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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是一愣。我怎么知道的?我随便乱说的,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我有些不开心地说:“我要回家了。”
他跟在我后面走:“你生气了啊?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莫名其妙地生气啊?”
我气鼓鼓地回:“你才生气!”
他大笑。问我:“你听过胡桃夹子的故事吗?”
我摇头。
他说:“胡桃夹子会带着克拉拉找到她的王子,尽管胡桃夹子并不好看。”
这个故事对于十三岁的我来说,真是太难懂了。
我并没有和他道别,我很快地回到家中,躺好睡觉。
可是睡觉的时候,我好像梦到我真的有一个胡桃夹子,它会唱会跳,会和我所有的困难做斗争,它还会给我带来一个好看的王子。
那个梦很美,和我第一次遇到梁伊源一样美,我以为那是我和梁伊源的开始,可是没想到,那就成了唯一美好的记忆。
〖纪梅桑的悲惨遭遇〗
这都起源于纪梅桑父母的去世。
纪梅桑的父母在她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出了车祸。这就说明纪梅桑成为全世界最不幸运的人。
车祸发生的那天我看到纪梅桑坐在楼下等她爸爸妈妈回来,她穿了素白的蕾丝裙子,黑色马尾辫,拖鞋松松地穿在脚上。
我坐在她旁边,她握着我的手说:“格子,为什么爸爸妈妈还不回来呢?”
那天我和她玩拍手游戏,梁伊源急匆匆地跑上来说:“纪梅桑,你快下楼,你爸妈……”
纪梅桑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好就跑下楼去。
我从楼梯口的栏杆上向下望,人群聚集,黑色的脑袋在我眼前闪来闪去,那么密集,像歌剧院红榜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一样。
纪梅桑的哭声惊天动地,整个夜晚的星星都骤然明亮了,我站在远处,突然开始悲伤。
我蹲在地上开始哭。梁伊源蹲在我的身边扶着我的肩膀。
那天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好像一个夜晚过去,纪梅桑那个永远满目笑颜的父母就突然消失在我的面前。
他们是在歌剧院门口左边的十字路口被车撞倒的,之后我每次路过那里的时候,都会想象他们倒在地上的情景,血汩汩地留出来,像夏日里毒烈的罂粟花。
〖梁伊源和纪梅桑的童年〗
纪梅桑父母去世后,她就被人收养了,收养她的是歌剧院的院长,也是梁伊源的爸爸。
她还是爱笑,爱做好人,她总是被人欺负被人嘲笑。
她开始在那个歌剧院里跑来跑去,很多人说她很坚强,那么快就从父母双亡的惨剧中站立起来。人们都很欣赏她,同情她。
她常常来找我,她把我当成她最好的朋友,她会给我唱她学的曲子,我端着椅子坐在房间写作业,听她的声音稚嫩地穿过夏日里的爬山虎落到耳膜中,我不做表态。
自从纪梅桑父母死后,我对那个歌剧院有关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除了梁伊源。
梁伊源是歌剧院院长的儿子。纪梅桑理所当然地就成了梁伊源的名义上的妹妹。
梁伊源长成了非常纯净的样子,拔高的个子,水黄色的衬衫,永远落在额前的碎发,走路的时候把手放在口袋里,抬眼浅笑的时候有点坏坏的小不羁。
当所有的人都说梁伊源是好学生的时候,只有我看到了他眼底的坏。只是一丝丝简约的,暮色中的淡然,摇摇飘飘地朝你的心里飘了去。
他很疼纪梅桑。
纪梅桑因为成绩差常常被老师罚扫地,梁伊源总是一下课就跑来帮她打扫。有人欺负纪梅桑,梁伊源总会冲上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纪梅桑简直就是最可怜最幸运的灰姑娘,当她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有一个梁伊源在身边保护她。
我们是同时认识的梁伊源,可是就因为纪梅桑遭遇的不幸,梁伊源心里的那杆秤就跑到纪梅桑那边去了。
我无法争过一个与梁伊源朝夕相对虽然傻气却又可爱,还失去双亲的纪梅桑。
我在学校里看到梁伊源的时候,也只有微微点头,当别人在讨论梁伊源的时候,我只是侧耳倾听不做任何表态。
我去查过胡桃夹子的故事,有很多个版本,而我最喜欢的那个版本就是梁伊源说的,胡桃夹子会带着克拉拉找到她的王子。王子会给克拉拉幸福。
梁伊源,他会不会和纪梅桑说那个胡桃夹子的故事?会不会在说胡桃夹子故事的时候眼睛也露出仔细的、幸福的光芒。
〖十八岁生日的草莓蛋糕〗
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刚刚考上大学,纪梅桑请我去听她第一次的正规演唱。
地点就在景光大剧院。说是送给我的礼物。
十七岁的纪梅桑已经变得很漂亮,她渐渐脱离了小时候的傻样,变得高挑迷人。
她会唱很好听的歌,是梁伊源爸爸一手教出来的,她偶尔参加歌剧院的演出,好评如潮,她的声音清亮饱满,是最青春的象征。
我开始走低调颓废路线,戴黑框大眼睛,穿宽松的日式服装,代表学校参加无数比赛,拿了好多奖。枯燥无趣地生活着。
她那天唱百老汇里面的经典剧目,从浅蓝色的灯光中一点点地走出来,睫毛卷翘,妆容精致,梁伊源站在台下,闭着眼。
梁伊源刚刚考上景安大学的建筑系。你可以了望到他若干年后会成为一位优秀的工程师。
他站在漫漫人潮中,黑漆漆地涌出让我着迷的气息,歌剧院的灯光突然让我害怕,我转身逃离。
十三岁的时候,是无聊地逃离,而十八岁的时候,是害怕地逃离。
逃离那个渐行渐远的梦,那个一直还在我的世界里浅眠的梦。
我沿着十三岁的那条街一直走,我以为我这样走就能走回我的十三岁,还能看到那时候的梁伊源,他静悄悄地露出顽皮的笑容,问我有没有听过胡桃夹子的故事。
那时候景安只有一个剧院,可是现在,景安已经有三个剧院了,他们都比景光大剧院的装潢漂亮。
我走到另一个剧院的门口,看到《胡桃夹子》的芭蕾舞剧目,我说,给我一张胡桃夹子的票。
售票小姐有些不高兴地说:“这个剧临时取消了。”
“为什么?”
她不耐烦:“谁知道那个男主角搞什么鬼?人跑不见了。”
我有些遗憾,朝外面走,想起来今天是我的生日,拐到蛋糕店去买蛋糕。
晚上九点钟,蛋糕卖得零零散散,我最喜欢的草莓味蛋糕只有一块了,要伸手拿的时候,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抢先一步拿走了我的蛋糕。
我堆积了一个晚上的怒气在那一瞬间迸发了,我说:“这是我先看到的,你凭什么拿?”
“可是,是我先拿到的啊?”一个有点抱怨的声音说。
我看过去,是一个男生,他有瘦长的四肢,巴掌小的脸,五官清秀。
“你一个男生吃什么草莓味?你害羞不?”
“谁规定男生不能吃草莓味了?我就喜欢吃草莓味。”他也赌气上了。
“还给我。”我说。
“瞪什么瞪啊?给你……”他把蛋糕拿过来。
我伸手去接的时候,他迅速地把蛋糕放到自己嘴边狠狠咬了一口,然后摆出一副你想怎么样的表情。
“你……你……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没想到他用这招。
他耍无赖地把钱放在收银台冲我说:“我最讨厌你这种嚣张的女生了,你快去报警啊,去告诉警察我抢了你蛋糕吃啊。”
我咬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是的,我拿他没有办法,我只能看着他把我最喜欢的草莓蛋糕吃完。
他的嘴巴上还有奶油,那是我每次想念梁伊源的时候都会吃的草莓蛋糕。
他被我看怕了,他说:“你想怎样啊?吃都吃完了,你换个店买吧。”
我眯起眼睛,仔细地端详眼前这个清秀的男生,我觉得我的生日真是糟糕透了,先是看了不想看到的场面,再是想看的又看不到,最后想吃的又被人吃掉、
我内心从未有过这样的翻江倒海。如果不发泄出来,我怕我会疯的。
我迅速拿起旁边的一块奶油蛋糕,一下子就砸在他的脸上,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般。
我微微笑了,觉得所有的失去都扳回来了。
我挑衅地问:“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灯光充沛,香气弥漫,这下换男生愣住不动了。
我转身出门,像小时候梁伊源和老师说再见那样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把蛋糕扣在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头上,我一定是疯了吧。
到我家楼下的时候,纪梅桑和梁伊源都在等我,他们拿着我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纪梅桑问我:“为什么走得那么快?”
我笑笑说:“人家也是有约会的。”
“是谁?”梁伊源问。
“一个很可爱的人。”我胡诌。
纪梅桑说:“真好。”
他们为我点蜡烛,给我唱生日歌,梁伊源坐在桌子上一直没有说话,纪梅桑下楼买东西的时候,他看着我问:“你真的是和别人约会了吗?”
我扶扶我的黑框眼镜说:“是的。”
空气凉得不像话,梁伊源的眼神里有一点点的失落。
时光总在考验人的耐力。我和梁伊源保持一段距离,那段距离里面,站了一个曾经受过最大伤害的纪梅桑。
尽管我那么不喜欢她,可是,我还是要保留她那仅有的美好。
〖胡桃夹子里的芭蕾王子〗
我在景安大学学医,成天对着一堆难懂的名词念叨,在寝室里塞着耳机看四格漫画。
所有的人都开始参加学校的活动,交别的系里的男朋友,只有我成天待在寝室。
我是学院里最让人记不得的那一个,直到卓浪站在我的面前,当着学校几万人的面前给我送花,我才在一夕之间,红遍景大。
那天的情况实际是这个样子。我被宿舍的姐妹硬拖去看卓浪最后一场演出,说是压轴戏。我一听是胡桃夹子我就去了。
我坐在中间,像米那么小,卓浪演的是王子,他们是仿的国外剧团,但是表演依旧出色,我也有些入迷了。
表演结束之后,他们谢幕很多次,最后一次,他拿着麦克风在台上喊:“我今天要找我的公主,她爱吃草莓蛋糕,戴黑框眼镜,她在蛋糕店拿蛋糕砸过我,”他开始喊,“格子,你在不在?”
我要崩溃了,他喊着我的名字,还说了那么多前缀,他还问我在不在?我就算像米那么大,也在他这一声呼喊之后被人生生地给挑出来了。
学院里认识我的人都起哄让我上去,我是出也出不去,说也说不清楚,莫名其妙地就站到了前面。
卓浪伸出手拉我上来,摄影机全照过来了,他递了花给我:“格子,这个开场白你还喜欢不?快收下我的花吧。”
红色玫瑰,艳丽带刺。
台下的人喊,接受他接受他……
我才看清楚他上了妆之后,五官清晰鲜明,俊秀迷人,可是我还是很想把花丢到他脸上。
我突然看到下面的梁伊源,他直直地看着我,纪梅桑在旁边拍手叫好。
我把花接过来:“说谢谢。”
他过来拥抱我,灯光打在我们身上,台下所有人都欢呼。
我看到梁伊源走了,我才在卓浪耳朵旁边说:“你真让人讨厌。”
他笑起来,回我:“谢谢夸奖。”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学校艺术学院芭蕾舞系的小王子,他的《胡桃夹子》表演已经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