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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滢挑了挑眉,作势向她手中端详了两眼,道:“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你似是属马来着。”
“总算你明白过来了。”郭婉将小马塞进袖笼,一面便将个信封推了过去,柔声道:“这里头是三千两银票。”
陈滢有些心神不属,凝视着案上信封,一时未语,大脑却是飞快地运转起来。
她正在快速整理这段时间以来,从郭婉处、以及韩家仆役口中得来的各类信息。
很快地,她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五年间,郭婉应该没去过盛京。
据各方消息可知,元嘉十一年春末,郭婉嫁予裘四郎为妻。那裘四郎身子病弱,尚未洞房就病倒在床,接下来是大半年衣不解带的服侍,元嘉十二年,裘四郎病故,郭婉在裘家守了两年的寡,直至元嘉十四年方才重回韩家,开始接手韩家的生意。
也就是从元嘉十四年起,郭婉偶尔会离开蓬莱,前往各店铺看账,而这些店铺大多在登州府境内,韩家在盛京的产业,早在十多年前就卖掉了。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陈滢轻吁了一口气。
如此便好。
方才有那么一瞬,她委实是怕得出相反的结论的。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此时的郭婉正在说话,说的是那银票之事:
“……这是我自己的私房钱,不在那花草精油的盈利之内,陈三姑娘还请收好,莫要将它与那尾款算在一处。我知道姑娘不喜冗余,我其实也不喜。咱们一码归一码,还请姑娘不要推辞。”
她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幻起来,语声亦有了明显的起伏:“我自知身份不便,这些钱陈三姑娘也不必用在女校,只予了那庇护所罢。”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陈滢,唇边的笑容有些牵强:
“陈三姑娘当也知道的,我与庇护所的那些女子,所差的不过就是几分气运罢了。若非我命好,摊上了疼爱我的外祖一家,只怕那庇护所之中,也该有我一席之地。”
此言极尽哀婉,陈滢不由有些动容,轻声劝道:“裘四奶奶何苦这样说?这话委实太重了。”
“既知言重,那就请陈三姑娘莫再推辞了。”郭婉的声音很轻,态度却很坚决,仿佛生怕陈滢拒绝了一般。
见她如此,陈滢自不好再推,只得将信封收了,郭婉这才重现欢颜,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身上的气息都轻快起来。
喝了两口茶,她便在果碟里拣起块点心来吃,一面便道:“今儿早上出来得忙,这会子倒有些饿了。”又笑:“陈三姑娘可别笑话我,也就在你这里,我才能得几分闲逸。”
陈滢未就接话,只望着她出神,好一会儿后,方才收拢心绪,问出了一直萦绕在脑海的那个问题:
“那小木马……是何来历?还请裘四奶奶不吝赐告。”
这一问,与之前的谈话风马牛不相及,郭婉怔了怔,随后面上便浮起讶色来,反问道:“那小马又怎么了?”
陈滢的问题委实古怪,由不得她不讶然。
陈滢略作沉吟,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以前好似见过差不多的木雕。”
这并非撒谎,她的手头,确实有一只很相似的木雕。
正是那无名女尸所持之物。
因为时常拿出来观察,她对那木雕的刀法熟悉至极,而它与郭婉方才掉落的小木马,几乎一模一样。
陈滢相信自己绝不会看走眼。
她凝视着郭婉,下意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而郭婉的反应也很奇怪。
听了陈滢那含糊的答案后,她面上的讶色竟立时就没了。
微垂视线看向桌案,仿佛在挑拣合口味的点心,郭婉淡然道:“我就说呢,何以陈三姑娘问起这个来了,原来是以前见过,这我就懂了。”
自果碟里拣了一枚青果出来,郭婉方才淡笑着抬起头:“那小马是我幼时父亲替我雕的,到现在都已经好些年了,因从小儿这东西我便一直带着,习惯了,今儿不小心掉了下来,倒惹来姑娘笑话。”
她的神情起了些变化,笑容却还在,续道:“因先慈早亡,父亲他老人家多年前便寻了个贵人当新妇,那新妇又替她生下了个尊贵无比的女儿,怕是人家早就把我给忘了罢。”
第263章 伯府嫡女
说到这里,郭婉自嘲地扯开了嘴角:“虽是父亲他老人家不大记得我了,我身为晚辈的,却断不能把亲爹给忘了,是以我时常带着这小马儿,也算是个念想儿。陈三姑娘说见过相似的物件,想是我那父亲又替他尊贵的女儿雕了个新的罢。”
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勾唇一笑,将青果搁回碟中,拿帕子擦了擦手,一脸不经意地道:“之前一直没想起来说,还请陈三姑娘见谅。我祖父乃是兴济伯,我父亲,正是当朝附马。”
微凉的语声,在春风里絮絮飘摇,似一尾纤细的冰线,探进陈滢的心底。
她不由凛了凛。
必须承认,她是被这番话给惊到了。
而再转念去想,她却又觉释然。
郭婉与郭媛,这两个名字何其相似?那正是在一个辈儿上的啊。
原是本着不打听隐私的准则,陈滢从不曾问过郭婉的父母亲人,而韩家仆役对此更是闭口不提,越发让陈滢认为那是一段伤心的往事。
如今,这段往事摆在眼前,她才终于明白,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原来你是……”只说了这四个字,陈滢忽觉有些难以为继,便收住了话头。
郭婉若无其事地笑着点头:“嗳,我便是当朝附马元配所出之女,先慈在我两岁时病故,父亲便将我送回外祖家中,从两岁至今,我再不曾踏足京城一步。”
陈滢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失妇之女,从小便养在外祖家,父亲与继母几乎从未过问……
不,应该并非如此。
陈滢飞快地否定了这个判断。
那一刻,另一件事骤然跃入了脑海。
她想起,就在不久之前,长公主殿下曾被元嘉帝狠狠申斥,彼时,那个牵连其中的富商,正是登州人。
莫非,那登州富商,便是韩家?
越往下想,陈滢便越觉得这可能性极大。
韩端礼以一介商人的身份,却敢于陪李珩挑落当地贪官,他哪儿来的胆子?
商人重利,而此行分明险极,若非有着不得已的原因,以韩端礼的精明,他又怎么可能去淌这趟浑水?
兴济伯府与长公主,想来便是这个“不得已”的理由。
被放逐的一届弱女,在长公主的眼中,很可能便是一个无比叫人厌恶且忌惮的存在,所谓恨屋及乌,韩家受到打压,在所难免。
“长公主殿下也可能并不是故意的。”郭婉就像是能读心,直接便点出了陈滢所思,轻描淡写地道:“长公主殿下名下的商行生意很大,长公主又是天人一样的人物,我们韩家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罢了,怎么可能入得了殿下之眼?以殿下之尊贵,又如何会去管那些琐碎事物?定是殿下底下的人借公主之名生事,我们韩家么……不过凑巧倒霉罢了。”
果然如此。
而得出这个结论后,陈滢心底竟有几分悚然。
郭婉进京的理由,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简单么?
“韩家之前风头太盛,那商人间的算计也是很厉害的,却不想竟牵连了长公主,外祖父其实一直很内疚,总觉着连累了无辜之人。”郭婉笑得似是无奈,摇了摇头,轻叹道:“只是,那到底是陛下的意思,我们家又是哪棵葱哪棵蒜?外祖父就想请罪,也没那么大的脸面不是么?”
闲闲说罢此语,她抬手掸了掸衣袖,又去挑拣点心去了。
陈滢望她良久,莫名便觉出了几分苦涩。
原本是伯府姑娘,身份高贵,如今却化身为商户寡妇,身份地位上的落差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最该呵护在身边的亲人,已经重新组建了家庭,将她彻底遗忘。
这样的郭婉,委实是叫人心疼的。
房间里一片寂静,郭婉专心地挑着怎么也挑不出来的点心,微垂的视线里,没有半分情绪。
陈滢无声而叹。
这种自幼时积累而来的伤痛,成年之后,便会成为附骨之蛆,一点点啃啮着心灵。
郭婉的一切举动,其实远比陈滢之前想的还有深意。而可悲的是,陈滢竟想不出办法来帮她。
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陈滢藉此平定了些情绪。
此刻,还远远不是伤春悲秋之时,那宗无名女尸之案,今日终于现出了一点眉目,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将茶盏搁下后,陈滢便道:“裘四奶奶,我有一事,无论如何需要您的帮助,还请您应允。”
郭婉未曾答言,就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仍旧垂头看着点心碟子。
陈滢也不急,只安静地坐着,给她平复的时间。
半晌后,郭婉方才从静止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抬起头,眼底一派淡然,启唇说了一字:“好。”
“多谢您了。”陈滢说道,一面便起了身:“我想请您替我看一样东西,请您随我回家可好?”
语毕,想起这个“家”可能会引人误解,于是她又解释地道:“我并非要您与我去知府官邸,只去我在学校的住处瞧瞧便可。”
“自当奉陪。”郭婉含笑起身,微微侧身:“还请陈三姑娘先行。”
陈滢谢了她一声,便跨出花厅,两个人安静地穿廊过户,一路来到陈滢自住的那所小院儿。
这小院儿也就两进,屋舍却是齐全的,三间正房加上东西两厢,其中西厢便是陈滢的住处。
陈滢将郭婉请进了西厢的明间儿,这还是郭婉初次来访,她颇有些好奇,明眸不住转盼,隔着窗户打量着院中情形,随后便点头笑道:“这院子倒是和陈三姑娘一个样儿,干干净净的。”
陈滢便笑指着窗前的一株桐树,道:“有它在,春夏有凉荫,秋冬有残叶,已经很好看了。”
这话直说得郭婉掩唇而笑,陈滢便请她在上座坐了,又挥退了一众仆役,方才道:“我去取东西,请少坐。”
郭婉笑着应是,陈滢便去了里间,很快便捧出一只小匣子来,启匣取出了小木雕。
在看到那只小木雕的一瞬,郭婉的面色,蓦地便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这小木雕你见过么?”陈滢问道,两眼瞬也不瞬地凝在她的面庞上。
第264章 四蹄踏吉
郭婉静了片刻,视线在那陈旧的物件儿上扫过,点了点头,用很轻的声音道:“这瞧着颇有些像我父亲的手笔。”
话音落地,她的神色便平静了下来,自袖笼中将那小木马取出,与那木雕并列于案上。
分开看时,陈滢还只是觉得这两者神似,而当它们同时出现,她便愈发觉得,此二物岂只神似,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三姑娘瞧着,是不是也觉得很像?”郭婉轻声问道。
陈滢默然不语,视线不停地扫过两只木雕,心下不住忖度着,一时间还无法给出结论。
郭婉便将两只木雕翻转过来,面上带着了然的表情,指着自己的那一只小马道:“三姑娘请看,我这小马的马蹄下头,各雕着祥云、蝙蝠、蜻蜓与卷草灵芝的纹样,据说此四物分别寓意着如意、平安、吉祥与聪慧。”
她说着便又将陈滢的那只木雕翻转过来,指着四蹄道:“方才我大略看了一眼,便瞧见了这上头的纹样,虽然已经差不多磨得平了,却也能隐约瞧出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