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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食货志-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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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昭容知道自己走错了,微微一欠身,正要带上门离去,却在手重新搭上门框时,被那少年唤住。

  “等等。”他说。

   ☆、足风流二
     任昭容重新抬头,看向他。

  少年已经站了起来,并且利落地将剑收回鞘中。他走上前来,抬臂,从里面将门撑住,不让她关。

  她又将手收了回去,以为那少年有话要说,却没想到他将她全身扫了一眼,浅绸色的上襦很是贴身,绚丽的日光令颈的线条愈加柔和美好;菖蒲色的裙裾直直垂着,显得少女身姿愈加纤细。他耳根微微泛了红,眉眼间也难掩尴尬。

  “你……”他似乎有些艰难地启齿,吐出一个不怎么好听的音节。随即,他清了清嗓子,又故意压低声音道:“阁下是任家女君?”

  他只比任昭容高了半头,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嗓音也在慢慢度过变声期。看他头发束起,想必与她差不多大。

  忽地被一个陌生的少年道出身份,任昭容不免惊异。她猜测少年也是曹操的某位公子,便坦然承认之:“是。”

  少年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撑着门,瞬间将手拿了回来放在身后,另一手还提着那把剑,拇指正来回摩挲着剑柄。

  他一收回手,覆在任昭容面上的压迫感便少了许多。

  “女君迷路了?”少年得到答案后还不打算罢休,目光微动,缓缓问道。

  “是。”

  见任昭容毫不窘迫地点头承认,少年的目光也不知在何时柔和了下来,冷冽的气息倏然消散。

  “如此,”少年仅停顿了一瞬,回身将剑搁下,踏出门来,道:“我带女君去寻母亲吧。”

  不等任昭容点头,他已然向外走了两步,又停下侧过身,请她跟上。

  他是曹操的公子,看年纪却不是曹昂。

  任昭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跟在后面走,看着少年尚还清瘦的背影,暗自揣度。

  “我叫曹丕。”他没有回头,却放慢了步子,原本走在他身后的任昭容,不知不觉地与他平齐而行了。

  这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令任昭容怔了一下,她正欲问好,又听曹丕说道:“……曾听母亲与阿兄说起过女君。”

  这个理由勉强过关,但他今日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他们见过。

  他的介绍简短利落,没有多说自己的身份,任昭容却知他是曹操的次子,乃卞夫人所生。卞夫人比丁夫人晚了几年嫁给曹操,彼时正受宠爱,接连生下四个儿子。那时任昭容的母亲还在,去曹家见到丁夫人与曹操相看两厌的情景,回来又是一阵忧愁。

  任昭容稍一思索,道:“昭容也曾听姨母谈起丕公子。”

  她这话只是随便说说的,只因曹丕先前那话让人无所接应,既不能不理,又不好追问。

  “哦……”曹丕脚下步伐乱了一拍,又稍快一步,原本任昭容还能看见他的一小半侧脸,现在只能看得到他微红的耳根了。

  早知道这样,她刚才就不乱说了。

  任昭容摸不清曹二公子的心思,只能说:“方才是昭容失礼了,误闯了二公子的居所。”

  这次,少年的回应就自然得多了:“那里不是什么居所,只是我与阿兄平时起居的厅室,女君不必介怀。”曹丕刻意压低的嗓音,也有几分成熟男子的气韵,只是还有一丝摆脱不掉的少年气,混在一起听得任昭容莞尔。

  借着曹丕为她引路的机会,她又把曹府的门道记了个清楚。

  重新回到丁夫人那时,她正在亲手摆弄着一盆茱萸,嫣红的果子点缀在碧绿间,就像少女鬓边的红宝石。她抬头先看见曹丕,温声道:“丕儿来了?”

  曹丕虽是妾室所生,与丁夫人之间并不生分;丁夫人虽然看不惯曹操,却待他的儿子们极好。

  任昭容不动声色,从曹丕身后走了出来,主动解释道:“昭容刚才迷路了,是二公子带我来的。”

  她对曹丕道了声谢,丁夫人却不与他见外,顺口说:“丕儿留在这里一起用膳罢。”

  曹丕点点头,找了张席子坐下,垂目听着丁夫人与任昭容闲话。

  “阿姜呢,怎么不与你一起来?”丁夫人问道。

  任昭容被她拉着坐在身侧,而曹丕坐在丁夫人下首,两人几乎是面对着面。

  “听说卉女君病了,姜姨就前去照看了。”任昭容如实答道。

  丁夫人点点头,原本安安静静的曹丕却出了声:“阿卉又不肯喝药了。”

  此话并非问句,却刚好对上了任昭容看过来的视线。想不到曹丕身为曹卉的异母兄长,也深深了解妹妹的秉性,才刚刚长大的少年,语气里已经有了无奈。

  除此之外,任昭容也听出了他话里的宠溺。

  曹丕不露声色地别开眼,看向丁夫人,道:“儿那里还有些石蜜,回去全给了阿卉吧。”

  石蜜的原料乃是甘蔗,煎之凝如冰,破如博棋,可以称之为原始冰糖。这种东西放在现在,还是稀罕物,听说是西域传过来的,故此市面上也并不常见。

  曹丕小小年纪,手上还藏了好东西。

  “不给也罢,只有你总惯着阿卉,才使得她越来越娇纵。”丁夫人摇摇头,并非是在与曹丕客气。

  “阿卉只是年纪小罢了。幼时,阿兄也是一样惯着我。”说到曹昂,曹丕就有了正当理由。

  丁夫人笑道:“就是你阿兄与我说,’丕总对阿卉有求必应,已经不把我这个长兄放在眼里了’。”说到底,曹昂与曹卉才是同胞兄妹,相比之下,曹昂对待妹妹反而更为严厉。

  任昭容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始终萦绕着曹昂,暗自不语。每当谈起他时,丁夫人的面容无比柔和,没有一丝犀利的样子。曹丕也乐意与她聊着有关长兄的一切,少年原本如同穹幕的双眸,也缀上了星光。

  “母亲说的极是——”一道朗朗的青年音传入厅中,三人齐齐抬头,正见他们谈论的男主角身着山鸩色直裾,头发高束着,肩披着澄澈的阳光大步而入。

  青年走进来道:“我才去看过阿卉,又在吵着要甜食了,阿丕万万不可在此时过去,让她吃些苦头才好。”

  曹丕抿唇点点头,二话不说地应了。

  “这是昭容?”青年一回头,看到任昭容后爽朗一笑,上前一步道:“可还记得我?”

    ☆、足风流三
    他这么问,就算不记得,也是能猜得出的。

  任昭容站起身,见礼道:“大公子。”

  曹昂虚请她重新坐下,自己转身坐到了曹丕旁边,声音依旧健朗:“母亲今日叫我早些回来,说有惊喜,没想到这惊喜果然是昭容来了。”

  丁夫人闻言笑意盈盈,看了看大儿子,又看了看身边的任昭容。

  曹昂说者无心,然而他那一句“惊喜”,同时让在座的两个人揣摩出了另一种深意。

  “与大公子别后多年再见,算得上是重逢之喜了。”任昭容说的中规中矩,曹昂却当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对,我们小时候见过的。那时姨母领你来,才及这株茱萸高。”

  他顺手指了指丁夫人放在一旁的盆栽,约有一米之高。彼时任昭容还是个总角之童,曹昂也不过十岁左右,都是小孩子。

  经他这么一指,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唯有曹丕的目光没有在那株茱萸上停留太久。曹昂说到“小时候”时,他抬目看了任昭容一眼,见她神色无异,又很快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丁夫人点点头,道:“不过,昭容如今也快到及笄之龄了,虽然还有几年,可说快也快呢。”

  她又仔细端详了任昭容一会儿,道:“之前没来得及细看,这身衣服果然衬你,你们兄弟两个说,是不是?”她说着,又问向曹昂兄弟。

  曹昂率先称是,道:“母亲手上不是还有几匹紫锦?这颜色最适合昭容了。还好母亲有先见之明,将衣服先裁好了,尺寸也刚合适……”

  “阿兄。”曹丕不识时务地轻咳一声,止住了曹昂说的话。神色沉敛的少年不知在何时又变得不自然,曹昂见弟弟这般,了然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丁夫人也没有说什么,唯有任昭容,看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巴官司。

  既然今日的主角是任昭容,这晚膳也是为她接风的。当婢女们将食案摆上来时,其中一个领头的婢女还抱着一只铜壶,这本来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她一入内,厅中就弥漫着一股果味甘香。

  “这莫非是父亲带回来的葡萄酒?”曹昂目有异色地看着婢女走上前,先为丁夫人斟了一杯透澈的绛色酒浆,又走过来为他们兄弟两个各自斟了一杯。

  丁夫人颔首。

  曹昂舌头打了个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举杯尝了一口,赞道:“似乎比年前那壶更有味道。”

  任昭容也端起杯尝了一口,酸酸涩涩的,味道也不浓,但比起中原地区的谷酒,已是极为新鲜了。

  曹丕很快喝掉了一杯。

  除了葡萄酒,丁夫人还命人准备了羊炙。当婢女们端着羊炙奉上,鲜嫩的烤肉香与孜然的辛味萦绕鼻尖,似乎一路钻进了胃里。

  曹昂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母亲,你小心被父亲知道。”

  首先这葡萄酒就不是什么廉价物,数十年前,朝中有个叫孟佗的人得了一斗葡萄酒,将它送与张让。张让是当时掌握大权的宦官,以他为首的十常侍只手遮天,掀起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党锢之祸。正因为张让权势滔天,得了孟佗的好处后,才命他做了凉州的刺史。

  一斗葡萄酒的价值,不言而喻。

  曹操掌权后,曾下令禁酒。一是因为天灾不断,饥荒蔓延,珍贵的粮食不可再被用去酿酒;二也是为了节省开支,以充军饷。

  他年轻时虽然也是洛阳名噪一时的纨绔子弟,然而自初平末年,他于青州起兵后,也见识了白骨露於野的人间疾苦。也是因为他白手起家,真正在董卓的冷箭下拼过来,不同于袁绍那样家世显赫、储备丰厚的诸侯,才会如此提倡节俭。

  由于曹操的一举一动都代表政治意味,并且带有极高的示范力。他不得不身先表率,一而再地推崇节俭之风。饶是如此,下层官员也偶有攀比奢侈的现象发生。故此,就连位居三公之一的曹操家中,也不过一日两餐,粗饭青菜。

  远的不说,就说曹丕的生母卞夫人,每日只着棉麻衣裳,一只首饰都不曾有。两餐中基本都是清汤煮菜,米糊粗饭,连荤腥都少见。

  正是因为卞夫人在内高度配合曹操的工作,才得他青眼有加。不像丁夫人我行我素,宁与曹操反着干、该吃什么便吃什么。不过羊肉也是少见的精美之物,再更早的时候,甚至还可作为赏赐之物。其中炙烤的做法,又极为费时费力。

  身为当家的主母,丁夫人也知道曹操的节俭并非作秀,他是真的穷。

  供养着皇帝的费用,连带着宫廷的开支,都是由曹操承担。撇去这一大支花销,他的军队也要用钱来养。这个年头,平民百姓连野菜都没得吃,军士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每次出征,在外的天数都是掐着粮饷的余量定。若是不能在限定的时间内,速战速决,攻下城池,一切的一切便前功尽弃了。

  丁夫人不是不知道,按理说,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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