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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卉一早就到了,”他微微偏了偏头,正对向怀中的任昭容,说道:“你却现在才过来。”
他叫曹卉带去的甜食自然是他也来了的信号,催促她快些到隔壁来,谁知她却磨磨蹭蹭,一直过了晌午才姗姗来迟,怪不得曹二公子不满的怨气直逼天际。
“从现在开始,我可以陪你一整天。”任昭容看着他反复揉捏着自己的手指,爱不释手。
他闲闲说道:“已经不是一整天了。”
手上的动作徒然一停,曹丕直直望着她,逐字逐句地说道:“不要与那个丁仪太过接近。”
任昭容顿了顿,才问道:“你不喜欢他?”
这是他第二次明确地表示,要她离某个人远一些。第一次是因为何晏,他幼年时期最讨厌的人物。看来这个丁仪也在他的黑名单之上……
“嗯。”曹丕的回应极其简短。
“我也不喜欢他。”任昭容弯了弯唇。
她抬首看向曹丕,见他的俊容缓和了许多,颜色微深的薄唇轻轻翘起,她默默欣赏了好一会儿,才附身上前,轻轻地吻了上去。
第二次主动亲吻他,已远没有第一次的生涩,她细密的轻啄和柔软的动作就像她方才的回答一样,令他愉悦极了。
两人因为这个水到渠成的吻越靠越近,原本任昭容被他把玩着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与他十指相扣。待到他们分开时,曹丕早已没了丁点儿怨念。
“丁仪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分开时,曹丕的声音还有些暗哑。
原来,他还没见过丁仪。
任昭容闭着眼睛嗅了嗅他衣领上的迷迭香气,笑道:“你竟讨厌起一个还未见过的人了吗?”
他捏了捏她的掌心,皱眉道:“不许笑。”
“……比你高一些,也比你胖一些。不如你白,眼睛不怎么大,眉毛还颇有神气,额头饱满,鼻子也还算挺拔——”她仍闭着眼睛,回忆起丁仪的相貌,描述得极为顺畅。
“就这些?”曹丕不耐地打断她,仿佛对她充足的描述不甚满意。
她想了想又道:“他好像一只眼睛看不见。”
曹丕沉默了一瞬,才道:“才见了对方两次,就将他观察得如此仔细?”
任昭容忍笑道:“那你还想听什么?”
曹丕不再问了,闷声说道:“父亲很中意此人。听闻他与丁仪的父亲曾交往甚密,彼此欣赏,故丁仪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父亲的赏识。”
“不仅如此,父亲还打算把阿卉嫁给他。”曹丕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很是苦闷。
“怎么突然……?”任昭容惊讶不已。
原来丁仪今日对曹卉表现出的爱慕与殷勤之意,都是有前提条件的。恐怕他本人也得知了些许风声,以为自己有望当上曹操的乘龙快婿。
奈何曹丕这个大舅子非常不满。
“我前些时候还听伯仁说……子林可以请夏侯将军向曹公提亲,为何又……?”任昭容斟酌了一番,才这般说道。她还记得夏侯尚说,曹操有意择女进宫,献给皇帝,故而曹卉这个最适宜的人选才百般发愁,如若她心仪的夏侯楙能娶了她,那一切才能圆满解决。
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曹操十分中意的丁仪,且曹卉本人貌似还不知情。
“子林若是当真无意阿卉,我们也不能硬逼他娶。”曹丕话虽如此,可曹卉毕竟是他的宝贝妹妹,眼下她要么入宫,被困在那个牢笼里一辈子,成为一个政治牺牲品;要么嫁给丁仪这个身有残缺,人品待榷的泛泛之辈。
教人如何甘心?
连他都不甘心,更不要说曹卉本人了。
“好在阿卉还有一两年才及笄,她硬拖着父亲,一时也不会有什么变故。”曹丕目光一转,正看向任昭容,道:“不说阿卉了,该谈谈我们如何办了。”
“我们?”任昭容的心跳漏了一拍。
曹丕一动不动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张口道:“人们都在议论,彰弟去年就娶了新妇,而我却连一个婚约都没有定下。你说,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哪里有什么玄机,不过都是曹公一念之间的事情。”任昭容没有曹丕这么心急,口吻多少有些随意,她道:“看来曹公还是没有改变想法。”
“当然没有。”曹丕沉声道。
曹操称得上是个固执的男人了,在与丁夫人的拉锯战中,他就是永远也不服输的那一方。说起来,任昭容还在气曹丕心里的小算盘——以他二人的婚事为铒,“请”丁夫人回去。
好像丁夫人不回去,曹操就不提他们的婚事似的。
曹丕对此恼得厉害,不知自己是否棋错一着。
“父亲至今没有扶正任何人的打算,而我的母亲也仍是个妾。”曹丕循循善诱,道:“回去劝劝丁夫人?”
他说完,抿起了唇。
即便丁夫人回去,她没有儿子,曹操也没有嫡子,卞夫人是否为妾,并不重要。相反的,若是卞夫人被扶正,他在几个兄弟之间的胜算反而又小了。
“我说过,现在能劝得动姨母的,只有阿兄。可他……”任昭容象征性地捏了捏他的下巴,道:“我们就不要想了。”
曹丕当即沉下了脸,不再言语。
“二公子,你拿来的葡萄放哪儿了?我寻遍了也没找到。”房门“吱呀”一响,裹得臃肿不堪的郭奕蹭了进来。他见房中一对男女正依偎在一处,也不腼腆,径自走了进来,一本正经地打扰旁人谈情说爱。
曹丕的脸色本来就是黑的,此刻也没有因郭奕的闯入改变多少。他松开任昭容,自己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任昭容猜想他是去给郭奕拿葡萄了,松了口气。
郭奕软绵绵地靠在榻上,惬意地眯了眯眼。
“人和人真是不同,”突然间,郭奕端正了神色,隽秀的面容瞬间变得成熟稳重,他道:“我拼命想逃过家里安排的婚事,二公子却始终得不到家里的认同。”
任昭容停了停才问道:“这话是何意?”
郭奕嘴边又漾起笑意,眸中却是一片清冷明澈,他道:“曹公迟迟不表态,而卞夫人也不想他娶你。”
他说的前一句内容,众所周知。而卞夫人对此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她也无从而知。郭奕不怕她知道似的,全都直白地说了出来:“像卞夫人那样的温婉柔顺的女子,都直言道’曹门不娶任氏女’了,你说她的立场该有多坚定?”
郭奕说完后,就缩在他的厚氅里,静静地等着任昭容反应。他看戏的样子令任昭容既不想生气,也不欲失落,而是蓦然失笑,撇撇嘴道:“即便如此,这些事又岂是她说了算的?”
对面的郭奕弯了弯唇,道:“想不到女君如此嚣张,不过,你也要在二公子面前如此嚣张才好。这样他才会高兴,才会觉得你在意他。”
任昭容甫一听,觉得他满口胡言。
“郭小公子方才也说了,人与人是不同的。你从小在蜜罐里长大,而他到现在都是满肚子的苦水。”她垂下眼睑,不认为郭奕真的懂曹丕的心思,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他说的在理。
每当她表现得稍显随意时,曹丕的情绪便极为不佳,好像她不在意他似的;若是对他霸道些,他反而很乐意。
作者有话要说: '阿瞒幼儿园''群聊'
'曹家大帅'曹昂:我们曹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抖M @曹丕
'曹氏一姐'曹卉:我们曹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抖M @曹丕
'曹家三痴'曹彰:我们曹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抖M @曹丕
'郭二代'郭奕:你们曹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抖M @曹丕
'曹家四聪'曹植:不然你们以为他写了那么多的怨妇诗是为了啥,摊手
☆、燕歌行廿二
又一日; 任昭容上街时; 见到城中百姓都在议论纷纷。他们不知从何处听来了风言风语,得知北方最大的诸侯袁绍对曹操下了战书; 朝中两股势力胶着不下,保皇一派人多势众,逼压曹操不战自降;而主战派以尚书令荀彧为首; 据理力争; 毫不让步。
真正拿主意的人,却在此时犹疑不定了。
“打不打对皇帝陛下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曹司空亡了,可我们又有了袁大将军; 谁知他会不会是当年董卓那样的乱臣贼子?”饭摊边儿上坐着几个人,他们正坐在一处忧国忧民,任昭容站在一旁的水果摊子上挑挑拣拣,耳边时不时听进他们的议论。
其中一个中年人说道:“那倒不会; 袁大将军的祖上毕竟是三公名门,断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马上又有人反驳他:“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武断了!袁大将军是出身于名门望族,可曹司空也不差啊?他二人昔日里还好得抱作一团; 现在不也打起来了?你怎知道他袁绍就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被反驳的人一时讷讷不言,此时又有第三人插了进来; 他道:“那你们希望他们打起来不?”
“打得打不起来,哪里是我们说了算的!不过只怕曹司空真的要折在他这位发小手上喽!”
“……说起来; 我突然觉得怪可惜的。曹司空当年讨伐董贼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小校尉。辛辛苦苦四处征战了多年,好不容易稳下了两个州; 眼下又要被袁绍夺去了,还怎么重头再来?”
“重头再来?哼!若是曹司空败了,你以为袁大将军会留他一条命?”
“就是就是,不然为何曹司空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所以说早点投降就好了嘛!不废一兵一卒,也不用我们受苦。”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半天,任昭容连一个中意的果子都没挑出来。她随意拿了几个付了钱,这期间又听见几个人在思忖,说是要到南方去,许都现在一点也不安全,说不定就像当年的洛阳、长安之乱,在战火中毁于一旦!
她没有多做逗留,回到家时,毫不意外地见着了丁仪。
他近日里来的频繁,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面色凝重。
丁夫人一如既往,神色淡淡地听着他说。
“荀令君、荀尚书,还有郭祭酒三人今日给曹公下了剂猛药,曹公已下定决心,非打袁绍不可。”丁仪言语间难免激动,他疾声放出这个消息,听得丁夫人一愣。
任昭容放下东西,丁仪也没来得及与她问好了,只是匆匆一颔首,便接着说道:“即便是司空署里的同僚,也深觉此事最好从长计议,只是两位荀先生和郭祭酒一言既出,他们也无力再驳了。”
丁夫人敛了淡漠,寒声道:“他们说了什么?”
丁仪正色:“尽可能地列举了曹公的优势和袁绍的劣势,这一战的利害关系,无人比曹公更能知晓。不过……他似乎很需要一颗定心丸啊!”
面临强大的对手,即便抱着必胜的决心,也时有缺乏信心、意志不坚的情况发生,不可不谓是人之常情。
枭雄曹操,亦不例外。
“好了,我知道了。”丁夫人点点头,恢复了温和的神色,对丁仪说道:“你这些日子为此忙碌,也辛苦了。”
丁仪时常来此,也不是为了和丁夫人说闲话的。任昭容早就发觉,他会将朝中和司空署的新闻带过来,说给丁夫人听,并将其中局势一一剖析给丁夫人看。
每在这个时候,丁夫人也不避讳任昭容,就叫她在一旁听着,令她受益匪浅。
曹丕所讨厌的这个丁仪,确实有几分真才实学,果然曹操也不会无缘无故赏识无用的人。
临近战事,丁仪来丁夫人这里跑的次数便频繁了些,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