的恐惧,宛若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