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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已给他换上新靴子,红李送上热茶,于氏在林雨哲身边坐下,林雨哲这才说起他为何回来。
“若云,妙姐儿十三了,府里可有人来提过亲事?”
一家有女百家求,当年林雨慧未嫁之时,提亲的踩断门槛,这一代林家只有林妙一个嫡女,又正值妙龄,按理说提亲之人不会少。
可林妙今年才从庵堂回来,花会上才是第一次公开露面,别说提亲的,就连知道林家有位嫡小姐的也不多。
“前阵子安定侯夫人登门,不知算不算……”于氏说道。
这件事林雨哲也知道,只是他并不如林老太太那般兴奋。如是于晋没有失礼人前,他反倒愿意和于家亲上加亲。
“今日皇上身边的得胜公公来衙门,和为夫云里雾里说了一通,让为夫不要给妙姐儿急着提亲,有一份大好姻缘在等着她。那得胜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别说我这个小小郎中,就是尚书大人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他又怎会知道妙姐儿的?”
于氏闻言也是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道:“得胜公公既是万岁身边的,那会不会是万岁的旨意……”
“不会,决不会!我只是个五品郎中,也只是在百官朝会上远远见过万岁两次,就连万岁长得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万岁又怎会知道有我这个人,又怎会知道我还有个女儿。”
“老爷,要是这么说,那就定是有人托了得胜公公出面,您说会不会是安定侯夫人啊?”
安定侯抱病多年,难当重任,因此除了世袭的爵位,并无其他官职。但安定侯夫人赵氏却是淑妃娘娘的堂姐,常常进宫,若说由赵淑妃出面,请得胜公公走一趟,倒也并非难事。
想通了这个环节,林雨哲的脸就挂起来了。
“自从听闻安定侯夫人登门看望妙姐儿,为夫在京城便打听了一番,便听到了那位安定侯世子的荒唐事。他原在国子监念书,那可是天下学子削尖脑袋也进不去的地方,他能进去也是承蒙祖荫而已,可偏偏他却不学无术,把个国子监闹得天翻地覆,没等国子监将他逐出去,他自己先不去念书了,整日飞鹰走犬,狎妓弄香,他不来提亲便罢,若是他来,我自是不允!”
和孙炽相比,于晋不过是多看了几眼林妙而已,这孙炽还比不上于晋。
于氏没有说话,真若是安定侯府来提亲,老太太自是满口答应,到那时怕是老爷一百个不愿意也是不行。
“妾身不知老爷有何打算?”
林雨哲皱眉,是啊,他有何打算?现在看来,把得胜公公搬来的人就是安定侯夫人,赵淑妃甚至也参与了。
他只是个小官,那三百两银子又把他升迁的路全都堵上,他现在谁也惹不起,更何况赵淑妃正得宠,听说还怀了龙胎。
这样一想,林雨哲方才的骨气去了一半,就连身子也软下来,重又坐回椅子上,长叹一声:“妙姐儿命苦,莫非真要许给那个浪荡子,唉!”
于氏正要劝解,又有丫头进来禀告:“大太太,三小姐病了,外面下着雨,不方便去请大夫,她屋里的乳娘过来给您报信了。”
于氏闻声连忙出去,见一个婆子正在外间候着,于氏认的,这是晓雪的乳娘王顺媳妇。
“我白日里还见过雪姐儿,怎么说病就病了?”于氏问道。
那媳妇忙道:“这几日三小姐都在大小姐屋里玩,晚膳也是在大小姐那里用的,没想到回来后便上吐下泻,这会子又发起了高烧,这么晚了媳妇儿原不该打扰大太太的,可是这会子怕是也请不来大夫,又怕耽误三小姐病情,这才过来,还请大太太看看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拿上我的名帖,去请周大夫,周大夫若是不肯来,再去请李夫子,我就不信,整个真定城,还没人肯来林家看病!”林雨哲在后面跟了于氏出来,他本就在气头上,听说晓雪病了,这些下人竟然不肯去请大夫,立刻火冒三丈。
林雨哲很少大动肝火,他忽然这样动怒,就连于氏也吓了一跳,连忙让王顺媳妇拿老爷帖子去请大夫,自己则换了衣裳和林雨哲一起去看望晓雪。
刚走到院子外面,就见两个小丫头撑着伞走过来,雨已经小了,可还是嘀嘀哒哒下着,小丫头的伞撑得低些,只能看到脚底下的路,并不知道旁边另一条小径上有人经过,两人还在说话:“那老尼姑说的一点都不对,大小姐就是个扫把星,三小姐不过就是在她屋里玩了几日,这就病得半死不活,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林雨哲和于氏怔在那里,看那两个丫头提着灯笼走过去,夹杂着雨声,后面的话再也听不清楚。
第39章 番泻叶子
李姨娘原是个好生养的,进了林家十四年,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却只有林晓雪活下来,除此之外,她还先后落胎两次。
直到三年前,李姨娘再次落胎之后,她的精神便彻底垮下来,要么大喊大叫,要么一个人坐着发呆,对唯一的女儿也疏于照顾,有一次晓雪端茶给她,她不但把茶打翻,还高声尖叫。从那时起,晓雪便从李姨娘房里搬出来,住在离梧桐院不远的院子里,由于氏亲自抚养。
林雨哲和于氏来时,林妙和林晓月都已经到了,正坐在床沿上关切地看着晓雪。
床上的晓雪面色苍白,烧得迷迷糊糊,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看到林妙和林晓月也在,于氏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但也就是一闪即逝,她柔声道:“妙姐儿,月姐儿,天色不早,你们快回去歇着吧,一会儿大夫就来了,毕竟是外男,你们避讳些。”
林晓月正在抹眼泪,闻听于氏的话,晶莹的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母亲,女儿可以回去,母亲却一定要让长姐留在这里,玉矶大师说过,长姐是有福之人,有她在这里,雪姐儿的病也好得快些。”
林雨哲和于氏在来的路上,刚刚听到小丫头们私下议论,说是晓雪的病全是因为林妙导致这个扫把星导致的,前后不过片刻,却又听林晓雪提起玉矶大师给林妙批的命数,林晓月说得诚恳,真情流露,可在林雨哲和于氏耳中,却是别样滋味。
林妙正在用手抚摸晓雪的脸,闻言转过身来,笑着对于氏道:“母亲,二妹说的没错,我还真的不能回去,三妹的病因我已经知道了,一会儿大夫来了,我要和他好好说说。”
这下子,就连林雨哲也吃惊不少,林妙说她知道晓雪的病因,上吐下泻和发烧除了吃错东西又感染风寒,还有什么病因不成?
林晓月吃惊得忘记流泪,上下打量着林妙。她和林妙是前后脚到的,她进来时,看到林妙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那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私下里问过服侍晓雪的丫头,丫头告诉她,屏风后面放着的是马桶。
她看着林妙,只觉得林妙越发古怪,除了同一张脸,眼前的林妙和前世如同两个人。
“妙姐儿,你不懂医理休要乱说,免得大夫笑话。”林雨哲沉声道。
林妙的表情和林晓雪完全相反,林晓雪哭成泪人儿,林妙却是笑吟吟的,笑得自信,笑得坦荡。
“女儿方才摸过三妹的脸,我用力捏她,她也没有反应,可我再捏她的手,她却把手藏进被子里。三妹排出的秽物我也看过了,黑乎乎的,恶臭难闻。如果女儿没有猜错,三妹是喝过放了番泄叶子的水,她年幼体弱,这番泄叶子下的剂量又猛,身子撑不住,便发起烧来。”
看到林妙说得头头是道,林雨哲和于氏却是面面相觑。林雨哲自谓博学,却从未听说过番泄叶子,他不知道的事,没读过几本书的林妙又是如何知晓。
“妙姐儿,何谓番泄,你又由何得知?”
林妙前世是运动健将,可不代表运动健将就不用减肥,林妙就是用番泄叶子减肥的,她曾经专门查过资料,这是猛药,用量稍多便有副作用。看晓雪这样子,不是稍多,而是很多。
正在这时,王顺媳妇回来了,她请来了大夫。
李夫子年过半百,医术是家中祖传,他年青时中过秀才,曾在学堂里教书,因此被称为李夫子。
看到李夫子来了,林晓月连忙对林妙道:“长姐,咱们快些回去吧,明日再来看望三妹,有大夫在这里,三妹没事的。”
林妙笑嘻嘻看一眼林晓月,笑着道:“父亲大人虽然饱读诗书,可也不知番泻为何物,李夫子精通药理,想来是知道的。”
她的声音不高,但站在门口的李夫子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干咳一声,对正在寒暄的林雨哲道:“林郎中,方才老朽在路上问过令嫒的病情,莫非真是服用过番泻?”
原来林妙没有乱讲,还真有番泻这样东西。林雨哲忙问:“李夫子可是也知番泻?恕本官孤陋寡闻,对药材涉猎有限,竟是闻所未闻,只是方才才听小女提起。”
李夫子闻言笑道:“林郎中太过自谦,这番泻本就产自天竺,在我大成尚未有所种植,京城的铺子里倒是有售,只是价格昂贵,甚少有人使用。”
林妙吐吐舌头,想不到在她前世时最是廉价的番泻,在大成却是有价无市的高档货,早知如此,穿越时带上一麻袋。
李夫子给晓雪诊了脉,确实是腹泻导致体虚阴亏,又逢雨天,潮寒侵体,方才导致烧热。李夫子对番泻了解不多,但却知番泻过量后确是晓雪此时的症状。但若非林妙提醒,他也想不到晓雪的病因是番泻。
李夫子开了药,又对林雨哲道:“番泻虽可通便,却不可过多服用,令嫒年幼,经不得如此虎狼之药,林郎中日后要谨慎为好。”
送走李夫子,林雨哲的脸上便含了怒气,一转身看到于氏正吩咐王顺媳妇跟着李夫子回去拿药,厉声道:“你让蔡妈妈去,免得再出差错。”
看到老爷脸色有异,王顺媳妇吓得噗通跪下:“老爷,婢子虽然蠢笨,可对三小姐从不敢疏忽,再说这什么叶的,婢子听都没听过,见都没见过,又怎么会给三小姐服用,老爷,是婢子侍候三小姐不得力,可这乱用药的事,婢子打死也不敢啊。”
于氏心思慎密,她一边让蔡妈妈跟着李夫子回去拿药,一边又让红李找府里掌管药材补品的林才问问,可否买过番泻。
安排完了,她对林雨哲道:“老爷,处置下人的事先放一放,免得吓到晓雪。”
晓雪脸部麻木,说不出话来,却仍然眼巴巴看着林妙,泪珠子含在眼里,想哭却又不敢哭出来。
第40章 泼脏水
晓雪很害怕,她想让长姐留下来,她最喜欢长姐,长姐一定能保护她,可是她说不出来,她也不敢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长姐。
王顺媳妇还跪在地上哭喊,林雨哲对于氏道:“内宅的事你看着处置吧,别让她吵着晓雪。”
林晓月连忙上前,对林雨哲道:“父亲,您刚从京城回来,快回去歇息吧,女儿会帮着母亲照顾妹妹,您可宽心。”
看着林晓月脸上仍有泪痕,林雨哲心中不忍,这个女儿太重亲情,心地善良,只是心太软了些。
这四个女儿,晓雪和晓风年纪尚幼,妙儿和晓月差不多的年纪,可妙儿遗传了汪氏的任性,上次为了一点事就大闹一场,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让纤云去送参茶,她也不留情面,硬是任着性子哭闹了整夜;反而是晓月温柔懂事,事事忍让,可惜她是姨娘所出,想要嫁入高门大户