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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插手朝中之事,他当年被朝中之人玩弄鼓掌,也算是厌烦透了,就把博留在宫中,和刁琢去了其他州,推行他们的新法。”
崔季明道:“他们的孩子……不才应该就一岁半么?也舍得?”
殷胥叹气:“我立了博为储君,泽不希望日后再有变故,就决定不养他长大,让他留在宫中。其实……我怕的是我立博,你会生气。虽然立他是因为我以为你死了,我便也没有娶妻的打算。但后来知道你还在,我也没有改这个决定。我怕……你不想要孩子。”
崔季明哼哼了一声:“就算有我也不要他当皇帝。”
殷胥想了想道:“我想着也是。”
他还要说些什么,崔季明抬手掌心覆着他侧脸:“我好不容易见你,你就跟我说什么孩子之类的事儿,你先哪次进去了再说吧。”
殷胥:“……万一一次中标了怎么办。”
崔季明:“……大哥,等你先有一次再讨论这个问题好么。”
殷胥气的掐了她一把,转过身去,要蜷的跟虾子似的她躺平了,自己覆上去,压着她,这样与她说话,胸腔的震动比声音更早传过去。
崔季明伸手,将他脖子上红绳拎出来:“我刚刚看见上头有个磕了的痕迹,怎么了,你还扔了它了?”
殷胥伸出手指绕她弯弯的头发,低声道:“……我以为你死了,心里恨,连这玉佩都恨上了。你说它保你多年无事,给了我你却出了事情——”
崔季明垂下眼睛,笑了笑:“拿它出气做什么。”
殷胥:“主要拿自己出气。”
崔季明:“我不会死的。我要是死了就没人陪你了,你日子也不好过,不能放你一个人。是你不省心,才把我拉回来的。”
殷胥心里头充斥着许许多多的情感,不同于像大洞一般吸着冷风的痛苦,此刻每种情感都是鼓鼓涨涨的,挤得他的胸口里只剩一颗膨胀的心脏跳动。他摸着崔季明的额头,看她眉毛,看她唇上的细纹,看她鼻尖两侧的点点雀斑,却忽地听见崔季明用力的抽动了一下鼻子。
殷胥抬眼,她居然涨红了眼眶,两滴泪水掉下来。
殷胥大惊。
崔季明埋头:“对不住,最近这一两年,我老是管不住自己就掉眼泪了。”
殷胥连忙抚她脊背:“为什么哭?”
崔季明半晌才道:“好多事。其实我好早就想哭,什么都变了。阿九,对我而言,真的什么都变了,连想要逃避的想法都不敢有了。人要是长大了,真的是再痛苦难受,又烦躁又不顺,一切都做不好的时候,也只能低着头蹲一蹲,马上就要立刻起身往前走。”
她有点语无伦次,说不上来。
就像是血淋淋剥掉一层皮,被迫长出一层甲,她这一年多很多不好过,意气风发背后是她的艰难。只是她既然已经进入长大的那个阶段,就不能再向人示弱求软,就没机会偷懒耍滑,只是遇见了殷胥……
他其实也没有有意安慰,也没有故意去说些什么让她感动的话,但崔季明忽然心里就有一种感觉——手里捏了再大的局,有再重的责任,都可以找他来歇一歇,顿住脚怎么偷懒耍滑片刻都可以,他一定会帮她想办法,尽力做到一切。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崔季明就是知道。
她失去了能护着她的贺拔公,但仍然有殷胥这样同一苦旅上的行人愿意来牵她一把。
也不知道是哭心里憋了一年多未曾嚎啕的苦痛,亦或是在冰冷的海水中游了十几日,终于到了有灯塔的小岛,因温暖而感动到哭。总之她埋下头去,紧紧抓着殷胥衣裳的前襟,两条腿挂着他,几乎是哀嚎一般痛哭。
殷胥慌了,他连忙抱着她跪坐起来,崔季明哭的难听的很,抽的上气不接下气,郓州事变后醒来第一天就能满嘴玩笑的她,却终于是哭出来了。
第230章 227。0227。@
殷胥心疼她,却竟然莫名又有点安心了。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她见到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过一样,就像是出去玩才一年多没见一样。她不哭他反倒怕。
如今崔季明哭的浑身哆嗦,眼窝死死抵着他颈侧,两手抓着他衣襟,滚烫的液体沾在了他衣领上,他却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她最信任最贴近的人。
之前历数几年,皇子时期站队不同,那些不敢言明的嫌隙;登基后崔家四分五裂,他心中自认为逼她卷入漩涡的愧疚。这会儿什么都没了,他心想……吃醋还是要的,多想还是有的,但内心里真的觉得与她是决然分不开的了。
崔季明哭来的像是一场暴雨,云过去雷几声,转瞬就没了。但她觉得丢人了,明明长手长脚却一直要缩着,搂着他脖子不肯抬头。
他盘腿抱着她,也没有去安慰她笑话她,就喜欢这样一下一下捋着她脊背。他掌心的力道那么匀,崔季明半晌才抬起头,拿他的脸颊来蹭自己眼窝的泪,用力的把他的脸颊都蹭红了,殷胥这才道:“你眉毛真扎人。”
崔季明哪里料到他说出如此煞风景的话,抬起头来恶狠狠的去咬他耳垂,并着牙扯了扯。
殷胥就怕她咬他,浑身一个哆嗦,生怕自己再稀里糊涂因为她咬一口抬了情欲,连忙捏她肋下:“不许咬,松口松口!”
崔季明松开口,又舔了舔,道:“哪天我要把你的耳朵咬下来吃掉。”
殷胥以前能让她这样的话吓到,如今却知道是她虚张声势。
他道:“饭食好了,起来吃罢。”
崔季明垂头,极快的拿手背擦了擦眼,抬手又要他抱。
殷胥无奈:“你在外头骑马打仗,也没见着跟个残废似的两步就要人抱啊?”
崔季明哀嚎了两声:“都怪你顶疼我了,我现在双腿乏力浑身没劲就是走不了,你不抱我我不起来——”
殷胥咬牙:“丢不丢脸!真想把让你那些部下看看你现在这没骨头的模样!”
他说着却弯下腰,崔季明也不管自己一米七大高个,跳到他背上去,殷胥被压的呛了一口气,赶紧跟码头装货的宫人似的把她卸到帷幔那端,放下了。
崔季明意犹未尽,殷胥扶腰叹息。
饭食依然是以前那样分两份,一套是殷胥的清汤寡水青白二色套餐,一边是崔季明的酸甜咸辣套餐,放眼过去大鱼大肉,还有耐冬很懂的摞了一沓胡饼。
这不是殷胥平日吃饭的时间,他身体就跟有日程表似的精准,也只是尝了两口没多吃,只是强行捏着崔季明的下巴,给她塞了两颗青菜,两片冬瓜,崔季明一脸谋杀亲夫似的痛苦咽下去。
殷胥早早吃完,就坐在旁边瞧她,在他的目光下,她顿觉得自己吃的有压力——可是以她的饭量,这样不间断的往嘴里塞,她还能塞小半个时辰啊。
她连忙驱赶道:“我看地上有合拢的地图,你摊开我跟你讲事情。边吃边说嘛。”
殷胥无奈的只能当一回宫人,走过去将巨大的山东河朔地图摊平,四周用长杆压住,他赤脚站在现在的卫州滑州。崔季明嘴里塞着一块羊肉,道:“上头的位置有很多标的不对,我已经打下了冀州,只是从贝州到冀州的地带很狭长。你下一步是要打濮州么?郑家如今在和裴家打仗,你若是打了濮州,会不会郑家有了危机感,和裴家停战联手。”
殷胥道:“郑家南边已经全面跟刘原阳开战。若是濮州再开战,我怕裴家反倒不会跟郑家联手。”
崔季明道:“你是觉得他会趁虚而入,占下郑家原有的地盘么?但那又有什么用?若是不联手,裴家就算吞了郑家再多地方,也是要挨打的命。”
殷胥:“如果吞下,就都是裴家手里自己的兵马,容易指挥好行事。两家联手则容易被捅暗刀,毕竟北边两家已经有嫌隙了,裴家必定也受了教训。”
崔季明点头:“你想的也是没错。猜旁人的想法总是难,谁也不能可能做到百分之百确定,不论他们合不合作咱们都做好打算。你既然御驾亲征,这场仗容不得一点失败,否则对你的位置来说都是撼动。”
殷胥道:“如今跟恒冀接壤的位置,恒冀还在跟你打?”
崔季明笑:“你来了之后,他知道打得再猛,打下了相州就跟朝廷接壤了,如今已经怂了。我建议你过几日派兵攻打相州,我退走相州,留给你。你与恒冀交兵。我把势力朝内移,顺便抓紧冀州。只是沧定怕是也要生变故,恒冀打冀州、郑家打济州,再来个沧定,我这几头开战,真是脑袋大。”
殷胥思忖道:“刘原阳的水军,可过运河,先到汴州,再转个弯往山东内来,你要不要借水兵打沧定。恒冀和郑家我两边都接壤,也都会对他们出兵,还能控制住局势,不过若沧定出变故就不好过了,我觉得你要不要把黄河济水沿岸的西地打下来,这样咱们沿河开战,以河为命脉,用水路运送兵力物资,可以更方便。”
听了他的想法,崔季明也坐不住了,嘴里叼了个饼子,站起身来,跑到地图上拽住他的手,低头看道:“若真能如此,的确就容易打开局面,但是若是连西边打下来,我就是真的要跟四家为敌了。手头兵力未必够用,我需要俘虏几座大城。”
殷胥毕竟是做了皇帝,对于打仗的大局也很懂得,但是落实到战场上的行动,他显然不如崔季明有经验,便等她开口。
崔季明道:“你说的水军多久能到?半个月?”
殷胥:“最少要二十日,毕竟这路途并不短。”
崔季明指了指:“若是刘原阳能打进微山湖里,大幅削弱郑家势力,给我少一个敌人,就做得成。我估计于空韬会对沧定使手段,我跟沧定之间的合作要破,到时候沧定想对我出手,就肯定要从德州下来打我博州,毕竟魏州、博州是我最重要的两座主城。”
她光着脚踏在柔软的地图上,往西走了几步,从他手中拿过短杖,道:“我的兵力不够用只能挡,没法打回去了。既然往西走,打不成沧定,我就拿齐、淄、青三州。”
殷胥一惊:“你要打三个州?!”
崔季明道:“你以为我白白就愿意留裴六?齐、淄、青三州曾经是她手底下的城池,后来裴森攻打,裴敬羽策反三城主将。她当时也算是狠厉,看裴森的兵力知道大势已去,杀了想倒戈裴家的主将,任命了手下年轻小将为主将,然后在几次交战都被压制之后,命她亲自提拔上来的三州主将和裴家暗通信件,向裴森投降。”
殷胥:“你的意思是说她觉得自己正面打仗不可能抵挡住裴森,于是就主动要手下将士佯装投降?”
崔季明:“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的就是,她是可以等可以忍很久。裴玉绯养的哪里是面首,而是门客,这群门客几乎都是穷苦至极的寒门出身,她赐予官职,又让他们投降给他们活路,等的就是回报的时候。她心里清楚打仗也是属于她的那些兵力送死,不如让裴家先帮她养着,她也清楚裴敬羽厌恶她却不会杀她。只是没料到被裴家送来了联姻。”
殷胥:“所以你是说要与她联手,夺得三州?”
崔季明笑:“正是,虽然许多事情实施起来也有难度,我还需要好好计划。但打这三州比打沧定容易,只可惜他们靠的是济水。”
殷胥道:“主要是如今战乱,若是能沟通黄河到济水的河渠,这场仗就好打得多。”
崔季明叹:“别想的那么美啊,什么困难都没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