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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他如果高兴,咱们至少也少了许多折腾。”
正在这时,突然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女人的哭喊声。一阵喧哗过后,那声音就传到了赵明珠跟前,却是隔壁张二根的妻子,已经四十多岁的张大娘不顾众人的阻挡,泪流满面地冲了进来,看见赵明珠二话不说,跪在地上“砰砰”只管磕头。
赵明珠和姐姐张大花都吓了一大跳,张大花连忙去搀扶张大娘,岂料张大娘无论如何也不肯起身,只是一味哀求着:“翠花,你爷爷就是俺们当家的亲伯伯,仔细论起来咱们是一家人啊。你小侄子现在有难,你可千万不能不管啊!”
赵明珠被张大娘这一番话给弄蒙了,张大花在旁边劝了张大娘老半天,两人才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张大娘每日里抱着她那刚刚出月子的小孙孙喜出望外,有事没事就在风口里给孩子把尿,炫耀自家儿媳妇儿生了男孩。可是小孩子身体单薄,如何受得了清晨风里的凉意?一来二去就发了烧。张大娘起初还没当一回事,只是用土办法治着,岂料到了傍晚时分,张二根一摸小孙孙的脑袋,竟发现烫得像火烧一般。这下子全家人都慌了神,知道村里的赤脚医生是指望不上了,非得往几十里外镇上的卫生所送不可。
“我去生产队借驴车,大队长说是农忙时节,怕耽误了收麦子,不肯借。另外,坐驴车去,也怕太慢,耽误了孩子的病。我想来想去,只有厚着脸皮来求咱家翠花侄女了。求你开拖拉机将孩子送到镇上去。你的大恩大德俺们一辈子都记着……“张大娘一边哭诉,一边挣扎着又要跪下给赵明珠磕头。
赵明珠看着这样的张大娘,心中暗暗摇头。正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当时张大娘抱着刚出月子的孩子站在风口时候,她也不是没劝过,但是张大娘那时候怎么说的来着?说她家孩子是个男孩,所以没关系!事实上,到底有关系没有?炫耀一时爽,孩子若是一不小心落下什么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什么都不用说了,赶紧的,叫你儿子抱着孩子,咱们快去卫生所!”赵明珠即使心中再看不惯张大娘看人下菜碟、捧高踩低的样子,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受苦,二话不说放下饭碗,用毛巾擦了一把,就往外头走。
拖拉机“突突”地发动起来了,最后抱着男婴坐上拖拉机的,却是张大娘本人。迎着赵明珠疑惑的眼神,张大娘讷讷解释说,自家儿媳妇儿刚出月子,身子还虚弱,老头子粗手粗脚,不会照顾孩子;自家大儿子,也就是男婴的亲生父亲呢?张大娘解释说赵明珠是个没嫁人的黄花闺女,黑灯瞎火地跟一个年轻男人共处一车,怕她忌讳。
救人要紧,又有什么忌讳的?赵明珠很是无语。不过她也懒得计较这些有的没的,等张大娘坐稳后,就直接把拖拉机驶上了大路,摸黑往镇上狂奔。
到了卫生所,叫醒睡眼惺忪的卫生员,给小孩子打了针,已经是后半夜了。赵明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旁边张大娘千恩万谢,她却充耳不闻,反应冷淡。“卫生员说还要观察孩子的反应,说至少要观察十二个小时,才能确定脱离危险。你在镇上有亲戚没有,要不先住下来,我改天再来接你?”赵明珠提议道。
“这个……”张大娘顿时面有难色。她疼爱孙儿,自然不想在孙儿尚未脱离危险期的情况下贸然回村。可是她在这镇上却又不认识什么亲戚。
正在这时,她们身后突然有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你就是张家集的张翠花同志吧?”
她们回头看过去,见卫生所大门前昏暗的路灯照耀下,眉目间满是怀春少女羞涩之意的女卫生员带着两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昏黄的路灯照在他们脸上,赵明珠一眼认出,那其中的一人正是王自力,而另外一个人,身量却比王自力更高些,眉毛浓黑,目光炯炯有神,行走间显现出军人般的挺拔身姿。
“他们是咱们村的知青!咱们村的知青!”张大娘如同他乡遇故知一般兴奋,连声说道。
“王自力同志?刘晓松同志?”赵明珠搜索着脑海中原身留给她的记忆,不卑不亢地同两人打招呼。她不由自主地尾音上挑,恰到好处地显现出对于两人深夜联袂出现的疑惑。
第16章 努力在七十年代(五)
张家集的插队知青王自力和刘晓松深夜出现在卫生所大门前,绝非偶然。
这两个知青都是作为张家集的劳动模范,来镇里开劳动积极分子表彰大会的。他们名正言顺来镇里的机会不多,开了几天会之后,为了打探更多的消息,又在镇上住了几日,一直等不到开往张家集方向的车。也亏得刘晓松颇得女卫生员的看重,得她通风报信,才知道有张家集方向有拖拉机来镇里看病。
“夜已经深了,走夜路不安全,孩子也要观察一段时间。两位不如在镇上住上一夜,明天一起回村,如何?住宿方面我来解决。”刘晓松直接提议说。他家庭颇有背景,故而在镇上很有办法,安排几个人住宿是很容易的事情。
对于赵明珠和张大娘两人来说,这显然是正中下怀。赵明珠也不矫情,略想了一想,就欣然同意了。
张大娘却明显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对她来说,高高在上的插队知青这么友善地跟她说话,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情。当夜张大娘难掩兴奋,一直在絮絮叨叨,将村子里流传的那些关于刘晓松和王自力的八卦统统捋了一遍。因为她也知道张翠花对王自力有意的事情,觉得在当事人面前讨论不大厚道,所以把刘晓松大说特说,几乎连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八出来了。
“据说他家是部队里的,特别有本事,来咱们村插队只不过是为了体验生活。咱们队五个知青,就数他最有出息,你看谢志芳和孟小梅她们,有意无意都在他面前转悠。你说他怎么就不动心呢?来这里好几年了,都没见他和她们有什么牵扯。“张大娘絮絮叨叨道,遇到疑惑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皱眉。
赵明珠只觉得聒噪。开着拖拉机在大路上接连奔了几十里地,她浑身的骨头几乎都要散架了,恨不得立即蒙头大睡。于是对于张大娘的絮叨,她并没有心情参与,只是出于礼貌,半梦半醒中发出“嗯”“啊”之类的配合声音。
不过喜欢啰嗦的人根本不需要别人回答。他们往往会浑然不觉地进入自问自答模式。
“哎呀,我知道了。像刘晓松那样人家出来的孩子,怎么会在咱们村子里一直呆下去呢。估计这一两年就要找门路回城了,如果真的跟谢志芳或者孟小梅好上了,岂不是多一个累赘?”张大娘自说自话地分析道。
赵明珠这次连“嗯”“啊”的应和声都欠奉了。她呼吸沉稳,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女卫生员在刘晓松的注视下,满面娇羞地测量了孩子的体温,正式宣布孩子体温已经正常,可以回家了。
于是,赵明珠驾驶着拖拉机,带着张大娘、张大娘的小孙子、王自力和刘晓松四个人回张家集,可谓是满载而归。
一路上阳光灿烂,张大娘的心情也异常灿烂,不住地想找话茬同王自力和刘晓松搭讪。但是王自力却好像受到了什么挫折一般,一张脸阴沉着,对张大娘抛出的示好视而不见。
倒是刘晓松,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偶尔回答一两句。不过赵明珠却觉得,刘晓松脸上的笑容纯粹是礼貌和客气而已。他内心显然也不是那么开心。
难道说,在劳动积极分子表彰大会上出现了什么突发性的事情,导致这两个兴冲冲前去开会的插队知青心中蒙上一层阴霾?这样的念头在赵明珠心里一闪而没。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事情,她也只是随便想了一想,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一路上只管听张大娘聒噪,自己一言不发地只管驾驶拖拉机。
大概是赵明珠一路上过于安静了,刘晓松出于礼貌,开始和她攀谈:“先前我听王自力说,张家集有个女孩子无师自通,会开拖拉机,我还不大相信。见了你才知道,果真是中华儿女多奇志啊。”
“过奖了。”赵明珠客气地笑了笑。她已经知道这个年代的人说话时候最喜欢引用领导人的语录和诗词,知道这是刘晓松礼貌性的称赞,并没有多往心里去。
也许是赵明珠这种客气的冷淡与众不同,刘晓松仿佛被激发了兴趣一般,一下子来了劲儿,更加主动地和她攀谈:“你放心。即使我们回村了,也有别的工作要干。这开拖拉机的活,你干得很好。我跟村里的人说下,你就一直干下去吧。千万不要因此而对我们有什么抵触情绪。”
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赵明珠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堂堂上市公司优质白马股的总裁,居然要和人竞争一个开拖拉机的职位?为了害怕竞争不过,而向对手产生抵触情绪?这才不是她会做的事情。
“你放心吧。不会的。我一向很敬重你们,也很羡慕你们的。”赵明珠不惜用这样略有夸张的语气表明她的善意。
“羡慕?”刘晓松显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他微微苦笑,“羡慕我们什么?羡慕我们回不了家吗?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在劳动积极分子表彰大会上得到一个消息,以后这段时间,都不会再有招工回。城。的。名额了。我们回不去了。”
“我羡慕你们有书可以看啊。”赵明珠很自然地说道。她说的也是真话。经历了特殊时期的动乱以后,家家户户的藏书都被红卫兵以破四旧等名义撕的撕,烧的烧了。农村本来就是藏书匮乏的地方,被这么一搞,连渣都不剩了。家家户户所有的文字大概只剩下领导人的语录——红宝书了。倒是这些插队下乡的知识青年,还保存着几本颇具文艺气息的书籍,因为特殊时期的劫后余生,更加的弥足珍贵,连插队下乡都带在身边,时不时拿出来翻看一下。赵明珠此前就听说,刘晓松带来的藏书是最多的,他甚至有全套脂砚斋批注的《红楼梦》,这在那个年代可是了不得的东西。
“有书看?”刘晓松的苦笑更甚,明显是真情流露,“可是这些书我都看过好几遍了。又有什么用呢?”
看着刘晓松一脸寥落的样子,赵明珠也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她很能理解这个年代知识分子对于文化知识的渴求。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安慰他道:“看过了,还可以再看啊。好书是经得起重复阅读的,每一次看,从不同的视角来解读,都会发现新的东西。主席曾经说过,《红楼梦》不读三遍以上,没有发言权。你或许可以多看几遍。”
刘晓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也知道《红楼梦》?想不到在张家集竟然能遇到你这样的女孩子。你想借我的《红楼梦》看吗?我借给你!”
赵明珠看着刘晓松一副热心肠的样子,也不愿意冷漠地拒绝他的好意。“好的。”她礼貌性地说道。她并没有注意到坐在一边的王自力一脸惊诧的样子。
几天后,张家集开始有新的八卦流传,传闻的主角赫然是赵明珠和刘晓松。人们纷纷传言说张家那个会开拖拉机的二闺女张翠花看上刘晓松了,正在追求他。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刘晓松?那可是咱们都眼高于顶的人物,他平时对谁客气过?你看咱们村的那两个女知青,谢志芳和孟小梅,多漂亮时髦的两个闺女,人家连睬都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